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這裡的幾天, 是這輩子到目前爲止兩人最自由愜意的時光。超乎想象的平靜生活,猶如這面前的湖波,微微起點漣漪。昊天總是面帶一臉悠然, 看似享有這自然的淳樸, 但瞭解他至此的我明白他內心是顧慮惦記着遠方的事情。他是個有抱負有擔當的人, 對於夜子炫, 他可以兩肋插刀, 絕不會棄他於不顧的,對於國家和百姓更是一心繫之。
笑得有些心痛,是我太殘忍了, 我不該爲了兩人的感情穩定而自私遏制他的理想。也許我們可以……
站在湖邊,清透的水中映出一對璧人, 女的玉顏光潤, 男的飄然俊雅, 周圍的氣息恬淡悠閒,單純而快樂。我的一雙眼睛, 璀璨如星,而昊天的恰似一潭湖水,深靜得越發沉穩,這卻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那個芙蕖邊上那個神采飛揚的男子,談笑間帶着的不僅僅只是清水般的溫柔, 還有那無憂無慮的隨性。
心裡做了決定, 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 眼眸依舊盯在湖面, 開口道:“昊天, 回去吧。”雖然如今的平靜很難得,但不希望他留下遺憾, 不想讓他心中顧慮重重。
魏昊天有些驚慌地轉頭凝視着我平靜認真的側臉:“怎麼了?這些天你還不明白我的決心嗎?”他緊張地執起我的手,手心微微有些汗。
他又誤會了,以爲我趕他一個人走就焦慮成這樣,體會到被愛的人緊張的感覺,一股甜蜜涌上心頭,轉眸對上他的視線:“有句話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擡起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在他眼前晃晃,既然我已經答應再給他一次機會就絕不會反悔,笑望着他:“我是說,我們兩個一起離開這裡,不是你一個。”
魏昊天察覺自己真是緊張過頭了,許是害怕心愛之人會離開而條件發射了吧,面色微微不自然,弄不明白我這樣的寓意:“怎麼突然想離開了?”
“只是暫時的,還會回來的。我想給我們倆一些時間去完成各自要完成的事,之後再回來這裡過兩人的日子,那樣我們才能真正平凡而幸福,無牽無掛。”
我結結實實地接受了個熊抱,他又一次緊緊地擁我在懷,他的嗓音帶着聽不出的顫抖,是感激:“陌兒,謝謝。”
“不只是你,我也有需要去做的事,再放手搏一回吧。”我輕拍着他的背,表現得體貼入微。
是爲了他吧,魏昊天心裡說着,感激我的善解人意,手上的溫度透過薄衣熨燙着我的皮膚,我能明顯感受到那熾熱的感覺:“我答應你,辦完事情,我們馬上就回來。”
“好。”語畢,兩人抱得更緊了,我清楚地感覺到他跳動的心臟,裡面飽含着謝意與感激。
離開的那一刻,心裡泛起一點不安,回去我們面對的是權利的陰謀,若能全身而退真該謝天謝地了。
“今天就走嗎?”魏昊天顯然一直都在擔心外面的情況,只是在我面前一直裝得很好,也難爲了他。
反正早走遲走都一樣,總是要離開一段時間了,再舍不下也要舍下:“現在就走吧,反正沒什麼要準備的。”
“好。”他牽起我的手向遠處的方向邁去,掌心緊貼恰如無聲的承諾,堅定地告訴我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準備要離開時,突然想到些什麼,停下來:“等等。”
“還有什麼忘了的嗎?”
“忘了題字了。”古人都很有風情的,雖然不能刻個“到此一遊”的土話,但這裡一直讓我想提個名字。指着立在湖邊的那塊大石,心中下定決心:“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你的劍術應該可以的吧?”
“你不是看過我的武功了,在石頭上刻幾個字綽綽有餘。”他頭回向我居然也耍起寶來了。
我掩嘴笑着,要是讓夜子炫那些人看見他現在這樣子,恐怕怎麼也不信他就是那個溫文爾雅、沉穩定定的魏昊天吧。嘴角的弧度是我這些天來最大嘴燦爛的,這樣的他專屬於我,繼續道:“那好,就叫‘別有洞天’吧,你就刻在那塊大石上。起於崖的中間,一直連到外面去,四季如春且有自生活力,是塊寶地。”
“好,就叫‘別有洞天’。”抽劍使劍一眨眼的功夫,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氣勢磅礴的四個大字深深地刻在了石頭上。這屬於我們的回憶以及期待的將來,這是我們倆的世界,別有洞天,等我們,我們會回來的。
花落時總免不了傷感,等到要離開時心中難免不捨,在這裡我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平靜,即使我表現得再不在意,還是情不自禁喃出:“十里繁花落碧泉,綠湖竹舍綴飛煙,與君一輩逍遙客,勝似雲霄半兩仙。”我對着這番美景,感嘆:“要是一輩子能住在這裡該多好。”
“好個兩半仙!陌兒,我們很快就回來,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相信我,我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遊玩于山水之間的。”他的眼神炯炯的向我傳來堅定地決心,含情脈脈承諾着。
“我信你。”頓了頓,此時的傷感掩藏不住也不想掩藏,還是道出了心中的顧慮:“但心裡總有些不踏實,我沒信心出去後還會回來。”
魏昊天明白我的擔憂,他是臣夜子炫是君,這層關係哪是那麼容易想解除就解除的,即使夜子炫放他走,他也不見得就能走得了,還有魏丞相呢,關係了太多人和太多的機密,自他出生起就已註定了他的身不由己。
他只能緩緩地道出:“我們有天下的百姓要考慮。”
“嗯。”輕輕的一個字從口中吐出來卻是如此的沉重與無奈,是命運註定吧,不過我們會去爭取的,既然我都爭取到了異世界的重新來過,那我們的將來也是可以努力改變的。
步子印在軟軟的草地上,很快被淹沒,彷彿我們從沒來過,這種認知讓我有些失落。突然大手伸來握住我,還是那樣溫柔的對着我笑,回來了,從前的魏昊天回來了,我能確定眼前的男子深愛着我,索性跟他撒嬌:“走不動了,你揹我。”
魏昊天看着我無賴的可愛表情,笑了起來,眼睛盡是柔情。
“討厭,不許笑。”我毫不留情的握拳砸在他胸口,“難不成你不願意?”
“哪敢呀。好,好,都依你。”幾步來到我前面,笑聲不斷,蹲下身:“上來吧。”
貼上他的背,好熟悉的情景,彷彿回到那條溫馨小路。望着遠方那個小鎮,纔想起那個從黑暗中走出來,帶給我們希望曙光的少年,不禁有點惱自己的忘恩,提議道:“昊天,我們到集市先找找那少年吧,他救了我們,我們都還沒感謝他呢,顧着自己享受。”
魏昊天被我提醒到,轉向後面問:“你有問清楚怎麼才能找到他嗎?”
我呆呆一愣,一語驚醒我:“對哦,我好像忘了問。”
“聰明如你也有迷糊的時候。”魏昊天有些揶揄我的成分,嘴角帶笑。
聽到他話裡的語氣,帶嗔地敲了一拳在他肩上:“還不都是你。”
他無辜的喊冤:“我那時可是昏迷着。”
有些小尷尬,卻不承認,硬是扯歪理,翹着小嘴:“別推卸你的責任,就是因爲我太緊張當時昏迷着的你了,才忘了問這事的。”
“那現在怎麼辦?”魏昊天奈何不了我的無賴式,轉回正題問我。
“涼拌。”我無力的翻翻白眼,只怪自己粗心了。
“嗯?”魏昊天聽不懂我的意思,楞望着我。
說着說着,竟帶出二十一世紀的語言了,失誤啊。“先到集市再說吧,能找到最好,不能的話也只能說我們和少年沒緣。”
這路還真是有點長,怪不得那天少年要趕集早早的就走了。不知道有沒有緣跟少年道個謝……
到了集市,涼風颼颼,靠近身邊的高大身體,原來是深秋了,身上的衣服有點單薄。整個集市有些不對勁,太冷清了,冷清得怪異。原本因爲小攤多多的熱鬧完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破敗的門、木桌凳的殘骸,像是被洗劫過一番。一陣大風吹過,更是掠起了淒涼。一家倒閉了的飯店掛在外面的招牌上那“天目鎮第一店”搖搖欲墜。天目鎮離皇城還有些距離呢。看到此景,我和魏昊天都蹙起了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盤結在心頭。
此時一人肩上揹着包袱在街上快步地跑着。魏昊天臉色大變,難道這幾天戰亂已經開始了?箭步上去連忙阻下那人:“這位兄弟,敢問你是在……”
話還沒問出,便被那人打斷:“蕭國要打進來了,你們還是快跑吧。”說完扯掉肩上的手繼續跑,像是後面是瘟疫在追來。
“蕭國要打進來?要打戰了?”我還沒反應過來,難道短短几天,國事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了?我實在不敢相信,前一段日子蕭國王子還來夜國進行友好表示的,一轉眼的功夫戰事開始了。原來戰爭盡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
“看來我們消失的那些天發生了大變化。”他皺起眉,聲音沉重,擔憂全寫在臉上。
我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看來事情有點不妙:“那我們趕緊回去向辦法阻止啊。”二十一世紀我沒經歷過戰爭,美國打伊拉克也只是在電視新聞上看看,沒有那麼深的體會戰爭的感覺。戰爭,苦的是百姓啊!
“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子炫。”說完拉起我匆匆向目的地疾步走去。天目鎮早成空了,也找不到馬匹,我們只能徒步離開,看看能否運氣好在下個地方找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