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有一點挫敗
曾宇航半夜睡得好好的, 卻突然被陸既明的電話吵醒。他氣得連吼了一百多個絕交,才控制住情緒沒提刀衝出去殺人。
曾宇航惡聲惡氣地吼:“陸既明你丫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爲什麼大半夜吵醒我!不然我明天就去你辦公室潑你硫.酸!”
陸既明這回卻沒跟曾宇航對吼,這讓曾宇航很意外。而讓他更意外的是, 陸既明一張嘴, 聲音聽上去居然是有點失魂落魄的。
“你最近和寧檬有聯繫嗎?”陸既明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曾宇航被問得滿心的莫名其妙:“我要說有你不得噴死我?沒有!”
陸既明這回吼了:“那你明天倒是聯繫一下啊!口口聲聲說她是你老鐵, 你就這麼不聞不問給人當老鐵的?!”
曾宇航:“……”他是真的要提刀去砍人了!他人生裡怎麼會存在這麼一個神經病?
曾宇航奮力深呼吸, 使勁代謝掉從七竅源源不斷流淌出來的殺意:“你到底什麼意思什麼企圖, 一次性把屁給我放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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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曾宇航就掛着倆黑眼圈溜溜達達地去了東方廣場, 又溜溜達達地去找了寧檬。
他被前臺領到寧檬工位時,二逼兮兮地說了聲:“Surprise!”
寧檬正喝着早餐豆漿, 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捋順了呼吸, 寧檬問曾宇航怎麼過來了。
曾宇航掛着倆黑眼圈使勁把自己笑得神采奕奕:“我沒事天天去樓上,今天剛要上去,忽然想起來, 從你搬過來之後我還沒到樓下來看看你呢!這麼一想擇日不如撞日, 那就今天看吧,我就直接拐過來瞧瞧你了。”
寧檬:“………………”她要是信了這番話她就是剛纔把豆漿嗆進腦子了。
她對曾宇航點點頭, 微微笑,說了聲謝謝。
然後她毫不客氣地戳穿了她這位熱情如火的老鐵:“你下來不單純是要瞧瞧我吧?”
曾宇航訕訕地一抖腿,在被正面點破來意不純後,堅持強行尬聊:“老鐵你說你怎麼這麼聰明, 一下就知道我別有用心!其實是這麼回事,我聽說你要操盤一個互聯網企業的投資項目, 但似乎……”
寧檬主動接過曾宇航略略拖長的話音:“但似乎,我找不到資金來投是不是?”
曾宇航愕了一下, 點頭:“我真懷疑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寧檬笑着搖搖頭,反問他:“這話你是聽某人說的吧?你過來我這瞧瞧,也是某人授意的吧?”
曾宇航無法反駁已經化身柯南的寧檬,只有連續點頭。
寧檬無比智慧地推推眼鏡,繼續:“某人這會正四仰八叉悠哉悠哉地等着我去求他幫我找錢來投這個項目呢,是吧?怕我寧可乾脆不做這個項目了也不去求他,於是讓你來瞧瞧我,順便引導我去求他,是吧?”
曾宇航點點頭,又搖了下頭,再點點頭。最後又重重一點頭。
點點頭——某人確實是四仰八叉呢。又搖了下頭——但他不是悠哉悠哉,他是鬧心得上躥下跳。再點點頭——是的,他等着你求他找錢去呢。最後又重重一點頭——是的是的,丫個傻逼確實是讓我來引導你去求他呢,你不去求的話,他就讓我蠱惑你去!
曾宇航對寧檬料事如神的“他人體內蛔蟲”體質歎服不已。
寧檬笑得春暖花開的,對他說:“老鐵啊,你回去告訴某人一聲,就讓他死了那份等我求他的心吧,這是爲他好,不可能實現的事想多了容易折壽。”
曾宇航應了聲“哦”。
推推眼鏡後,寧檬神色一變,她陡然變得嚴肅的樣子讓曾宇航也不禁正色起來。
“況且,”寧檬霸氣地對曾宇航說,“以後說不定得是他求着我要往我的項目裡塞錢投呢。我今天就把話先撂這了,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咱們就慢慢走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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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宇航回頭就把寧檬的話一字不差地帶到了陸既明那裡。複述的時候,他連寧檬的語氣神態都學得惟妙惟肖,頓時達到了讓陸既明火冒三丈的效果。
陸既明差點又摔個手機。
他拍着桌子蹦着高地吼:“她瘋了吧?不求我還等着我求她?!想什麼美事呢!行,不求我,那我就捂着錢不給她用,我就看她靠什麼把這項目盤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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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先到餘大義的公司做了詳細的盡調,又仔細調研了一下整個行業發展的情況,然後結合公司情況和行業情況,精心細緻地準備了一份商業計劃書。
拿得出手的硬件準備好了,現在是她調用其他配置的時候了。
寧檬把上次參加金融論壇時收到的名片找了出來,一共十一張。
她從裡面挑了資力相對更雄厚的五家公司的老闆出來。
她覺得不用面面俱到地把十一個人每個都問了,只要能把這五個人中說動個兩三個人,就可以很圓滿的完成這次投資了。
她深吸口氣,準備給這五個人打電話。
她在深吸氣時,快速地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萬一等下撥通電話後別人已經忘了她,她不能尷尬,也不能妄自菲薄,要底氣很足地再自我介紹一遍,要讓對方回憶起她這個人和她當時在圓桌前侃侃而談的那股自信;投資家可都願意和有自信的人合作。
心理建設做好後,她開始一個個打電話。
果然有人在初接電話時忘了她是誰,哪怕在她強調了那次論壇的午餐沙龍後,對方也沒想起她來。那一刻寧檬尷尬得腦皮都發緊。但她咬緊了牙關沒退縮。她明白誰想成功都得這樣,經歷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遺忘和腦皮發緊,沒有什麼路是一個彎都不打筆直地通向成功的。
面對遺忘了自己的人,寧檬語態從容地再次介紹自己,並言明自己有一個很新很有爆發力的投資項目,不知對方是否感興趣看下商業計劃書。
有的人很客氣,說自己的微信就是手機號,可以掛斷電話後加上微信把商業計劃書發過來看一下。有的人稍稍有點不耐煩,回了聲抱歉暫時對這樣的項目不敢興趣就掛了電話。
幾通電話打出去,寧檬的心,忽而滿足忽而失落。這種情緒的交替像把她一下扔在冰裡,一下又架在火上。
寧檬想着,或許等她能把這種明顯的情緒交替化解爲統一的從容不迫,到那時她就真的是處變不驚修煉成才了。
寧檬把那天聊得最多也聊得最好的樑總安排爲最後一通要打的電話。給予樑總這個壓軸位置,是因爲她對樑總寄予的希望最大。畢竟是這位樑總在那天的午餐局中首先揭開了對她賞識有加的大幕布。
可是當寧檬把電話打通,簡單說明自己是誰、說了自己手頭上有一個資質很好的新媒體項目後,樑總卻直截了當地回了句:我在開會,你稍後再打來吧。
寧檬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她煎熬地等了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裡她把商業計劃書分別發給了其他幾位已經打過電話的大佬。她沒指望人人都會看她發的計劃書,但只要有那麼兩三個人能感興趣,也就可以功德圓滿了。
兩個小時後,寧檬再次撥打樑總的電話。
嘟嘟聲響了幾下,戛然斷了。
此後寧檬再也打不通樑總的手機號了。她孤注一擲地把商業計劃書發到了樑總名片上的郵箱裡。這個行爲對於她來說其實只是個有去無回的儀式。她知道這封郵件不會有什麼迴響,但把信件投遞過去,算是給整個流程,畫一個屬於自己的句號。
寧檬開始對其他四家公司進入期待期。她焦灼地等待着有人能給她發回反饋。然而三天過去了,她一份反饋都沒收到。
她剩下的那半截心,終於也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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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變得很焦慮。她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以爲憑着自己那天的表現,憑着她做的計劃書,憑着她闡述清晰的企業發展前景,一定會有人賞識她以及她手中的這個項目,她也一定能因此拉到資金。
但事情在實踐中,往往會變得與預期和想象背道而馳。她最寄予希望的人,反而給她帶來的挫敗感最深最重。
在這種挫敗感中,剩下的還沒聯繫過的六家企業,她也不敢輕易地聯繫了。就怕沒找對策略前,聯繫他們後也是同樣的結局。
可是時間不停地往前走,餘大義那邊在等着她的消息,石英也在旁觀着她的操盤控局能力,陸既明更是在列着架子等着看她的笑話,等她走投無路匍匐前進到他腳底去求他。
寧檬一下陷進巨大的壓力中。她覺得自己好像把自己趕到了一個死衚衕裡,她站在死角,四處無路,卻又不甘心絕望等死,於是只能絞盡腦汁苦苦搜尋可以逃出生天的路。
寧檬給挫敗的自己打氣:她不能讓這個項目折在自己手裡,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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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回家的一路上都有點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想着怎麼樣盤活這已經漸漸快走死的局。
心不在焉的她走進電梯的時候並沒有特別在意電梯裡還有個什麼人。她把思緒分出了萬分之一縷飄了一瞬覺得那或許是樓上或者樓下的居民。
電梯到了七樓,她遊魂一樣飄了出去。
正打算翻鑰匙開門時,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道嘲諷聲。
“嘖,魂都沒了,撐不下去了就別死撐,別撐到最後命都沒了。”
寧檬立刻三魂七魄都歸了位。
她回頭看了看,原來剛剛跟自己一起乘電梯的,是他陸既明。
她打起精神,驕傲一笑:“誰說我撐不下去了,我風生水起着呢!”
陸既明嗤地一聲:“風生水起?別逗了!水深火熱還差不多吧。就你那點路數,我早猜到了,不就是想利用一下上次開會認識的人脈嗎?怎麼樣,沒人搭理你吧?”
寧檬心頭一驚,臉上卻強做淡定着沒有表現出什麼來。
陸既明居然料到了她要做什麼,以及目前做得怎麼樣。說他傻缺,他時不時偏又精明得要死。這樣一個招人煩的矛盾體有時真想讓人找個旮旯把他人道毀滅了。
寧檬推推眼鏡,沒什麼笑意地一笑:“那陸總有什麼高見呢?”
陸既明用鼻孔哼出一身,嘲諷全開:“沒什麼高見,就是眼睛不瞎看得清局面不亂做夢。人家去開會那些人,看得上你手頭這小破項目?人家投實業都是幾億幾億的掏錢,你個幾千萬的小項目,還不讓人家控盤,有人會理你就怪了!”
寧檬聽着陸既明的話,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他話裡有個點,很重要,她得抓住它!
她使勁煉化着那個點。
陸既明鋪墊了一通嘲諷後,終於進入自己的正題:“所以呢,你這項目想從外面拉到資金是不大可能的,但假如你能好聲好氣地求求我,或許我能點頭投一下。”
陸既明說完杵在那等着寧檬表態。
在他的等待中,寧檬忽然擡起頭,原本灰沉沉的臉色一下發亮起來。
那是茅塞頓開的一亮。
她摸尋到那個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