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

完結篇

好想怨恨江暮爲一己之私將自己拽進這陌生的遠離父兄的千里之外,心裡卻怎麼也對那似乎冷漠卻又似乎慈悲的江暮生不出怨懟。僅僅是到這裡來的第二天罷了,這裡佈局兢兢戰戰,這裡危機四伏,這裡上下級差森嚴,這些已經足以讓讓耀晴體會着此處與衆不同,要熟悉這裡人□□物還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這些堅強的不把絕望流露的人們讓耀晴備覺心安,是,他們沒有被孤立,他們彼此之間緊緊相聯。

平地大風突起,轟隆隆的聲音如猛獸低鳴般由遠而近。

這是什麼聲音?

細聽判斷着這個聲音的大家露出的不是驚懼,而是驚喜。

“要下雨了!”外面傳來歡呼。

耀晴和銘文都轉開腦袋,下雨有什麼可奇怪的?現在想起來這邊雨水確實不多,不像家鄉那邊時常飄着雨露。

“少主——”屋外的侍衛的聲音還沒停,江暮進來了。少主的突然到來顯然讓在場的人都措手不及,江暮不是來探看他們的,探身捲起的耀晴,江暮就走。

對突然到來的少主攜帶少夫人的行經正在裝做無視的一干衆人已經被接下來的狀況直了眼。

突然到來的少主捲起少夫人這沒人有非議,新婚嘛,可以理解。反正少主做什麼,也不是他們可以過問的。不過,少主大人捲起少夫人瞬間要翻越圍牆的那一霎,該轉開視線當什麼都沒瞧着的一衆目瞪口呆看着一邊迅捷凌空跳起個撲向已經凌空的少主大人的身影的這一幕,就算少主本事再高,若是被撲個正着也得摔得很難看。

預想中的那驚心動魄一幕沒有出現。抓住那個彈指間的空隙,堪堪攔腰接下了張牙舞爪撲向少主的銘文是對少主忠心不二的黑虎,最終,少主得以瀟灑的姿態託着新婚夫人越過醫館高高的牆頭向烏雲滾滾的方向消失而去。

看着那瞬間拿捏準確一把抱過這個不怕死的小子的精彩一撲,目瞪口呆的病塌上的各位忍不住都爲黑虎大聲叫好,“好!好身手!”

被黑虎壞了好事的銘文大力拍着黑虎,嚷嚷着模糊不清的話語,他是向天地神靈發誓要堅決守護六少的,他不要和六少分開。青着臉的黑虎夾着銘文追向少主消失的方向。絕對不是因爲想要保護少主,實在是被這個死小孩給害得沒臉再待下去了!

“那小子……,那小子不是少夫人的書童麼,怎麼這麼厲害?”養傷的一衆漢子還不知道發生過什麼,這裡的感嘆絕對不是說功夫,指得是不要命的膽子。

“呃,你們還不知道吧?——”

“什麼?什麼事?”

其他該追去的隨扈都跑出去了,留下的對着滿屋子讚歎不已的同僚們眨眨眼,再眨眨眼,左右瞧瞧,一邊隨侍的麻雲很知趣的拉着蔚然離開。確定了似乎沒有外人了,趕緊散發八卦似乎如今除了這些位之外都曉得了的傳奇,那個傳奇就是少主懼內和黑虎討了個惹事精。

一陣一陣的感嘆聲傳出屋外,讓還沒來得及走開的麻雲心情非常複雜,她都聽到了,該不該向主子告狀去?

好不容易纔把架子端出來,正沉浸在未來責任中的耀晴被突然出現的江暮當衆抱起就竄,真不體面,讓耀晴好生着惱,江暮幹什麼來攪亂?

只是,惱火還沒來得及噴發,越牆而過的江暮迎着呼嘯的風衝向那烏雲滾動的遠方。

耳邊的風在刮,江暮懷中的耀晴仰首看了面色顯然帶着興奮的江暮,耀晴好奇了,雖然接觸還不多,可江暮顯然不是個容易激動的人,江暮這是要帶他去哪裡?一眼瞄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呀!瞧着半天沒和它玩耍的主人,小避塵撒歡的跳躍着追着在矮牆上飛馳的江暮,從江暮的肩頭上看去,小小的避塵在這狂風中猶如展翅的精靈,讓耀晴歡呼不已。隨着主人的歡呼,小避塵更是緊追不放了。

不知何時出了這座廢城,江暮躍上健馬,讓耀晴抱着他,一手策馬,另一手撈起馬鞍邊的一個卷着的氈毯展開將耀晴包裹在其中。策馬飛馳在廣縈的天地之間,外面颳着捲起沙土的大風,風吹在臉上隱隱作痛。

裹在毯中,好不容易露出得眯上不能掙開的眼睛看着前方,烏雲滾滾的天地體現着天地的威嚴,適才積累的憂傷和不安被眼前的倒退的一道道山樑衝得無影無蹤,風在耳邊倒退,山樑在眼前倒退,那縱橫千里的豪邁來自於心。再次仰首看那一臉興奮的江暮,耀晴好奇極了,江暮要帶他去哪裡呢?一定是非常非常有趣的地方吧!沒有危險的不安,迎着加大的大風,雖然呼吸都好像不能順暢,耀晴還是不想閉上眼睛,對江暮將帶他去的地方,耀晴興奮的猜測着。

追着瞬間大作的狂風,追着霎時壓頂的烏雲,雨下下來了,本來熱氣升騰的大地隨着大雨沖淡,雨中甚至居然還有細小的冰粒,擊打着□□出的臉頰生冷,

那是陣雨,下得很急。沒有半點停息,江暮攜着耀晴策馬,很久了吧,久到被冷雨凍得裹着薄薄的羊毛氈子都凍得手腳僵硬的時候,衝過西城那道遙遠的山脈,“耀晴,你看!”高聲呼喚懷中耀晴的江暮語調中有着濃郁的炫耀。

緊緊的依偎着江暮依舊火熱的胸膛來取暖的耀晴已經在看了,雨勢停了,太陽也在慢慢的出現,在馬上左右擺動着僵硬的頸脖,看什麼?眼前除了一個在荒地上還算清亮的湖泊外,沒什麼可看的呀。

江暮翻身下馬,抱着耀晴轉過身。

“啊!”耀晴大聲大叫:“那!那是什麼!”

彩虹!在他轉過身去的看到是道彩虹!

佇立在一個龐大如鏡般的湖邊,彷彿自身就是七彩的光柱的中央,耀晴看得都呆了,在家鄉,夏日雨後橫跨天際的七彩彩虹是習以爲常的景緻,耀晴本不該這般驚訝,而當這彩虹的光華就在自己手邊的時候那就容不得耀晴不去震撼了,這是神蹟!這是耀晴眼前發生的神蹟!

腳下的土地在蠕動,耀晴腳下的溼潤的土地在蠕動,彷彿有什麼要破土而出般,耀晴驚嚇的巴着江暮跳到他懷中,地下是什麼?老鼠?他可不要!

抱着受驚的耀晴,歡喜着的江暮示意耀晴注意腳下。

探身看着剛纔所站的經過雨露的潮溼的地上,整個大地在蠕動,在眼前,彷彿在同一個時間,無數的嫩芽破土而出,晃動着嫩綠的枝芽晃悠悠的展現在眼前,無邊無涯的綠茵就在眼前展開,不知道多久,當回過神來,身邊已經是恍如瞬間璀璨綻開的花海!

抱着耀晴的江暮也欣喜看着一朵朵小花組成的無邊無涯的花海,這是神蹟!

“這種奇蹟只有夏日雨後初晴纔會看得到。”話說得容易簡單,其實這麼多年來江暮也是生平第二次看到過這天地神明的奇蹟。北方地廣少雨,那清晰照人的如鏡的湖面是剛纔的雨水的淤積,這樣的盛景最多隻能保持一個時辰,若不是策馬追趕烏雲大雨到這峽谷,錯過了時辰就絕對看不到這樣的盛景。

爲此驚駭的不是耀晴一個,雖然慢了一柱香,黑虎還是追上來了,雖然沒有趕上七彩光華涌動的奇蹟,但還是趕上了花海盛景,也是生平第二次所見的黑虎還能接受,至於剛纔被大雨淋着凍得牙齒上下打着顫,緊緊巴着黑虎堅決不撒手的銘文看得目瞪口呆。滿山滿野怒放的鮮花和掩映在花海中的掩映着天空的雲朵的如鏡的湖水,天呀,這裡是所謂的苦寒之地——塞北嗎?驚訝歸驚訝,還是繼續往黑虎暖呵呵的懷中擠擠再擠擠,可再擠也只有那方寸之地,害得不想摔下馬的黑虎一手駕馭坐騎,一邊還得抱緊着這個不消停的小子,

費了半天勁才下了馬的黑虎卷着纏着他的銘文,探身費力的扯下銘文身上他給裹上的已經溼透了的羊毛氈子,全怪銘文自己不老實,明明在雨中什麼都看不到,還一個勁折騰弄鬆了裹身的氈子,怨恨的黑虎把淋溼了的氈子鋪在地上,拖着巴着他的銘文坐下,大力揉着銘文僵冷的身子,得儘快把身體緩和過來,不然可要生病的。

無視這邊的狀況,幾乎同時到達的其他的侍從看着前方發着呆,沒有人見到看到素來荒蕪的峽谷內瞬間出現的花海盛景而不驚駭的。在北方荒原待了幾十年還真不知道有這樣的盛景,可開了眼了,難怪少主像是劫持少夫人般的火急火燎跑來。

雨過天晴,萬里無雲,晴空之下,畢竟是七月天,太陽開了,陽光傾撒大地,眼前如神仙般的景緻猶如天地之間的鬼斧神工,由不得世俗之人不去敬畏。

解了包裹着耀晴的氈子鋪在涌出來的綠茵草地上,坐上氈子的耀晴趴在氈上看着就在眼前綻開的花朵,都無法回神了。說不出話來的耀晴驚歎着,感慨着,他想大叫,世俗的權勢、財富都在眼前全如浮雲,除了天地神靈外,那些世俗名利如何能放在心上!若是爹爹能見得這樣美景,不知道要歡喜成什麼模樣呢。

彩虹慢慢在眼前消失,如鏡般的湖水也無聲湮滅在大地之下,在湮滅的湖水下地下繼續涌出嫩綠枝芽,不會用上多久,這裡又將是一片花海。

好不容易把掉下的下巴收回,後來的隨扈慢慢的策動着馬兒離身邊的這兩位遠一點,雖然開出的太陽光已經暖和了,可銘文的冷顫還沒有停,正一個勁把冷僵的腳丫子往黑虎懷中塞,恨得黑虎半點辦法都沒有,只得趕緊賣力揉動着身體,儘快讓顫抖中的銘文回過暖來。

天地安靜祥和的就像在世外桃源,曬着開始暖和了的陽光,靠在江暮懷中,耀晴什麼都不想說,就想在這裡就這樣待着。江暮用指縫梳理着耀晴被淋溼的髮絲,讓暖暖的陽光儘快將耀晴的溼發曬乾。低下頭親吻着耀晴的脣,垂下的髮絲弄癢了耀晴的頸脖,耀晴不滿的繞着癢嘟嘟的脖子。遠處傳來小小的嘶鳴,最後跟來小小避塵在花海中跳躍着,嘶鳴着,撒着歡盡情攪合着如仙般的境界。

看着在花海中上竄下跳的折騰着的小避塵,好想揍它,可那雪白的小馬駒實在太可愛了,只有打心眼裡放棄。

還是被啾啾到了,耀晴開始喜歡這種啾啾了,身子軟軟的使不上勁,和踩了棉花似的,好舒服。被耀晴學着回吻的江暮好感慨,他和耀晴總算進了一步了。

迴應了親暱的啾啾,單純的親吻已經不能讓江暮滿足了,靠着耀晴,——大地一陣低沉的顫動,讓躺在氈子上動情的江暮立即警覺。迅速托起身下的耀晴站了起來,敏銳的目光掃視四周的花海,這片花海至多存在兩天,兩天後就會把花種散發出去後,這裡不出半月就會迴歸沉寂,夏日烈焰般陽光會讓這裡的生機消失,此時不太可能有什麼新的植物涌出來,擡頭看天,一片晴空,沒有烏雲,那麼這大地漸漸清晰起來的振動是什麼!

是什麼?靜默着感應着大地的振動,江暮和遠遠的也站了起來的黑虎互視了一眼,之前轉移到遠處高坡上的侍從揮着手中的刀鞘吶喊示意着什麼。

看到上面的手勢,江暮和黑虎迅速起身捲起身邊各自的人兒迅疾的離開原處,策馬向隨扈指示的方向往高坡方向奔馳。這次可不是從容不迫,行止可以用措手不及狼狽來形容。就在江暮動起來的那前後,從峽谷另外的方向如潮水般涌動着深色龐大的東西。

伏在江暮的肩頭,伏在江暮的肩上,顛得肚子有點不舒服的耀晴盯着江暮的身後,遠遠的那黑壓壓的東西鋪天蓋地的涌來了過來,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纔看過神蹟般的景緻,眼前遠處地面上涌動的烏雲,那不會是什麼禁忌吧?驚心的耀晴大喊着不知道跑到哪裡玩兒的避塵,小避塵不見了。

□□的馬在**,從馬背上躍上陡峭的高坡,站在至高點往下看。

近了,近了,那——那是馬羣!萬馬縱橫的景象讓任何初次見到的人都要涌出無限豪情,已經恢復過來的銘文趴在黑虎的背上指着下方吃驚大叫,暫時口齒不伶俐的銘文所想表達的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在烏壓壓的馬羣的涌動中,剛纔不知道哪裡去了的小避塵居然在密集在一起的馬羣背上跳躍奔跑。瞧着的江暮總算知道爲什麼這匹長不大的小避塵是如何在野性野馬羣中能生存的了。

“是馬場在放牧。”黑虎解釋的有點尷尬,看着後面追隨的驅趕着馬羣一行熟悉衣裝的身影,這是江氏馬場藉着新雨放馬羣出來撒歡了。馬場內養的都是戰馬,絕對不能圈養的,在春夏之際都是放牧爲主,直到入冬,野外草料難見蹤跡後,方纔會入廄。

難得的夏日大雨,在頭馬的帶領下,龐大的馬羣,如同洪流衝進花海,神蹟般的花海彷彿是一瞬間出現的花海又在一瞬間被踩踏消亡,一時間,連江暮都啞然了。

愣愣的看着剛纔他們所坐的神仙般的地方全部是搖着鬃毛吞噬着繁茂嫩草的馬匹,體會着生存準則的耀晴回過神來大笑起來,張開雙臂,迎着風,迎着豔陽,塞外北方,這個所有人心目中的苦寒之地在他眼中好有趣好有趣!

江暮托起大笑着的耀晴坐在他那寬寬的肩上,這樣的耀晴他如何才能不疼愛!揚聲大喊:“信我,耀晴,我定不負你。”

“我信。”坐在江暮肩頭的耀晴大笑着迴應。親眼看到一瞬間涌出大地如錦似緞的花海是奇蹟,親自體會那奔跑追逐着翠綠嫩芽的馬羣也是奇蹟,而身邊的將主宰這些肆意縱橫着這馬兒的人更是奇蹟,渺小的自己也是這天道循環中的一節,同樣,耀晴信高高托起他的江暮是彼此命中的天道循環。

信我!

我信!

(完結)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