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被團團圍住，已是插翅難逃，他冷眼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人羣后的惜夢身上。
惜夢隔着重重人影與他對視，她看見他眼中的無奈與不甘。
“言相！”惜夢一下跪在地上：“您答應過我的！”
言寄躬身扶起惜夢：“自然。”
“本王還沒有輸！！”顧寧突然蓄力一掌拍飛了圍在身側的士兵，猛然朝言寄飛來，鐵爪森然刺向言寄命門。
言寄反應很快，他一把將惜夢推向陸挽傾，一邊快速躲避顧寧的攻擊。
言寄武功之高強是陸挽傾全然沒有預想過的，一把摺扇在他指尖快速旋轉，瞬間變成了可攻可守的殺人武器。
“陸大人，沒事吧？”沈千行身上還掛着幾處傷，臉上也沾着血跡。
“嗯……”陸挽傾沒回頭只淡淡嗯了一聲，繼續緊緊盯着在火光交映中纏鬥在一起的兩具人影。
顧寧慢慢落了下風，言寄攻勢越猛，以扇做劍，顧寧胸口和手臂出被劃開幾道口子，傷口迅速滲出血來。
“公子！”人羣中有人大喊，隨着喊聲，一把長劍飛出：“接劍！”
言寄聞聲騰空而起一把接住長劍，一個旋身，言寄以劍鞘擋住了顧寧突然暴起的攻擊。
顧寧額上青筋暴起，雙眼充斥着血絲，他的攻擊已經毫無章法可言了。
以劍鞘格開顧寧的鐵爪，顧寧被震出幾丈。
言寄趁勢奮起，閃身前行，唰的一聲，長劍出鞘，有如白蛇吐信，嘶嘶如鳴，劍鋒直指顧寧咽喉，劍鋒再近一寸，見血封喉。
顧寧嘴角鮮血蜿蜒，他以手背拭去：“要殺便殺……”
“我沒權殺你。”言寄收回劍轉身吩咐：“帶下去。”
顧寧雙膝跪在地上，眼中露出嗜血般的恨意，他忽然從袖中擲出一支暗箭直射言寄胸口。
“言寄！”陸挽傾心下一沉，卻有一抹紅色的身影先她一步衝了出去。
暗箭射入惜夢胸口，從背後貫穿而出。
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有人都在怔在原地，一瞬的死寂後，沈千行迅速反應過來命人控制住顧寧。
陸挽傾和言寄同時扶住了緩緩墜地的惜夢，胸口的血怎麼也止不住，濃黑的血瞬間浸透了她的紅衣，口鼻耳眼也迅速噴涌出黑而粘稠的血，她大口喘着氣。
她想努力伸出手去抓住什麼卻怎麼也擡不起手來，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乾了一樣。
“惜夢！不要死！”陸挽傾用力堵住她胸口的傷，濃黑的血卻還是從她的指尖滲出來，她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不可逆轉，感受着鮮活的生命從指尖瞬間流逝，怎麼也抓不住。
惜夢張了張嘴，嘴裡涌出大口的血， 歪頭看向被按在地上的男人。陸挽傾傾耳去聽。
“王……王爺……”
惜夢眼中的眼神光逐漸潰散，微弱的聲音絕跡於黑夜，瞳孔裡映射的人影隨之消散再也無跡可尋。
陸挽傾循着惜夢目光所及之處看去，披頭散髮的顧寧被人按在地上，他死死的盯着那個尚且溫熱的屍體，目眥欲裂。
天快亮了。
顧寧被收押，惜夢的屍體也着人妥善處理，街上的侍衛撤去，只留下滿地狼藉。
天邊開始泛白，星月淡去，微弱的亮光照在一地的血攤上。
陸挽傾望着滿手的血發愣，言寄正拾起那把已經列成幾瓣的摺扇。
沈千行從懷中掏出一方乾淨的手帕遞給陸挽傾，陸挽傾僵直着接過，用力擦拭手上的血，乾涸了的血跡怎麼也擦不掉，陸挽傾固執的揉搓着指縫間的血漬，最後整隻手被搓得發紅也沒能擦掉。
“陸大人……”沈千行皺了皺眉抓住陸挽傾的手：“回客棧再用溫水清洗……”
陸挽傾卻一把甩開沈千行，眼眶微紅：“擦不掉的，雙手沾了血，怎麼可能清洗得掉……”
一旁的言寄一愣，他不自覺捏緊了手中殘破不堪的摺扇。
靜安寺被燒，寺廟下的地宮坍塌，所有的軍械糧草皆埋於塵土。王府被查抄充了國庫，昔日繁盛的王府一夕之間蕩然無存。
陸挽傾前往徐州府監獄的時候，沈千行正在審顧寧，言寄和林昭在一旁旁聽。
顧寧身上帶着沉重的枷鎖，披頭散髮，垂着眸一言不發。
“陸小姐。”林昭看到陸挽傾進來，抱拳行禮。
言寄抿了抿脣也朝她點點頭。
言寄換了一身石青衣袍，腰間墜着玉白玉佩，手執摺扇，衣服翩翩公子模樣。
陸挽傾點點頭，便也站在一邊。
沈千行案上的紙還是一片空白，看來顧寧什麼都不肯說。
沈千行站起身朝他們無奈聳肩。
陸挽傾走上前：“沈兄可否容在下問他一事？”
“自然。”沈千行道：“那我們先回避。”
說着便要退出牢房。
“不必，”陸挽傾阻止了想離開的三人：“也不是什麼諸位聽不得的事。”
若是現在不問，等顧寧進了大理寺，陸挽傾就再沒機會了。
“王爺”陸挽傾朝滿身狼狽的人道：“在下有一疑問，還請王爺解答。”
顧寧慢慢擡起頭來，用毫無神采的雙眼呆呆的望着她。
“王爺曾言，家兄陸微是因背主叛國而被長公主手下的夜庭所抹殺？”
沈千行和林昭不由自主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言寄。
言寄慢慢把玩着手中的摺扇，靜靜的看着陸挽傾。
“所以在下想問王爺，言風亭在是如何得知遠在天邊的北齊發生的事？他怎會知曉我二哥通敵叛國？”
“此事……”顧寧緩緩開口：“你該去問他自己……”
“在下只怕言風亭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消息，所以只好求問於王爺。”陸挽傾心中疑慮千萬。
言風亭身爲前朝元老，在朝中頗有威望，他斷不會蠢到空口無憑自己跳出來污衊世代堅守邊疆的護國將軍陸天臨之子通敵叛國。
“陸大人不妨問問言相？”顧寧嘲諷般冷笑：“本王一個戴罪將死之人能知道什麼？”
陸挽傾倒也不惱：“無妨，事實究竟如何，在下總會查個水落石出，到時所有相關的人，在下一個也不會放過，若此事與王爺也相關，在下就算挖墳鞭屍也要您償還的。”
陸挽傾說罷轉身：“多謝沈兄，在下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