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徐璇都在忙碌,接着來自不同層次的電話,還得接待來向他請示彙報工作的區裡的幹部。
他有些疲於應付的感覺,這種感覺中,徐璇意識到了自己還沒有完全從區長的角色過度到區委書記的位置。
的確,上任不到一個月,對於區委書記的把握即便是很精明很聰慧的人也是需要時間的,一個駕馭一方的城區一把手需要許多事歷練以後才能漸入從容的境界。
況且,徐璇心裡裝着許多心事,使他不能入靜全身心地去抓工作。這個心事就是殷萍即將離去。
徐璇本想上午抽空給殷萍打一個電話,問她的事辦怎麼樣了。可是他一直在忙,竟沒有那麼一刻從容的時間。
上午快下班的時候,他給殷萍打了手機。殷萍告訴他離職的事已經辦妥,她正在託人買回上海的票。
徐璇聽後不禁爲殷萍辦事的利落而感嘆,的確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而同時,又爲即將的離別黯然神傷。
在電話裡,徐璇告訴殷萍,今晚去她家。電話那邊殷萍的態度有些勉強。
晚上的時候,徐璇來到了殷萍的家。徐璇看到了放在客廳裡的大旅行包,就問殷萍:“都準備好了?”
殷萍答道:“差不多了,都是些日常用品。”
又過了一會,殷萍對徐璇說:“這座房子你就幫我賣了吧,還有把我的其他有用的東西幫我發到上海。”
徐璇看着殷萍,有些百感交集。他想再抱一下殷萍,但他看到了殷萍已經失去熱情的臉,便沒了任何念頭。
“ 明天幾點的車?我去送站。”
徐璇在自己深愛的女人即將離去的時候,竟失去了往日的溫情,說話的聲音有些平淡。
“明晚四點五十的車。”殷萍淡淡地迴應着。
徐璇有些詫異,爲何殷萍對自己這樣冷淡呢?
見徐璇眼裡有些疑惑和不解,殷萍對徐璇說:“宇晴把你們的事都跟我說了,她說他很愛你!”
殷萍說話的時候,眼角有些溼潤。
徐璇聽殷萍這樣說,臉上佈滿了羞愧,他竟無言回答什麼。
過了一會,殷萍無奈和傷感地說:“這回我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我不用再惦記你了!”說完,殷萍抑制不住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徐璇慌忙去拿餐巾紙,可是被殷萍拒絕了:“徐璇,我真沒想到你還會另有所愛,你真的傷着我了!”
徐璇愣在那,舉手無措。他有些恨陶宇晴,怎麼能這樣做人呢?
又過了一會,殷萍對徐璇說:“昨天爸爸來電話對我說,我高中的同學祖思學仍在追求着我,而且到我家提親去了,我爸爸已經應允了這門親事,就看我的態度了。”
徐璇聽完殷萍這些話,頭好像漸漸地大了起來,幾個令他始料不及的信息,幾乎把他摧倒。
“那你準備怎麼辦呢?”徐璇勉強支撐着自己的心靈,她希望殷萍憐憫一下他的自尊心。“我想好了,回上海後就與祖思學結婚,然後我們一齊去印尼!”
徐璇的心徹底地絕望了。他自己喜歡的女人即將和別人結婚,這是最令他難堪和痛心的事情,可他卻沒有任何資格和權利阻止這一切。
徐璇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殷萍家的,他知道再呆在這個曾經溫暖的屋裡,對殷萍對自己都是一種傷害。那種欲說無語,欲哭無淚的折磨是他們都不願意看到的。
想一想再過不到二十小時,就是他與殷萍生離死別的時刻了,他的腦海那麼清晰地想起了那句唐詩: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也許這句唐詩就是他心靈的真實寫照。
直到此時,他才徹悟,任何情感只有專注和單純才能盛開愛的花朵,否則,愛只能是曇花一現,轉瞬即沒。
此時,他又想起了陶宇晴,他與這個情感豐富的女人到底是那類感情呢?
自恃高傲的徐璇對自己的感情進行着質疑,自己已經傷害了兩個女人,對自己最後僅存的感情究竟怎樣把握呢?
徐璇在夜色中走了一個多小時纔到家。他沮喪的心灰濛濛的,到了家他的情緒繼續惡化着,氣憤地給陶宇晴打了電話。
陶宇晴接了電話:“徐璇,這麼晚了,有事嗎?”
“我問你,爲什麼那麼不知羞恥!”徐璇有些怒不可遏。
“你怎麼那麼跟我說話?”陶宇晴有些委屈。
“那些事你也好意思告訴人家,你居心何在?”徐璇的話有些言重。
聽到徐璇這樣說,陶宇晴有些受不了了,電話那邊想起了傷心的哭聲:“你怎能這樣說我呢,我只是想殷萍就要走了,告訴她這一切也讓她走的坦然些。”陶宇晴邊哭邊說着自己的初衷。
“可你明知我和殷萍的關係,這樣說你不知道會傷害她嗎?徐璇說話的聲音很大。
“我知道,可我因爲那樣愛你才這樣說的,你不知道我的心嗎?”
徐璇聽陶宇晴說了這句話後,心裡有些軟下來了。他想到了自己與陶宇晴的感情經歷。那些讓他心靈永遠不能忘懷的場面印證了一對男女勃發的情慾,而這情慾包裹的就是所謂的“愛”嗎?
想到這,徐璇的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
“拜你所賜,殷萍回上海就要結婚了。你不告訴她那麼些事,她不會捨棄我而去與別人結婚的。”
陶宇晴也許是在那邊竊喜,說話的聲音有些笑意:“那真得恭喜殷姐了!”
“你就幸災樂禍吧,她是不得已才這樣的,虧得你還是她閨中密友!”徐璇已無心再批評陶宇晴。
第二天下午,臨近三點的時候,徐璇叫小馬拉他去了華泰小區,他到屋裡去幫助殷萍打理行囊。
一進屋,殷萍的着裝令徐璇驚訝,只見殷萍今天穿上了在部隊文工團時穿的軍衣,雖然有些褪色,但着在殷萍窈窕的身上還是那樣有風采。
徐璇的思緒一下子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而那時正是他們感情萌發的時候。徐璇深情地望了殷萍一眼,心裡很感謝殷萍用這身軍裝與自己辭行。
一會,陶宇晴也趕來了,看來殷萍還是很大度的,讓她在江城最好的女友也是她致命的敵人來送她。
有一句古話叫“人生自古傷離別”,徐璇站在站臺上,千言萬語想在列車啓動前跟自己的所愛殷萍說,他知道,一會隨着列車汽笛的鳴響自己就與殷萍天各一方,今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相見了。
由於殷萍走的太急,以至於徐璇連一件像樣的禮物也沒準備。可能也是天意留心,那隻徐璇視爲隨身之物和心愛之寶的金筆還帶在身上。見殷萍神情木然地站在那裡,徐璇走過去。
“ 這隻金筆就給你留作紀念吧,在部隊時它就跟着我,已經二十多年了。”徐璇說着,把金筆放到殷萍的皮包裡。
殷萍沒有拒絕,因爲她知道徐璇的心,知道徐璇給自己留下這隻金筆的全部心思,她不忍心再去拒絕一個深愛自己男人的最後請求。
陶宇晴也站在殷萍旁邊,她有些不自然。也許沒有她的一番心語,殷萍不會那麼徹底地離開徐璇。愛就是這樣自私,自私的連自己的好友都要傷害。陶宇晴在殷萍即將離去的時候似乎有了一些良心發現。
時間就這樣無情的流逝,終於到了告別的時候,徐璇把殷萍的行囊拿上車,這時想起了列車播音員的甜美的聲音:“開往上海的K78次列車就要開車了...”
就在那瞬間,徐璇和殷萍再也忍不住隱藏在內心的情感,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淚水成了他們道別的最珍貴的東西,這一切都被陶宇晴看在眼裡,她沒有任何醋意,她也被眼前的離別場景感動了,跟着模糊了雙眼。
列車徐徐啓動了,殷萍在車窗內向徐璇和陶宇晴揮手告別,列車開了很遠,徐璇還看殷萍的手在那揮着,而自己,僅剩下空茫的心。看見徐璇失魂落魄的樣子,陶宇晴拉動了他的衣角:“我們回家吧!”
徐璇的腳步沒有主心骨一樣地跟着陶宇晴。
出了車站們,小馬還等在那裡。
徐璇告訴小馬先回去,說自己還有事要辦。
小馬走後,徐璇告訴陶宇晴,明天去找胡總,去辦理那套住房的入住手續。
陶宇晴對徐璇說:“她不喜歡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說自己還是在江岸花園住。”
陶宇晴沒有接受徐璇的好意。徐璇心裡想,這個女人對物質上的東西還真的不那麼嚮往,心裡竟生出幾分敬
“那我明天就跟胡總說,退了那套房子。”徐璇很堅定地說。
“退了好,以你的身份,也不該占人家便宜。”陶宇晴附和着徐璇卻也暗示了某些東西。見徐璇有些失意的樣子,陶宇晴對徐璇說:“還在想她嗎?”
“想有什麼用呢?她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
“還有我呢,我會好好愛你的!”
“可我卻承擔不起你的愛,方惠雲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那有什麼,我不在乎那麼多,我知道自己愛你,你也愛我就足夠了!”
徐璇與陶宇晴走在車站前面那條很長很寬的馬路上,黃昏的餘光映襯着他們的背影,模糊而暗淡。
作者題外話:離別過後就是一場風花雪夜的終結,讓人心痛。而這一切都是徐璇自己造成的,又能怨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