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淺曦拒絕相信.但殘酷的現實由不得她不信.
一個月後.
“悠悠.又去拖屍啊.”夕陽西下.海岸邊駕駛漁船回來的漁夫正忙碌卸貨.瞥見頭頂上飛過的獅鷹.不由大聲喚道.
獅鷹立時在空中停下.悠悠遠眺着遠端的海平線.無奈地攤了攤手：“不去的話.她就回不來了.哎.都說過幾百次.她是出不去的.這人性子怎麼這麼倔.不肯放棄呢.”
自從月姐姐莫名其妙出現在罪海.她只用了兩天時間翻看村子裡傳承下的手札.就開始每日不變的向盡頭進發.試圖以一己之力.躍過整片罪海.找到結界將其打破.逃離此地.
她勸也勸過.只差沒把嘴皮子磨破.卻一點作用也沒有.
“沒時間和你閒聊了.待會兒村裡見.”悠悠急着拖人.小手輕輕在獅鷹龐大的腦袋上一拍.“走咯.”
半個時辰的疾速飛行.在數十里外.一道道咚咚巨響飄散開來.平靜的海域在震動下.盪開層層漣漪.不少海底兇獸叫囂着昂頭嘶鳴.似在對這魔音的騷擾表示不滿.
而遠方.一抹倩影一次次踏過浮出海面的兇獸頭頂.試圖走得更遠.
能感覺到的.身體裡的力量在極速削弱.
累.很累.彷彿每一塊骨頭.每一條筋脈.都在疲憊的顫抖.
月淺曦一咬牙.嘗試將靈力覆在腳底.再往前邁進.最後一絲靈力消耗殆盡.膝蓋軟了下來.剛從兇獸身軀上跳過的身子.如追蝶般無力地向海面墜落.
“嗷..”數十頭體形龐大的海底兇獸激動的張開血盆大口.只等着將這個折磨它們的元兇當作盤中餐狠狠咬碎.
“咻.”獅鷹筆直落下.在半空將人馱住.
“不許傷害月姐姐.”悠悠中氣十足地大吼一聲.混雜了靈力的音量.如轟天雷.炸得兇獸們耳膜嗡鳴.
兇獸嗜血、狠厲.卻也充滿野性.知道不是悠悠的對手.選擇誠服.
一隻只可怕的猛獸沉入水底.很快.罪海海面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月姐姐.”悠悠盤膝坐在獅鷹背部.熟練地用靈力爲月淺曦調理氣息.嘴裡絮絮叨叨地念着.“只要結界不打開.想要找到罪海的盡頭.是不可能的.就連長老達到了入體三重天的實力.不也拿這結界毫無辦法嗎.更何況你連入體都做不到……”
“謝謝你.”月淺曦虛弱地半坐起身.失去血色的小臉只剩下一片蒼白.可獨獨那雙眼.明亮如昔.堅定如磐石.“我是不會放棄的.”
一個月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遲早有一天.她會離開這兒.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去.
悠悠小臉一垮：“村子裡誰不想離開這鬼地方.從我們的祖先被驅趕到結界中.直到現在.已經快一萬多年了.祖祖輩輩出過那麼多高手.最強的達到了入體九重天巔峰.可他也沒能成功.月姐姐.你從外邊來.想要回去.我能理解.可人總得學會接受吧.其實就這樣在村子裡生活一輩子.也不錯啊.白天出海打漁.下午到森林裡和兇獸對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自在啊.”
月淺笑含笑不語.或許悠悠能習慣這種日子.可她卻做不到.這裡不是她的家.沒有她熟悉的夥伴、家人.更沒有他.
眸色漸漸黯淡：“洛嵐……”
低不可聞的喃喃隨着海風飄遠.
“與其每天在這兒做無用功.月姐姐你不如把力氣放在修煉上呢.”悠悠忽地口風一轉.笑吟吟地說道.她得幫月姐姐找點事做.省得她每日每夜的白費精力.“大長老說.你現在只能算是煉體八重天中期.大概和隔壁家的羅哥哥實力相當.你想想看啊.要是能加倍用心的修煉.也許你突破了入體巔峰.步入傳說中的聖嬰期.說不定就能打開結界啦.”
雖然她覺得這種可能性與外邊的人強行打開結界.放他們出去的概率一樣.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可好歹也是個方法嘛.最重要的是能分散月姐姐的注意力.
月淺曦嘴角一抽.頭頂上似漂浮着一團哀怨的烏雲.
想她堂堂靈帝.來到這兒.卻弱得要被一個小丫頭嫌棄.太打擊人了.
她剛想反駁.身體忽然一僵.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帶你去森林.介紹你和我的小夥伴們認識.讓它們陪你練手.爭取用最短的時間.幫你……”
話音未落.悠悠見鬼般瞪圓了雙眼.
只見一團乳色光暈如金剛罩般.將月淺曦包圍.雄淳的天地靈氣似受到指引.瘋狂地向她凝聚.
“唔.”一聲悶哼從緊咬的牙關內溢出.好疼.月淺曦咬碎了牙.拼命忍住想大喊的衝動.骨頭像是被蠻力敲碎.又強行重組.這滋味.與比千刀萬剮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悠悠僵直地眨眨眼睛.與月淺曦冷汗直冒的狼狽樣子不同.她居然激動地大叫：“天哪.月姐姐.你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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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就能邁過五重天的坎.即將步入六重初期.這速度.比她還快.
“真厲害.”佩服油然而生.
待白光散去.月淺曦整個人和剛從水裡撈上來沒任何分別.
她疲軟的躺了下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她的實驗沒錯.只要身體疲憊的極限.就是突破的最好時機.
垂落在身側的拳頭霍地握緊.
有機會的.再加把勁.她是有機會能夠變得更強.強大到終有一日離開這囚禁之地.
月淺曦下意識摒除掉悠悠嘰嘰喳喳的嘮叨聲.閉上眼.調整經脈裡絮亂的靈力.
回到村子.悠悠挨家挨戶找上門去.宣佈月淺曦突破的好消息.
真正的主角卻苦笑着搖了搖頭.回到那間由大長老分給她的臨時茅屋裡.
木桌上.除一盞油燈.就是堆疊如山的手札.這些書冊上記錄的.是這個名爲叛離村的村子的起源.以及榮寧大陸的修煉之法.
與月眠大陸不同.這裡的人生來自帶靈力.在這兒.不能修行的少之又少.她曾引以爲傲的實力.或許是來到另一位面.遭到天地法則的同化.只剩下不足五成.僅僅處於這片大陸的最低級..煉體九重天的第六重初期.而煉體.則是靠靈力打熬筋骨.以達到銅筋鐵骨的肉體極限.換言之.可稱之爲體術.
突破九重天巔峰.至此方能算入門.可打開經脈中的先天之氣.與天地靈氣交融.將自身轉化爲靈體.步入入體境界.其靈力比之在月眠大陸上所習的更爲純淨.威力更甚.
而手札上所述.在入體之上.還有聖嬰期、塑神、神體.若修煉至最高.可做到肉身不死.靈魂不滅.如遠古神祗一般.永生於世.
“月姑娘.”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月淺曦的深思.
她轉過頭.禮貌地邀請大長老進屋.
“今兒村裡收穫不少.晚上大傢伙要擺流水宴慶祝.到時候.歡迎你來參加.順道和村民們講一講外邊的趣事.”大長老也不落坐.直奔主題.
月淺曦面帶幾分歉意：“長老.我來自月眠大陸.對你們這兒一無所知.”話頓了頓.見大長老有些失望.她忙道.“不過.你們要是不嫌棄.我可以說些我們那兒的事.”
她孤身來此.是這些樸實的村民收留了她.還把傳承的手札無償讓她翻閱.
這份恩太重.只要是她能做的.她願意去做.權當做是回報他們.
“好.”大長老點頭敲定了這事.“悠悠那丫頭.剛纔跑我屋裡說.你想修煉.我這兒有幾本書冊.是結界術和五行術法.你拿去看看吧.”
他從袖中取出兩本泛黃的書冊.輕輕擱在桌上.
“我不在此打擾你了.晚上見.”
“長老請留步.”月淺曦有一瞬的吃驚.見他要走.不由出聲喚道.
“還有何事.”大長老駐足回身.刻滿皺紋的容顏帶着些許不解.
月淺曦深深看了眼桌上的書冊.凝眉問道：“您就這麼輕易地把書交給我.”
自古以來.任何門派.任何勢力.皆對非一族之人藏有戒心.所會的本事.只傳門人、親人.從不外傳.他爲何如此大方.
“既然你能來罪海.就是緣分.往後便是村子裡的一員.你有心想學本領.我又爲何要阻撓.”大長老雲淡風輕地解釋道.
月淺曦眉頭一皺.她如何聽不出大長老的言外之意.
因爲認定了無人能離開罪海.所以這些在旁人眼裡的寶貝.在他眼中.僅是些微不足道之物.無需藏私.
“大長老.”月淺曦鄭重啓口.“方法是人想出來的.只要不死心.總會有成功的一天.”
擲地有聲的話語裡.蘊藏的是片片生機.是無法言喻的堅決信念.
大長老瞳孔一縮.一絲頹然的苦笑爬上脣角.他像看一個幼稚、不懂事的孩子般.看着月淺曦：“人是鬥不過天的.這是我們的命.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將一生困死在此.”
她初來乍到.尚能心存希望.但當這份希望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失望打擊下.又能存活到幾時.
月淺曦極不喜歡他放棄的態度.一臉肅穆的說：“我只信人定勝天.”
命.如果她輕易認命.又怎麼可能活到今天.
大長老搖頭不語.到底她還是太年輕啊.
月淺曦知道.他是不信的.貼在身側的拳頭猛然握緊.
哼.不信.那她就做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