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最後一根稻草,在法度治世下,無權職的江氏憑什麼每年去清野?說起殺人,這區區一個婢子都這般張狂無忌,這江氏還是禍害!
面對再次叫囂起來的吵鬧,江氏表現出從未曾有過的好耐xing。只是,江氏侍衛脣角的譏諷也更加濃郁起來。
面對好耐xing的江氏,蕭大人默然,對林紅葉能一舉平定對江氏的不利控訴,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既然江氏根本不在乎在他們面前殺人,自然肯定有可絕對庇護的砝碼,但,真的沒有想到林紅葉會是監察司的人,更敢把監察司秘檔拿出來示衆,如今這種情況,就算是再愚鈍的人也看明白了,這些人藉着欽差和貴胄子弟出席江氏婚宴的機會來想掀起民憤來對付江氏,林紅葉卻反利用了這個送上門來的機會,不動聲色中,把揹負了十多年的污名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些都是預先設計好的嗎?監察司吳源心情複雜的看着這個女人,反利用了這個機會的江氏已經定下了可以光明正大對江湖清洗的法理。
後果擺在眼前,那合在箱中的文函已然定下了他們的罪。驚慌和震動已經削薄了他們的料想,案桌上堆積着被畫下的畫像對他們而言沒了任何退路。不可掩飾的慌張和震驚讓他們決然不信盒內文本的真實xing,“是僞證,這是騙局,更是公然矇蔽聖聽的卑劣行經!”白衣的女人們緊抱着身邊的孩子淒厲叫屈,只是,那已經成爲了無力的反駁。
夕陽西下中,本來鏗鏘有力的追討聲已轉向了嘶喊的漫罵,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氣勢,沉寂的街道那沉寂着的木門後扔出來個沒什麼力道的石子,正正砸在舉刀的嘶喊的俠士身上,那一粒石子打斷了這再次激昂起來的吵鬧。
漏風的木門裡衝出個滿臉皺紋的老婦,掙開怯懦扯着她的家人,奮力嘶叫着砸出第二個石子。
就像是瘟疫傳染了一樣,隱匿了生命氣息的街道上的木門打開了,出來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很短的時間內,無聲的,從陳舊的木門裡走出無數的老老少少。
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擁擠在狹窄的街道上的百姓沒有兩個時辰前的歡喜,每個人的手上都捧着各種各樣的靈牌,聚集到這裡來的百姓不是面對被控訴的江氏。
無聲的面對對着那些正義之士,抱着的不同年輪的黑色靈牌的百姓高舉起黑色靈牌,!靜寂中,有似乎望不到頭的靈牌湮沒了滿眼的土黃。
痛責江氏倒行逆施罪行的俠士們震驚不解的看着這些百姓,彙集而來的百姓在也有些沒有捧着靈牌的,他們高舉起起雙臂,觸目驚心的殘肢和破了相的猙獰面孔讓人觸目驚心。這些都是這邊城的百姓,江氏一年來不了這個邊城兩回,誰都能斷定這些絕非江氏的人。
看着這種狀況的言家人都很震驚,這讓他們都想到了那夜逼婚永固王曾經說的話,“中原風調雨順國力日漸強盛,可長城之外蠻夷經過數年修身養息也是人強馬壯,他們從未曾停息窺視中原富庶之意,塞外地廣人稀,勢力盤恆複雜,軍士也難以長留苦寒之地,江氏就是在塞北之外至關重要的勢力!”
言家子弟心情複雜的看向父親,言茂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年年走出家門,百姓的苦難他看得很多,注視這一切,言茂冷漠的眼透着冷漠的心,如今,他想的是其它,現在想想,永固王話中之意是在說江氏就是制衡北方的力量吧,可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朝廷向來最忌諱豪門做大,這江氏就算深受皇恩,可還是逾越了法度,江氏憑什麼可以擁有軍隊般的力量?這依舊是怎麼也說不通的地方。看來這齣戲還得細思量。
高舉着親人的靈牌和殘肢,撕聲“你們算什麼東西!你們看到一路上的白骨孤墳了嗎?是!他們每年出去清野,雙手沾染了血腥,讓三百里無人煙,才能確保在北狄發動長騎攻擊前升起狼煙,我們這些百姓纔有時間舉家逃難,我們也要活呀!”
廣縈的邊關無法沿線駐紮全部的人馬,這裡只是邊疆一線,這裡只有付出園被毀、女人被侵犯、男人被砍殺的代價才能得到守軍的增援,這裡有的就只有輕賤的xing命。
踏步上前,套着滿身補丁舊衫的老秀才舉手讓鄉鄰安靜,滄桑的老人望着這些持刀英挺的豪傑,“這個城裡,除了這十年內遷移過來的人家之外,沒有一家沒有橫死的親人,當風調雨順的時候,我們不是歡喜,而是恐懼。對,那些純良的塞外牧民也同樣豐收,他們豐收的不是稻穀,他們豐收的是羊肥馬壯;當大旱受災的時候,我們也更清楚那是災難的前敘,因爲他們可以爲了部族的繁榮,爲了他們自己的生存,毫不猶豫向我們舉起屠刀,那是他們天生的血xing,我們是該死的,就該接受血洗的掠奪。”
抱着滿懷的靈牌,老母親悲痛慘呼,“在這裡的我們忍受着年年歲歲重複的野獸之災,瘟疫蔓延,蝗蟲天降,長子慘死,難道我們就不想去富庶的地方嗎?”
這裡也無法給朝廷帶來豐厚的稅收,更沒有可供奉的奇珍異寶,朝廷也無法顧及這樣小小的邊關,可,他們必須得活下去,被田戶制度限制在這個區域的人們舉着自己親人的靈牌咆哮着,“滾出去!滾出去!”
一聲吶喊變成無數撕聲裂肺的吶喊,舉起的斷臂,仰起猙獰被砍傷的臉孔,揮起殘斷的肢體,這是千年的仇恨和千年無法妥協的生存,這裡除了自力更生外沒有任何辦法,這裡的人命輕賤,這裡除了殺人外就得等着被人殺!享受着富庶的人是無法瞭解,他們憎恨着這些富庶地方來的人!他們的無知觸動了他們的心底的不平,江氏殺沒殺人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自己能活下來!
百姓這種咆哮讓他們畏懼多於震驚,這是個悲壯的場面,這是漢武蠻徵盛世後的犧牲品,生死對立不可休。廣縈的國土,無數的邊城界限,塞外日漸強大的各個部落,早已是朝廷的肉中刺,也早已是朝議上長久爭論的議題。沒有切身經歷這般處境,根本就不能體會其中的苦難。就算不能得到朝貢,也不能放棄荒涼的疆域,被朝廷欺騙遷移而來百姓被不可逾越的戶籍捆綁着,他們讓這裡一天天繁華,也一日日絕望。
百姓的激昂有着危險信息,漸漸的,那些衣着華貴的公子們也成爲憎恨的一部分。
“江夫人——”蕭大人謹慎的低聲提醒,這種已經不能算是對峙了,要是再對這些百姓放任不管,很可能會激發民亂的,江氏可以全部推脫,只是他們的小命就難講了,顯然,從一開始,等着這一幕的江氏根本就沒在乎他們的小命。京城貴少們都聚集在江氏身邊,他們怕了,真的怕了,官場的威嚴和刑場的肅殺遠不如失去理智民衆的吶喊來得驚心動魄。
沒有應對欽差大人,林紅葉站起了身,面前的侍衛行禮撤了開。
走上前,緩緩舉起的手有着不可目視的威嚴,激昂的百姓盯着這位如聖母的女人,這位就是承擔着污名保護他們的江氏夫人。
“朝廷不會捨棄你們,再多的艱難,再多的苦難,愛民如子的皇上都在看着你們,和你們一樣,爲了保護邊陲,那些遠離家鄉來戍邊的無數將士同樣常年堅守邊疆,他們是皇上派來保衛邊塞更是來保護你們!我們塞北馬場江氏同樣也是皇上爲了百姓安危而存在的,我們將爲了疆域安寧,永生不離開邊塞!”這是莊嚴的宣誓,也是向所有人證言江氏的立場。
永生不離開邊塞?言茂看向身側的江氏,他瞄到後頭站着的姓江的一家子反應有點怪。江老太爺盯着前面端莊發誓的兒媳很不自然的把目光轉開;聽了夫人的話後明顯打着寒磣的江宸揉着胳膊上豎立起的發癢的小疙瘩;看向背影肅然的母親,江暮面無表情,向來對朝廷政局譏諷甚重的母親居然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他還真難適應。
神情莊重的林紅葉慷慨說着百姓都不會相信的官方話,沒辦法,這場面話再肉麻也得必須說,在她身後站着的可是京城大大小小的耳目。授人以柄的事,她向來不做。
“耀晴,楓晚,你們過來。”慷慨宣誓完的江夫人莊嚴肅穆回身看着兒子和耀晴。
雖然很不想丟人現眼,江暮還是牽着耀晴的手,歡喜的領着耀晴走到母親身邊。
走在人前,一個紅衣如血,一個白衣如雪,掩映之下,格外引人矚目,
統一的迴避開江氏少主的紅衣,百姓們都看向白衣如雪的那位,顯然,對這位江氏少主,百姓們保持着敬而遠之的心理。斜陽最後的餘輝照映在白衣如雪的言家六少耀晴身上,徒然增染了一層金光,那神聖的金輝看得老人們目眩,無數充滿了希望的眼睛盯着那春風下聖潔如神仙般的人兒,那就是江氏少夫人!那就是他們的希望,會給予他們生的希望!
看着耀晴,江夫人目光有着寵溺,這是個站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讓江氏遜色的人。握着耀晴的手,林紅葉再次看向前方大民衆,“皇室爲了塞北邊陲的穩定,更爲了百姓的安寧,特得爲我的兒子選擇了位夫人,他就是江氏江楓晚的夫人,也就是將來繼續會愛護你們的人。”
激昂的歡呼聲起,江夫人輕輕推了耀晴一把,自己則慢慢後退了一小步。她是不指望江暮會說什麼好話的,肉麻的官方話對腦子不拐彎一根腸子到底的江家人而言,實在有點噁心。接下去該由耀晴來主宰了,她清楚耀晴是個識時務的人。
夕陽餘輝映得耀晴金光燦燦,面對無數渴望的目光,“我!不願意!”聲音清脆亮麗,在期盼的靜寂中,聲音傳出很遠很遠。
啊?
被江夫人一席官場話聽得耳朵發熱的佳朋們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個小身板,開玩笑的吧,仗劍橫立在言家面前的蕭泓瞪着言家小六,這小子想掀起民亂嗎?言家父兄們瞟着被江暮抱到前面的小六,這種情況下,他家小六還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家識時務的傳統哪兒去了?黑虎等一干侍衛們皆面無表情別開腦袋,他們一點兒也不意外,這本來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死小鬼,犯不着有所期待,況且,夫人似乎故意忘了,他們家少主早就成了別人家的四少了;盯着這個犯嫌不省心死小孩的背影,江宸恨得牙癢癢的。接觸言家沒小半天,吃鹽比吃米多的老爺子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不意外,一點也不意外,傻子也瞧出來了,言氏全家就根本不願意,還不錯,是個不撒謊誠實的好孩子。
啊?前後左右一片錯愕,盯着這位江氏少夫人,剛纔他說什麼?他們聽到了又是什麼?
掃顧那些一臉癡呆的民衆,迎着金輝上前一步,言家小六再次揚聲道,“我!不願意!”
站在前排的民衆錯愕着,發呆着,前頭幾個手中的靈位都沒拿住咕嚕一聲滾掉下地,張大着嘴巴盯着面前的神仙般的人兒。
特地喜洋洋站出來江暮側目眼前昂首挺胸的耀晴,江氏少主沉思了,怎麼他成個親怎麼就這麼難呢?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後站的江夫人掩飾了心中的震驚,她對耀晴居然公然說出反對太意外了,在她的觀察中,耀晴是個用天真掩飾着精明的人,難道她看錯人了?看耀晴如此直接拒絕,一時間,她也怔住了。
“耀晴——”江暮有話要說,要是這婚事再這樣拖延下去,他就要生氣了,他可不願意再耗着了,不管如何,先把耀晴娶到手再說,不然,按照言家這種沒完沒了的賴法,這婚事拖個三年五載根本就不是難事,他可不願意再等了。
“楊家小四,你給我閉嘴!”瞪了亂叫他名字的江暮,他忙着呢,耀晴再次上前一步,揚聲,“身爲當今永固王爺指婚,王上御賜完婚的我進入北方起就被人毫無顧忌的一路追殺,朗朗乾坤之下,這樣無視王權的地界,我不原意待。再則,天下莫過於帝王之權威,有欽差大人在的婚宴之上被無端圍攻,供奉聖旨的地方居然能血光四濺,這王令不能及的地方,我不敢待。”掃視四周,耀晴大聲道,“最後,身爲王上諭旨賜婚,居然還被人恥笑身爲男兒卻嫁作男子爲婦,這般輕視於我的婚事,我絕對不願意。”言家小六趾高氣揚挺起胸膛,昂起腦袋盯着面前張大嘴巴發呆的百姓。
靜默後的靜默,江夫人驚訝了,她成功挑明瞭多年來民間世家對江氏的誤解,而不知是天真還是任xing說着賭氣話的言家小六卻牽扯出了民間違背皇權之威的問題,更是成功轉移開了這些貴胄子弟對江氏隱忍的怨懟。這耀晴太合她心意了,耀晴這一句話,已然判了北方地界玩忽職守的官員和所有參與者無可翻身的罪。
言家小六拒絕的話語中爲大家燃起了無窮的想像,江氏別院地方狹小,護送欽差大人的護衛人馬只有少數在這裡,其中大半還是混在客人中,以便暗中保護真正的貴胄子弟,只是,江氏別院打得這樣慘烈,居然全無官兵來援,安置在西城的驛館的兵士也全無動靜,佳朋們早已在疑惑着謹慎着,這場針對江氏的佈局究竟是朝廷裡部分人的意思?還是朝廷和江氏本來就布好的局?
和當官的人複雜想法不同,百姓的想法就相當簡單了,他們根本就不會關心江氏少夫人是男是女,他們關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面前這個神仙般的人兒能不能保障他們不受流離之苦,向拒絕的江氏少夫人焦慮的表示着,“少夫人,請您千萬不要生氣,敢嘲笑您就是和邊外百姓作對!”
不敢追究江少夫人不願意這門婚事理由的前兩點,焦慮的百姓憤怒盯着面前的華衣公子們,究竟是哪個敢笑當今聖上欽賜姻緣的江少夫人?!
面對百姓憤怒仇恨的目光,默契的,連帶蕭大人都立即轉目向被孤立的江湖豪傑們,現成可推賴的就只有他們了。的3a
被上官下民給盯上的江湖人士徹底青了臉色,這是全民的誣陷,江暮娶男子之事,他們剛纔才曉得的,就算是想要辱罵,他們都沒這個時間。體會着被全民的誣陷了的滋味,自身難保的他們心如死灰。
撥開開始沒耐xing的兒子,牽着耀晴的手走回夫君身邊,林紅葉大笑的心情按捺的很得體。江宸直勾勾看着前方,言家小六究竟是任xing還是聰明,他都不在乎,現在他想的是這場無聊的宣誓大會什麼時候纔會結束?站着不動好煩呀——
請不要多想,應該會有一個好的結局,還有,千萬不要想着我寫將來,因爲我自己也發現我真的挺嘮叨的,一天的事情,我都能寫出二十章來^_^,就是嘮叨了些,我會給一個結局的,不過,現在,結局的方向我還沒到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