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璇知道,在這樣抉擇未來的時刻,自己的意見對殷萍來說多麼重要,這麼多年來,他們雖然沒有夫妻的名分,但相濡以沫的互相融合,彼此的互相信賴,已經在他生命中形成一種習慣。
他無法想象殷萍的離去會使自己陷入怎樣的失落之中,儘管他現在又擁有了陶宇晴,而這後來的情感怎能與殷萍相比。後者就好像蜻蜓點水,而前者卻已深深印在靈魂的深處。
過了一會,徐璇對殷萍說:“我想這件事你再和你父母好好商量一下,要不讓你父母先去印尼,等以後各方面都成熟你在考慮去印尼也不遲!”
徐璇說完,就去給殷萍衝一杯熱牛奶。
殷萍見徐璇沒有更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就對徐璇說:“你這話等於沒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徐璇衝完牛奶對殷萍說:“你若真走了,恐怕我也沒法活了,你是我精神的依賴,你不知道嗎?”
徐璇的話有些低沉,但卻充滿了感情。
殷萍聽到徐璇這樣說,心裡也酸酸的,眼角有些溼潤。
她知道徐璇說的是真話,他們雖然沒有朝朝夕夕在一起,可那每月幾次的相見卻把兩顆心緊緊地連接在一起。
殷萍也習慣了以這種方式與徐璇約會,儘管從世俗角度這種方式有悖於道德,但在徐璇和殷萍的眼裡,這樣的愛是神聖而純潔的。
殷萍有些感動,通過這些言語的表達,她深信自己愛着的徐璇沒有徹底變心,他還很在乎她。
想着這些,她有些無力的手又自然而舒緩地與徐璇的手合在一起,兩人的千言萬語都在手心傳遞的感覺中隱含。兩人的眼睛也在柔和的碰撞,殷萍的百媚千嬌都蓄儲在她多情的瞳仁裡。
半晌,殷萍對徐璇說:“那我就留在江城吧,這裡永遠都會是我心靈的家。”
徐璇也同意殷萍的意見,就讓她明天趕快告訴家裡。
說完,徐璇就讓殷萍閉上眼睛,說這樣不利於休養生息。殷萍有乖巧地聽話了,長長的睫毛很快地關閉了。
徐璇想給殷萍做晚飯後再離去,他感到自己欠殷萍的太多了,心裡想,如果殷萍能正常地結婚生子,又何必遭這樣大的罪呢?
徐璇想着,就去廚房給殷萍做飯,他想煲一個排骨黃豆湯,聽說這個湯能補身子。
徐璇想到這,就輕掩房門去超市購物。
殷萍睡醒的時候,徐璇已經做完了晚飯。他讓殷萍躺在被窩裡,自己將排骨黃豆湯放到牀邊的小桌上,用小勺一口一口地餵給殷萍。
殷萍身上的痛楚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心裡卻涌過一股股暖流。
自己心愛的男人在用一種溫情撫慰着自己的心靈,很快她又有了被幸福層層包裹的感覺,周身顯得暖洋洋的。
吃過晚飯,徐璇問殷萍自己在家行不?殷萍知道徐璇不能留在這裡過夜,就睜大眼睛,點頭說行。
其實,她的內心裡多麼希望徐璇留下來陪她啊!可殷萍知道徐璇是有家的人,有時他也是很無奈的,自己怎麼能難爲這個有感情很義氣的男人呢?
所以,她總是違心地讓徐璇離開自己,也許也是她道德的另一種解脫方式。
徐璇見殷萍這樣說,也有些不忍,畢竟她剛做完人流,自己如果拂袖而去,她怎樣照料自己呢?
於是,他果斷地決定今晚就留在殷萍家。
做了這樣的決定,他沒有對殷萍說,悄悄去了洗手間,給方惠雲打電話。
接電話的時候,方惠雲的話聲有些詭異,她問徐璇怎麼天天有應酬,今晚應酬的具體地方在哪?
徐璇打電話只是想告訴方惠雲自己有一個無法推掉的應酬,可他沒想到方惠雲以那樣的口吻和她說話,他彷彿不認識了這個與自己生活了那麼長時間的妻子,他有些詫異,自己的妻子最近怎麼了,既有些神秘,也有些反常。
徐璇沒多解釋什麼,他有一個習慣,就是從不多解釋什麼,自己做的事心有數就行,解釋多了,反而會使自己更虛僞。
打完電話,徐璇對殷萍說:“我今晚就在這陪你,我給家裡已經打了電話。”
在殷萍面前,徐璇總是善意地隱去方惠雲的名字,而以“家裡”做代稱。
這樣做既是怕殷萍引起反感,也是對殷萍的一種尊敬。
夜晚的華泰小區顯得很靜,小區內的照明燈若明若暗,把朦朧的光影投射在殷萍小家的窗簾上。
徐璇穿好殷萍爲他準備好的睡衣,把背靠在牀頭上,讓殷萍斜躺在自己的懷裡。
流產後的殷萍身子顯得發輕,只是起伏的胸口有節律地接觸徐璇的胸襟。
殷萍的秀髮雖有些凌亂,但那股永遠不會消散的香味兒卻提示着徐璇別忘掉那許多*的夜晚。
是啊,他們的愛在這溫馨的小屋留下了許多印記,這裡有他們第一次繾綣的花格褥單,也有那不會泯滅的殷紅的血痕。乃至這裡的空氣都有一股淡淡的愛的味道,薰染人的回憶和夢幻。
在這樣的夜,徐璇還是把自己準備給殷萍買房子的事跟殷萍說了,告訴殷萍,待她休養好就去辦房子更名手續。
殷萍聽到這個消息很是感動,雖然她對物質追求不是那麼熱衷,可這條消息告訴她,徐璇是多麼在意自己啊!
但她有些不放心,就對徐璇說:“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啊,一套住房可不是小數目?”
徐璇撫摸着殷萍說:“萍,你就別操心了,讓你住上大房子也是我的責任,你就只管住,總之我有這個能力。”
徐璇隱去了胡總給自己提供房源的細節,他怕殷萍小看了自己。
那一夜,徐璇沒有吻殷萍,他怕這樣會聊起她的情感,而殷萍現在是不能被情感狂潮推動的。
他倆都壓抑着內心的情感,怕一旦感情的火花迸發,燃燒掉自己。
那一夜他們的話很少,可能都是在珍惜這靜靜的感覺,珍惜這靈魂偃伏而愜意的時光。
他們依偎而眠,一直到天亮。
早晨,徐璇爲殷萍做完了早餐,又叮囑了幾句,就去政府上班,因爲今天市委來區裡宣佈對蕭萬年處理的結果。
上午九時,區裡副縣級以上幹部聚集在區委會議室,等候市裡的領導宣佈處理蕭萬年的意見。
大家的神色各異,徐璇的心裡也有一種十分低落的東西在頭腦中晃動着,是同情憐憫,還是悲傷痛楚,徐璇也言之不確,大概還是一種政治上的失望吧。
九點過一點,市紀委和市委組織部的領導一行三人,帶着有些嚴肅的神情來到區委會議室,會議室立刻籠罩了一種超靜的氛圍,市紀委的領導宣讀了市紀委對蕭萬年的處理意見。
徐璇的意識有些真空的狀態,他迷迷糊糊地聽着那措辭嚴厲的處理意見,被開除黨籍和失掉工作大家早已心有定論,可後面言及的交由司法部門進行處理,還是讓到會的所有人感到了驚駭,畢竟蕭萬年在位時也爲濱江區的發展嘔心瀝血過。
大家在法律和感情這個天平上,有些弄不清誰重誰輕了。
宣讀完決定,市領導還特意找徐璇談了話,其意是勉勵徐璇好好工作,別因出了這樣的事情影響自己的情緒。
徐璇感到這樣的談話很沒有意義,蕭萬年是他自己,我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但他還是略顯謙遜地耐心地聽完了市領導的談話。
送走市領導後,徐璇關緊辦公室的房門,給曹秘書長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市裡已經處理了蕭萬年,看來新書記很快就要誕生了。
徐璇其意是想讓老首長再費費心,幫他在市裡運籌一下,最好能接區委書記一職。
曹秘書長與徐璇之間不用點的那樣透,彼此是心領神會。
曹秘書長又開始重複那句“一定盡力而爲”的老話,徐璇知道,這是老首長心裡沒有必勝把握的很有彈性的話,就權且當真,由他盡力去吧。
打完電話,徐璇心裡很亂,可亂中他卻想起了名畫的事,於是就給文廟書畫院的嚴佳琪院長打電話,說自己想去拜會他,向他求教有關名畫的問題。
嚴佳琪院長正好今天恰好有閒暇時間,就高興地請徐璇來書畫院一敘。
徐璇讓小馬拉着自己先去了銀行,把《秋山畫軸》取出來,然後直奔文廟書畫院。
到了文廟書畫院,遠遠地就看到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恭候在門口,徐璇認定這個老者肯定就是嚴佳琪。
到了門口,彼此做了介紹,嚴佳琪院長很客氣地把徐璇引到自己的辦公室。
徐璇說明了來意後,就從紫檀木盒子中取出朱耷的《秋山畫軸》。
嚴佳琪拿着自己專業的放大鏡,在畫前來回看着,那神情就像是探尋什麼細微的東西,過了一會,嚴佳琪彷彿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無比慨嘆地對徐璇說:“真跡,真跡,是朱耷的真跡啊!”
真跡二字以最快的速度匯聚了徐璇的所有興奮點,真跡,就意味着這名畫美好而殷實的未來。徐璇毫不懷疑嚴佳琪的鑑賞能力,據說江城的幾個名畫真僞的鑑定都是他最後定論的,因爲他的學識和眼界無人可比。
徐璇不好意思問《秋山畫軸》的市場行情,因爲他怕嚴佳琪鄙夷他庸俗。然而此時又是最好的請教這幅名畫身價的絕好時機,於是就風趣地問:“嚴老,這幅畫可與什麼比肩呢?”
嚴老似乎沒有聽出徐璇說話的本意,仍沉浸在欣賞真跡的興奮之中:“朱耷的真跡,那可是無價珍寶,誰都無法複製的絕世之作啊!”
徐璇見嚴老這樣說,也不便繼續地說些什麼,就鞠躬道謝,然後拿着《秋山畫軸》高興離去。 他又把名畫送回了銀行保險櫃。
名畫的真僞已經鑑定清楚,徐璇的心裡真的是有一種春風撲面的感覺,以他對書畫市場的瞭解,朱耷的真跡起碼應該超過50萬元人民幣,而且這還是保守的估計。
回到辦公室,他有些興奮地給方惠雲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可電話那頭,方惠雲的聲音冷冷的,徐璇聽着有些異樣。
他連忙問方惠雲怎麼了?可電話卻斷了。
徐璇有些驚慌,就再打電話,可方惠雲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徐璇有些雲裡霧裡不知所措,剛纔的興奮一掃而空。
下了班,徐璇什麼心思都沒有,下午方惠雲在電話裡的神情,預示着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要不然她絕不會是那個態度。
徐璇心緒不寧地回了家。方惠雲沒在家,客廳裡的考究的大座鐘有節奏地發着聲響,這與徐璇不平靜的內心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他給方卓然打了一個電話,問方惠雲回去沒有,方卓然說沒回來。
兩人在電話裡又閒嘮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很晚的時候,方惠雲一身酒氣地回來了,徐璇連忙迎上去,扶她進屋。
方惠雲拒絕了他的好意,有些不連貫地說不用管她的一些話,徐璇知道方惠雲醉了,可一向不喝酒的她爲何醉成這樣,他不知底細和緣由,也不好發作,只能讓方惠雲躺在沙發上休息一會。
自己趕忙去弄水,因爲此時被酒灌滿的胃腸最需要一杯純淨的白水。
水送到了方惠雲的嘴邊,可她一拂袖卻把水杯打在地上,水珠迸濺在漂亮的地毯上,讓地上的景色模糊了。
徐璇無可奈何,方惠雲醉成這樣,也不好說什麼,就等到明天再瞭解事情的原委吧。
這一夜,方惠雲酩酊大醉就在沙發上睡了一宿。
而徐璇幾乎就是徹夜難眠,這些日子是他有生以來變數最多的,許許多多的事,讓他有些心力交瘁。
而自己的妻子以這樣的形象進入他的視野,是最讓他不堪的,他有些敏感的神經預示一場家庭的暴風驟雨即將到來,而遺憾的是這場暴風驟雨的起因他還懵懂未知。
第二天早上,方惠雲醒酒了,可她看徐璇的眼神是那麼陌生,失去了往日的溫和。
吃飯的時候,方惠雲對徐璇說:“你去華泰小區B座樓二單元301室去幹什麼?”
徐璇聽到方惠雲這樣問自己,感到耳畔響了一聲炸雷。
他裝作很平靜的樣子:“你說的是哪啊?”
見徐璇沒有正面回答自己,方惠雲有些慍怒了:“你還在這裡裝作沒事,你做什麼了,你心裡沒數嗎?”
方惠雲不愧是一位有教養的女性,就是憤怒的時候,也在咬文嚼字,不失文雅的氣質。
徐璇無言以對,甚至是心虛無以對答,一股自羞感無可遏制地從眼神中游移出來,他不敢正視妻子的目光。
見徐璇沒有反映,方惠雲不給自己的丈夫任何喘息的機會,眼睛裡流露出一個弱者的強悍:“這個屋的女主人殷萍,想必你也認識吧,這個人我也認識,早在十多年前。”
徐璇感到了妻子咄咄逼人的氣勢,好像此時她想憑着這些給自己定罪。
徐璇的自尊心受到了蔑視,他想發作,還原一個男人的尊嚴。
可他還是沒有那樣做,因爲他的確底氣不足,他有愧於妻子啊!
徐璇此時才明白,方惠雲一定是跟蹤了自己,甚至是調查了一些與自己有關的情況,要不然一向溫順的妻子怎能向丈夫發威呢?
徐璇沒有尋思好是否把自己與殷萍的事和盤托出,因爲如果這事方惠雲知道,這個家就會隨時有解體的可能,冰清玉潔的方惠雲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丈夫與別的女人暗通款曲。
而如果這樣,因自己與妻子離婚,一些桃色新聞也會甚囂塵上,在區裡炒得沸沸揚揚,到時,我的區長還怎麼當?想到這徐璇打了一個寒顫,他究竟怎樣向方惠雲解釋呢?
作者題外話:情感是最敏感的,其微笑的變化都在預示着愛的去向和結果,不信你就細細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