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物不平則鳴

撫州是才子之鄉,晏殊父子、王安石、曾鞏這些宋朝人就不必說了,單是大明朝洪武十七年開科取士以來,每一科都少不了撫州籍的進士,“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吉安和撫州二府是江西科舉大府,有人說仁宗洪熙年間開始施行的會試南北卷制度就是因爲江西人太能考試了,北方人考不過以江西爲代表的南方人,這才以南北地域劃分取士名額,以此平息北方士紳的怨氣,相對而言大明王朝更重視北方士紳,畢竟北京城就在那邊——

所以說在撫州參加科考更難,撫州院試進學名額雖比廣信府多了二十個,但參加考試的童生多達兩千五百人,幾乎是廣信府的一倍,曾漁沒有日夜兼程趕在撫州補考當然也有這方面的考慮,袁州院試相對來說沒有撫州這邊競爭激烈——

曾漁主僕二人五月初七掌燈時分進入撫州府城,撫州院試已於昨日結束,滿城都是等待放榜的童生,童生有綽號叫“童天王”,社會地位低於秀才,比平民老百姓又略高,壽終正寢後可在神主牌上寫上“待贈登仕郎”五字,這些考完尚未放榜的童生處在極度焦慮、期待和興奮之中,尋花問柳者有之、撒酒瘋者有之,甚至打架鬥毆的都有,曾漁在廣信府城經歷過這一遭,所以一進撫州府城,趕緊在偏僻地找了一間客棧住下,這人生地不熟的儘量待在房間裡少惹是非。

從院試結束到閱卷、拆號、放榜大約需要十多天時間,這期間提學官住在考棚的臨時學道衙門裡,提學官的一應隨從也都要住在考棚裡面,未放榜不得外出,本地官紳也不得進考棚拜訪,當然,提學官更不能外出拜訪,等於是內外隔絕了的,當然,要舞弊依然有的是辦法——

曾漁不是想舞弊,他現在面臨的難題是:他是留在撫州等待放榜後找機會拜見提學官黃國卿,還是趕到袁州先等着?如果在撫州等的話要等十多天,到時若是見不到黃提學那又要心急火燎趕往袁州,就算獲准補考,但疲憊困頓肯定會影響考試作文;而若是先趕往袁州又擔心不能在宜春碼頭見到黃提學,黃提學一到袁州很快就要住進考棚不見外人的,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怎麼辦?”

客棧的臭油燈下,曾漁躑躅徘徊,他在撫州沒有朋友,更不認得當地官紳,暫時也無計可施——

四喜以爲曾漁是擔心他的傷勢,說道:“少爺,我的膝蓋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可以步行趕路,包袱我也背得。”

曾漁微微一笑,說道:“不干你事,睡你的覺養你的傷,我們還要在這裡住上兩天,反正時間不急,在這裡或許能覓到什麼機會也未可知。”

此後兩日,曾漁待在客棧裡無聊,畫了一幅水墨蘭花和一幅歲寒三友圖並題詩其上,反正四喜也無聊,就讓四喜把這兩幅畫和書篋中以前的兩幅寫意花鳥舊作一併拿到附近的關王廟去賣,也不標明價格,守株待兔看能不能遇到賞識者,等於是以畫會友,在這他鄉異地混沌一片中打開一個缺口,儘量爭取融入——

四幅畫在關王廟前的廣場上擺了一天也無人問津,撫州文風極盛,就沒個伯樂嗎?

五月初十上午,四喜又卷着四幅畫去關王廟擺地攤了,曾漁在客房裡自己擬題寫了一篇八股文,覺得不錯,心情頗佳,想着在撫州幾天都沒到處逛逛,便取了小錢袋,吩咐了客店夥計一聲,便出門往關王廟而來。

上午的關王廟冷冷清清,廣場上沒幾個人,只見四喜呆坐在廟前站樓邊,幾幅畫攤在地上,被風吹得紙邊扇動,四喜撿了幾顆小石子壓着,不然畫就被風吹走了,這景象的確有點慘淡啊——

曾漁慢慢踱過去,四喜看到他,眼睛睜大、臉露笑意正待起身招呼,曾漁擡起雙手往下一按,好象有股無形之力就把四喜按在原地動彈不得了,曾漁說道:“我來看看這畫怎麼賣——”

無聊啊,自己扮顧客,走到四幅畫跟前一打量,曾漁自己都搖頭,水墨畫當然沒有重彩畫那麼搶眼奪目,而且這四幅水墨畫未裝裱,攤在地上又不平整,被風吹得一扇一扇,看着實在寒酸得很,無人問津也在情理之中。

曾漁仰望青天,陽光耀眼,一輪紅日正升向中天,端午寒早已過去,午前天氣就已經很炎熱;四顧撫州關王廟廣場,關王爺讀《春秋》卻不管文章的事,從畫攤走過的民衆也只瞧上一眼就漠然走過——

曾漁胸中一股懷才不遇、憤激不平之氣慢慢蓄積,韓愈說“物不平則鳴”,曾漁這時就想大鳴大放,忍不住大叫道:“瞧一瞧看一看哪,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師承顧愷之、遠法吳道子哪……”

曾漁這是戲謔自嘲,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但他這麼一喊,真就有人聚過來看了,撫州文盲少,只要是良家子弟,多多少少也讀過幾年書,這時過來看曾漁這四幅畫,便附庸風雅品評起來,這個說這字不佳,用墨不勻;那個說這畫彆扭,哪有這麼醜的鳥,而且一幅紙只畫了一個邊角,其餘都空着,純粹是浪費紙張……

圍觀的人多,曾漁被擠到一邊,他微笑着聽那些人七嘴八舌評論他的字畫,並不生氣,因爲這些人完全是外行,當今笑話聽。

圍觀者來了又去,離開時都是搖着頭撇着嘴,說這種畫也想賣錢、送給別人還嫌素淡不喜氣呢,一邊說一邊走遠了。

這時,有個持杖的老儒健步而來,聽到這邊有人在賣畫,就走過來立在人羣邊觀看——

曾漁朝這老儒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因爲老儒的右眼是盲的,殘缺者顯然不喜歡別人多看,忽聽這老儒大叫起來:“這是誰畫的?這是誰畫的?”

四喜答道:“是我家少爺畫的。”

老儒忙問:“你家少爺是不是姓曾名漁?”

四喜打量了這老儒兩眼,有點眼熟,卻不記得哪裡見過,點頭道:“正是。”

這老儒將手中鳩頭杖往地下一杵,“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老夫就說怎麼會這般無緣當面錯過,沒想到時隔半月就能在此地重逢,妙極,妙極——小書僮,你家少爺在哪裡,帶老夫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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