“荒胥國使節團現在何處,他們不是與風玄國使節團在關西道燕城會合嗎?爲何沒有一起抵達。”
天子一句話讓朝堂上諸臣當即反應過來。
對啊,荒胥國使節團呢?他們不是與風玄國使節團會合了,爲什麼獨獨是風玄國使節團先到了,而且還與鴻臚寺迎接官員發生了衝突。
關於兩國使節團的兩件古怪事前後一連,便讓人不得不覺得這裡面多半藏着什麼陰謀詭計。
“陛下!荒胥國使節團此刻正在涇陽縣,預計明日抵達天京!緣由是荒胥國正使感染風寒,在途中休息了兩日,而後加快趕路,依然比風玄國使節團晚上一日。”
皇家秘情司指揮使再次出列,表示兩國使節團的位置盡在秘情司的掌握中。
不過荒胥國的延誤緣由是否真的如此,恐怕只有那些狄人自己才清楚。
“傳左右驍衛各出五百兵馬,護送荒胥國使節團抵達帝都。”
皇帝陛下已經無法再容忍風玄國與鴻臚寺互相開片兒的事情重演,準備武裝押送,荒胥國的狄人若是敢膽邊生毛的話,左右驍衛的軍士們會用自己手中的刀子讓他們領教大武朝的熱情。
“遵命!”
太極殿內響起左右驍衛兩位上將軍的聲音。
風玄國使節團與鴻臚寺官員互相毆鬥一事有了處置後,朝議便繼續下去。
臨近午時,當治世天子準備宣佈早朝結束,突然一位四品官員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奏!”
“講!”
治世天子捏着兩眼中間,鼻樑上端的山根,暫時舒緩一下早朝積累至此刻的些許疲憊。
“臣揭舉封狼道西延鎮學子李小白勾結戎人,裡通外國。”
有官身的用彈劾,沒官身的自然是揭舉,不過官員揭舉白身,恐怕這是大武朝的朝堂上有史以來頭一遭。
那位官員話語一出,殿內衆臣彼此面面相覷。
李小白這個名字,他們並不陌生。
前兩日這膽大包天的傢伙還拆了皇家秘情司的門臉兒,又不知用了什麼辦法,還讓金吾衛跟秘情司幹上了。
金吾衛職司靖平帝都內外城治安,就算看皇家秘情司不順眼,也不至於這麼說幹就幹吧。
陛下讓秘情司指揮使親自處理,在所有人看來,這廝此刻多半已經呆在大牢裡頭等着秋後問斬。
一個將死之人,哪怕勾連戎人也好,又或是殺人放火等其他罪名也好,最後也只能挨一刀而已,畢竟無論是誰,命只有一條,殺也只能殺一次。
此時此刻再行揭舉,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了些,又有何意義呢。
誰也沒有注意到,治世天子的表情有些僵硬,還有一些古怪。
裡通外國?勾結戎人?
這位負責朝政查疑補漏的給事中大人找的藉口未免也太不靠譜了點,天子陛下忍不住一陣失望,若是揭舉那廝,應該舉報他宣揚造反纔對。
不過這位給事中因職責所在當堂揭舉,又不能當作視而不見,天子便道:“着有司覈查!若是真有勾連,按律治罪。”
照例是和稀泥。
作爲皇帝說的也沒錯,大武朝擁有千千萬萬的學子,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根本沒必要拿到朝堂上來說,謀逆也好,勾連也好,着有司辦了就行。
但是這位揭舉的給事中並沒有打算就此結束,依然不肯退回衆臣隊列,繼續說道:“此人依舊逍遙法外,現爲敬國公府小公爺的先生!”
誒?這廝沒在牢裡等死,怎麼又成了敬國公府上的先生?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滿朝文武一片譁然,許多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站在角落裡的皇家秘情司指揮使,這位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指揮使大人不是親自去處理了嗎?
那傢伙怎的什麼事情都沒有?
難道是怕了敬國公他老人家,直接慫了?
這可真是破天荒的難得一見啊!
一些大臣們固然驚詫,更有不少大臣則是幸災樂禍。
皇家秘情司的存在不啻於懸掛在滿朝文武腦袋上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因此這朝堂上絕對不會缺少樂意於見到皇家秘情司吃憋之人。
儘管衆臣看秘情司不順眼,可是國體更重要,可不能任由身無功名的刁|民恣意妄爲,否則體統何在?
衆口鑠金,朝堂上的言論開始發生變化,漸漸朝着一面倒去。
打砸皇家秘情司府衙是挑釁皇權,那麼勾結戎人叛國,兩罪並加,誅九族都不爲過。
正當朝臣們議論着將這小子九蒸九曬的好,還是醬漬醋醃的好時,此前朝議時稟報風玄國使節團與鴻臚寺團戰的那位內宦都急匆匆走了進來。
“陛下!陛下!不好了!”
也不知是戳到哪處,九龍寶座上的治世天子板起臉喝道:“閉嘴!聯好的很!”
……
“是是,陛下好的很,奴婢說錯了!”
內宦也是乾脆,揚起巴掌乾脆利落的給自己左右狠狠兩耳光,方纔的話實在是太有歧義,
“說,何事如此慌張?”
天子終於不再追究讓內宦暗暗鬆了口氣,臉上那兩個巴掌印根本算不得什麼。
“風玄國使節團由延興門入城,護衛諸人一路張揚跋扈,不僅調戲女子,還橫行搶掠……”
內宦還沒說完,就聽到天子冷哼了一聲,當即被飽含怒意和殺氣的聲音震得一哆嗦,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連忙將腦袋死死伏在地上,生怕受到遷怒。
此前風玄國使節團與鴻臚寺莫名起爭執還有些令人生疑,尚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現在看來,這些戎人非但不知收斂,反而得寸進尺,分明就是來挑事的。
“該死的戎犬!”
“竟敢如此大膽!”
滿朝文武擼着袖子想要跟那些不知死活的風玄國戎犬幹上一仗,大武朝以武立國,面對周邊諸國的挑釁,從來就沒有慫過。
“繼續講下去!”
那名內宦重新擡起頭來,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風玄國使節團順着朱雀大道,準備入含光門時,又與人在太平坊發生爭執!”
爭執?難道又與誰打上了?
與禮部侍郎麼?
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朝堂上的禮部尚書輕咳了一聲,掩飾着自己的尷尬,禮部負禮祭,膳宴和外交事宜,怎可能與人動手,若有衝突,當是自己的二把手被人摁在地上胖揍纔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用到“爭執”一詞。
太極殿內一片鴉雀無聲,文武大臣們靜靜等着下文。
這位內宦稍稍鬆了口氣,再道:“與風玄國使節團發生爭執之人,並非禮部與鴻臚寺之人,乃一平民,名叫李小白!”
李!小!白!
諸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的又是這刁|民!太極殿內諸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幾乎每一次都沒有好事。
前一刻給事中大人揭舉這廝與戎人勾結,怎的下一刻他就與戎人打起來了呢?
根據這傢伙膽敢拆了皇家秘情司大門還照樣逍遙法外的先例,貌似他的戰鬥力還不低。
給事中大人還沒有退回去呢,轉過頭嗔目結舌的望着那位內宦,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他情不自禁的問道:“你是說,那人叫李小白?封狼道西延鎮的李小白?”
“是,是他,街上的金吾衛都認得他,確實是封狼道西延鎮的李小白。”
內宦不明所以,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
莫說南衙十六衛的金吾衛,恐怕其他不少禁衛都知道這個叫作李小白的瘋子,畢竟銅井坊皇家秘情司大門被夷平一事可是震驚了整個朝堂,換其他人早人頭落了地,偏偏這廝事後還依舊若無其事的走在大街上,想不讓人記住都難。
太極殿內文武大臣們一陣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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