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悲傷過度,接着受到刺激,何書墨這頓飯吃得久了些。
飯吃一半,在大排檔遇到卓知揚的熟人,三男一女,添了四雙筷子,很快又上了一波菜,何書墨一向有社交恐懼症,也在誤喝了兩口扎啤之後,整個人變得活力四射,且意識迷離了,迅速地跟其他幾個人打成一片了。
於是這頓飯,她迷迷糊糊地吃到了晚上11:45。
還好何書墨酒量極差,今天也就喝了兩口酒,所以很快清醒過來,結果一看腕錶,看見這個時間差點嚇得半死!
宿舍已經鎖門了……
完蛋,她趕緊打了個電話給曼琳,結果得知這個週五夜晚,她打算夜不歸宿,她還說這個時間明明是精彩夜生活的開始,讓自己也別回宿舍了!
“卓兄,你也不知道提醒我!這都幾點了,我宿舍關門了……”何書墨哭喪着臉,一巴掌拍在身側正在撈鍋底的卓知揚的肩膀上。
“哎呀,沒事,大不了一會兒咱倆去網吧包夜……”卓知揚爽朗地笑着,一面往嘴裡繼續塞日本豆腐。
“不去……”何書墨心灰意懶,一晚上聽了這麼多關於顧凜苦情史的事,她現在心情差到了極點:“我就想抱着枕頭睡個昏天黑地。”
卓知揚看她心情不好,嘴裡叼着粉絲含糊道:“不然,你去我家?我家還挺大……啊!”
話還沒說完,何書墨一掌砍落在他後頸子上,他把粉絲全吐了。
“我去你家算怎麼回事兒啊?”何書墨鬱悶地又端起扎啤猛灌了一口。
“誒,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大鳥,不然我送你去訓練館吧,你在沙發上湊合一夜……”
“你有鑰匙嗎?”何書墨表示同意。
“有呀,我們教練都有,而且大週五的晚上,訓練館有人的。”卓知揚咧嘴,忽然靈機一閃,一拍腦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大笑道:“啊!我都忘了這事了,說不定凜哥也在呢!他家被炸了之後,他一直居無定所的,有時候也去訓練館住……”
何書墨愣了兩秒,酒精作用,讓她反應有點遲鈍,緊接着回過神,一把抓住卓知揚的衣服後領,對着大排檔的小哥喊:“結賬結賬!”
來過這個訓練館無數次了,何書墨自從知道這是顧凜開的之後,就越發對這間上千平米的大場地油然而生一種愛屋及烏的熱情,上個星期三她還專門來溜達了一次,美其名曰來看曹鞠華,其實是想跟顧凜來個偶遇。
曹鞠華說,之前顧凜不在本地,所以很少來,少來的程度比快絕經的婦女的大姨媽還少,一年絕對少於五次。
自從他辭職來南京,家又被炸了之後,他倒是經常到訪,所以搞得整個訓練館都人心惶惶的。
何書墨此時摩拳擦掌,精神抖擻,一點點酒精在胃裡翻攪上下,熱血也跟着加速流動。
門口一片漆黑,但大門沒鎖,離着老遠,卓知揚就激動地一把拉住何書墨的衣袖大叫:“啊!大鳥你看,凜哥的摩托車!”
不用他叫喚了,何書墨的雷達早就離着一百米遠的距離就掃描過了。
沒錯!顧凜的黑色摩托車,上面還掛着白色頭盔,她再熟悉不過……
何書墨激動地跺了跺腳,雨基本上停了,但還是小雨,夜霧四起,她此時覺得又冷又熱的,有點難以自持,伸出一隻手跟卓知揚擊掌:“卓兄,你的意思是,今晚我住在這兒,然後顧凜也住在這兒?”
卓知揚哈哈笑着,一掌拍上去:“沒錯沒錯,你們要同居了!”
何書墨決定,這次自己一定要特別有氣質一回。
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衣服,她穿着昨天新買的裙子,高開叉,修身款,曼琳說她穿着特別有女人味,然後再淋個雨,溼漉漉的,真是平添幾許妖嬈魅惑……
她覺得自己有可能想多了,女人味這個詞還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一絲一毫的外露,於是趕緊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收斂一臉的癡笑,跟着卓知揚往裡走。
一樓的訓練場地此時一片漆黑,繞過所有障礙物,走進休息區的時候,能看見旁邊辦公室的門開着。
光灑出來一大片,裡頭還傳來說話聲,都是男低音……
何書墨摸着黑,跟在卓知揚身後,看見他邁開大步走到門邊,把腦袋探進門裡看了一眼,回頭對着自己開心地對口型:“在呢在呢……”
淡定……
何書墨深呼吸,停在門邊。
卓知揚從門裡走進去笑哈哈地說:“大家都在呢,凜哥也在!”
裡頭一陣子喧譁,何書墨沒進門,開始扒門縫。
只聽見卓知揚又說:“哎,我帶了個人啊,女孩兒,她宿舍關門了,今兒晚上在這兒借住一宿,誒?人呢?大鳥!”
何書墨囧死,這麼多人,他就不能換個名字喊嘛?
一陣心痛,她還是凹好造型,朝門裡走去。
因爲許久不見光,那一瞬間,她的眼睛趕緊眯了一下,覺得刺眼,然後掃視了一週,幾乎是同一秒鐘,她就一眼看見那個坐在沙發上的人!
用得着每次見一面,他就刷新一次顏值嘛……
似乎是剛洗過澡,顧凜的頭髮跟平時不太一樣,顯得更黑亮也更散漫些,一雙鳳眸清亮地朝着她看過來,挺拔地坐着,依舊是一身黑衣,捂得嚴絲合縫不露一寸肌膚。
何書墨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凹出來的女人味又破滅了。
每次見到他,她就覺得臉麻,不好意思,渾身不自在,而且,今天凌晨她還跟他深夜電話問他喜不喜歡自己的三圍,最後一條短信是“我好想你”……
她能感覺到顧凜的眼神盯着自己,簡直猶如冰涼涼的利刃,讓她不得動彈。
低着頭,灰溜溜地走進屋裡,沙發上還坐着四五個男人,何書墨都沒怎麼仔細看,好像還有個老外,是訓練館的巴西教練。
她正躊躇着到底要不要進去,就聽見有人說話了。
“哎呦,小綿羊,你女朋友啊?”有人壞笑着起鬨了一句:“這大半夜的,你忍心讓你女朋友住這兒啊,還不帶回家去……”
“不帶回家,那就去hotel開房去啊,來這兒住,找刺激的?”
……
一陣鬨笑聲。
何書墨聽完,簡直被雷得外焦裡嫩的!
什麼鬼,他們在說自己是卓知揚的女朋友?!
忽地瞪大眼睛,她簡直被嚇得半死,這真是神誤會啊……
不敢擡頭,於是何書墨在鬨笑聲中,小心翼翼地朝着顧凜瞅了眼,只要他不誤會就成……
他靜靜地坐着,一身黑衣的側影很帥氣很淡漠。
嗯?表情有點微妙?
顧凜冷冷地看着她,沒說話,坐在一羣起鬨的男人中間,顯得有點低氣壓。
“哎呀,不是,大鳥她不是我女朋友,你們怎麼這麼污啊!”卓知揚打斷他們的話,但是也沒怎麼往心裡去,他本來就是心寬得沒邊兒的糙漢,根本懶得仔細解釋,說着說着,話題跑偏到今天吃的火鍋是不是地溝油上面去了……
何書墨一直跟他使眼色,卓知揚也接收不到,急得就差捶胸頓足,以死明志了,他的眼睛一掃,忽然發現班臺後面,曹鞠華在那兒坐着正吃泡麪,看見自己一口吐出來:“墨啊,大半夜的你跟男朋友夜不歸宿,不怕我告訴你哥嗎?”
“……”何書墨徹底無語了。
曹菊花他老年癡呆又犯了,前些天他還記得自己單戀顧凜來着,今天他就忘了……
“鳥,坐啊,別站着。”還沒來得及解釋,卓知揚笑呵呵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還擅自把暱稱改成了“鳥”=_=
何書墨看見,卓知揚指給她讓她坐的位置……就在顧凜旁邊……
而顧凜此時沒說話,看着自己的眼神涼涼的,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味,又好像分明是有一點什麼。
往前挪了兩步,何書墨還是選擇放棄。
她不敢坐啊……
可是這樣一來更囧了,她就這麼幹站着,周圍一羣起鬨的男人們,還被顧凜這麼盯着看,於是何書墨趕緊找了個藉口開溜。
“那個,我,我借樓下浴室洗個澡行嗎?身上衣服都溼了,我拿吹風機吹一下……”她朝顧凜問道,畢竟這是他的地盤兒。
聲音儘量軟萌、撒嬌、易撲倒。
他聽見她問自己,這才無視身邊吵得一團亂的幾個男人,對她開口說道:“可以,但是晚上最好別住這兒。”
聲線很冷,語調淡漠……
聽見他回答的那一瞬間,何書墨頓感字字錐心。
他這是直接拒絕自己了?
話里根本不留餘地,直接就不讓她住在這兒……
何書墨回過神的時候,她幾乎是逃出辦公室的!
爲什麼他態度這麼冷淡……
真不愧叫顧凜,人如其名,他簡直凜若冰霜得都快掉渣渣了,何書墨忍住眼淚,罵自己沒用、不爭氣、軟骨頭,像是個逃兵似的,逃到樓下一片漆黑裡,連燈都懶得開,再加上晚上聽說的他單戀別人的事,此時這些壞情緒全都爛在肚子裡,加上催化劑的作用,一下子膨脹了。
心裡崩塌了一角,然後臉上濡溼了一塊。
何書墨抹乾淨眼淚,摸着黑走進那間熟悉的小黑屋,“啪”的一聲打開燈,從對面的鏡子裡,看見自己的妝花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她一直勸自己冷靜下來。
脫衣服,洗澡,熱水開得很足,她對着腦袋猛衝,把眼淚都衝乾淨,然後用吹風機烘乾身體。
磨蹭了將近四十分鐘,何書墨才勉強有點勇氣把被雨水淋溼的衣服也吹乾,套上,吹頭髮,把一地碎成渣的心撿起來補一補,決定走出去面對顧凜。
然後她就發現,需要自己直面的事,不止這一件……
拉背後的小拉鍊時,她猛地頭皮一緊,疼得“嘶”了一聲。
完了!
她的裙子是背後有拉鍊的那種,又很修身,她心裡一團亂的時候直接把頭髮絞進去了,卡得死死的……
“啊,爲什麼這麼倒黴!”何書墨覺得現在像是一個雷劈在自己頭頂上。
這怎麼辦,顧凜已經這麼討厭自己了,結果她又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跟拉鍊進行了長達二十分鐘的鬥爭,她因爲背後沒長眼睛這一人類身體上無法改變的生理缺陷,掙扎無果,只好從淋浴間跑出來,翻自己的包找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