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無痕口出驚人之言,即便是已經見過大風大浪的樑言,也在此刻微微一愣,思緒有些轉不過來了。
“莫道友,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了什麼?整個南極仙洲都被這股血腥之氣籠罩了?”樑言雙眼微眯道。
“你沒聽錯,老道也沒有危言聳聽,現實就是如此。如今,整個南極仙洲都被這股血腥之氣籠罩,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煞氣爆發。”
他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又接着道:“你之前見到的那些宗門,幾乎都是被這股煞氣給煉化了,只有極少數實力較高的宗門才免於一難,他們如今都在老道的宗門內,受老道庇護。”
“怎麼會這樣.”樑言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後猛然驚醒:“難道是北冥?”
“不錯!”
自他以下,修爲最高的是十二名親傳弟子,都是通玄境修爲,沒有資格入內陪坐,只能侍候在門外。
莫無痕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頓了頓,又接着道:“這次,歸無期廣邀同道,無論是當年的南玄舊部,還是隱居深山的隱士,只要願意對抗北冥,就都可以前往。老夫前不久也收到了一枚聚仙令,在此之前,神月宗一直避世不出,想要明哲保身,但老夫現在才知道這是大錯特錯,就算不參與南北之戰,北冥也不會放過我們,只有主動抗爭,纔有一絲存活的希望。”
“雖然聖人之戰不分勝負,但聖人之下的戰爭卻是北冥勝了。在聖人出來之前,丹陽生已經把南極仙洲的三條‘紫薇龍脈’全都抽走,此後不久,整個南極仙洲都泛起了血煞之氣,彷彿有一座無形的大陣籠罩在這片大陸上,將所有生靈都視爲芻狗”
“好一個絕色女子!”
莫無痕緩緩道:“龍虎關大戰之後,南玄潰敗,衆人相繼隱藏。而在這之後沒過百日,墮仙嶺的聖人之戰也落下帷幕,卻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令狐柏雖然率領南玄四聖破了北冥的‘斷古大陣’,但自身也受了傷,至於那北冥八聖更是受傷嚴重,雙方互相忌憚,暫時罷手,各自退回。”
樑言下意識的接過,只覺得幽香撲鼻,雖不濃烈,卻如空谷幽蘭,令人陶醉。
樑言在心中暗暗嘆息了一聲。
樑言聽後,微微點頭。
“怪不得我在路上發現一些宗門人去樓空,但卻沒有修士死亡,看來他們的宗主還算有些修爲,強行護住了門下弟子,並且帶到你的神月山來了。”
她和無心有少許相似,但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無心熱烈奔放,猶如紅玫;此女卻是含蓄委婉,猶如秋菊。
樑言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各大宗門不是有高手存在嗎?怎麼不庇護自己的弟子?”
如果他們聯手圍攻寧不歸,以寧不歸一人之力絕難抵擋。再加上天宮城的援兵,南玄肯定抵擋不住,潰敗也是註定的結局
樑言想到這裡,閉上雙眼,在心中長嘆了一聲。
因爲在他的眼中,南北之戰誰勝誰負根本無關緊要,他要的是戰爭本身!
只要有足夠的生靈戰死,就可以實現他煉化整個大陸的目的,至於戰死者是南玄還是北冥,這些都無所謂了。
莫無痕打了個稽首,面露悲憐道:“老道雖然修成化劫,卻也不是滅情絕性,原本只想在此守住宗門基業,卻沒想到會遭此厄運。那些投奔而來的道友,我能救則救,但以我現在的情況,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莫無痕笑道:“正要與你分說,因爲南玄四聖鎮壓血紋,分身乏術,所以只能靠我們自己來抵抗北冥大軍。而爲了防止被逐個擊破,忘歸城歸無期在不久前發出了‘聚仙令’,邀請各路修士齊聚於羅天山,共商對敵之策!”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轉念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
莫無痕聽了,苦笑一聲道:“樑道友真是高看老夫了!老夫原先不過是一散修,雖然僥倖建立宗門,卻無甚根基,只不過是消息靈通一點,哪裡看得懂聖人之間的佈局呢?反正北冥就是沒有派出聖人,一個都沒有,到現在爲止,在外肆意屠戮的北冥修士最高就是亞聖修爲。”
這也解釋了他爲何化身‘魏無名’,卻沒有在絕天長城一戰中出手幫助北冥。
介紹完之後,莫無痕又看了沈秋月一眼,笑道:“秋月,還不快給樑前輩奉茶?”
這是一場只屬於兩人的棋局,令狐柏與“魏無名”針鋒相對,而樑言只是棋盤中的一個棋子,雖然偶爾被其中一個執棋者帶出棋盤,卻也只能窺得棋局的冰山一角,對其他地方的博弈根本毫無所知。
“希望如此!”
樑言正與莫無痕低聲交談,猛一擡頭,見一女子推門而入。
“無量天尊。”
“我閉關才一年而已,沒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南北之戰居然演變到了這種地步”
“到現在爲止,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樑言雙眼微眯,若有所思。
樑言微感意外,隨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真沒想到,居然是歸無期那小子.不過爲什麼選擇在羅天山呢?”
“正是如此。”
也對!煉化整個南極仙洲,億萬生靈化爲飛灰,這是多麼大的因果,恐怕聖人都不敢輕易承受!
“呵呵。”
沈秋月蓮步輕移,來到樑言面前,微微欠身,將一杯靈茶奉上。
眼看樑言的目光掃來,女子微微低頭,輕咬薄脣,臉頰處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樑言笑了笑,道:“宗主現在明白也不算晚,南北之戰還未蓋棺定論,一切皆有可能。”
那位神秘莫測的天宮城城主,之所以發動戰爭,恐怕就是用億萬生靈的鮮血在南極大陸畫下九個符文,而這九個符文就是煉化整個大陸的根基!
幾乎不用去驗證,每個符文所在的區域,都是當年南北之戰最慘烈的戰場。
莫無痕嘆了口氣,隨後拍了拍手,對門外吩咐道:“來人,給樑道友奉茶!”
樑言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後又似乎想起什麼,問道:“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說打算加入南玄,可南玄聯軍都已經解散了,這又從何說起呢?”
但他很快又睜開雙眼,問道:“南玄聯軍敗了,那墮仙嶺的聖人之戰呢?可有分出勝負?”
樑言心思百轉,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莫無痕見他沉吟不語,知道是有心事,就沒有立刻出言打擾。
“老道正要與你分說。”
這裡面有些蹊蹺,或許北冥一方也受到天道限制,並不是爲所欲爲?
不同於莫無痕,樑言是真真正正地參與了南北之戰,並且在最前線,因此他對局勢的理解更加深刻。
“哦?”
天宮城有太多隱藏高手,就比如劍星官凌霄,實力還要略勝丹陽生,和寧不歸幾乎不相上下。
莫無痕的眼中露出悲痛之色,緩緩道:“神月宗雖然不參與南北之戰,但老道也算交友廣泛,一直在密切關注這場戰爭。大約半年前,南玄主帥寧不歸屯兵於龍虎關,正是攻城拔寨的緊要關頭,卻忽然出現大量北冥援軍!其中有兩人是亞聖境的頂尖修爲,他們與丹陽生聯手,將寧不歸打成重傷,南玄因此潰不成軍,被追殺了百萬裡,最後不得不解散,各自逃命去了。”
“至少,在五莊山和無生島這兩個地方,你分別贏了他一手,也不算是毫無希望吧.就不知道你接下來還有沒有能夠反敗爲勝的手段?”
整個北冥,或許只有天宮城城主才能承擔這天大的因果,但他是執棋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入場。至少也要逼得令狐柏入局,他再一戰定乾坤
“北冥諸聖暫時不能出手,或許是我們唯一的好消息了。”
“唯一有些許作用的,便是以靈脈爲根據的護宗陣法,這也是前不久才被人發現的。因此,這附近的修真門派、世家都來投靠老道,老道把他們暫時都安頓在山上了。”
“多謝。”
隨着莫無痕的一聲吩咐,門外站立的十二個弟子之中,立刻有一人出列,雙手奉茶,推門而入。
“竟有此事!”
莫無情搖了搖頭:“沒用的,這股血煞之氣極爲詭異,就算你逃到空間法寶之中也沒用,只要身在南極仙洲,誰也保不住你,被煉化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沒有派出聖人麼”
“南玄的聖人呢?墮仙嶺之戰不是結束了嗎?五聖怎麼不來庇護你們?”
“樑道友有所不知。”
聽了莫無痕的詳細介紹,樑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不相信令狐柏沒有推算到眼下這種局面,但應該也是無能爲力。
她的眉形十分柔和,彷彿天邊新月,輕輕彎起,再配上瓊鼻細脣,目光低垂,盡顯婉約之美。
此人居然能更改自己的三災九難,這等匪夷所思之事,簡直超出了樑言的認知!如果令狐柏還算是個“人”的話,那這位天宮城城主幾乎就是“天道”的具象了。
“是”
樑言回過神來,想了想,問道:“我還有個疑惑,既然令狐城主失蹤,南玄四聖又各自鎮壓一枚血紋,那北冥的聖人爲何不趁機出手,將他們逐個擊破呢?”
莫無痕緩緩道:“墮仙嶺之戰結束後,令狐前輩就失蹤了,緊接着,整個南極仙洲出現了九個巨大的血色符文,正是由於這些符文的出現才使得大陸陷入血腥煞氣之中。李玉仙、歸無涯、鳳舞、軒轅破天四位聖人各自鎮壓了一枚符文,無法離開。如今整個南極仙洲只有四塊淨土,其餘地方都已經淪陷,億萬生靈被煉化成血水。”
過了許久,莫無痕才輕聲開口道:“南北之戰演變到今日,北冥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他們派出來的修士不懼血煞之氣,而且實力都極強,除了我之前所說的四方淨土,其餘地方的宗門都被他們橫掃,像老道所在的神月宗也只是苟延殘喘,今日若無道友相救,恐怕也滅宗了。”
而除了凌霄以外,還有兩位神秘莫測的隱星官,估計實力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卻說莫無痕是神月宗的創派老祖,整個宗門除他以外,再也沒有一名化劫老祖。
饒是樑言見多識廣,看見此女,也不由得暗暗稱讚了一聲。
樑言聽到這裡,右手不自覺地用力,竟然把桌子給按碎了。
樑言在心中默唸,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那位天宮城城主的壓迫感,至今記憶猶新。
樑言聽到這裡,只覺得內心無比壓抑,深吸一口氣後,喃喃道:“龍脈,大陣原來天宮城真正的意圖是這樣,那個人.他是要煉化整個南極仙洲嗎?”
“前輩請用。”
此女長髮披肩,身形高挑,穿一套銀絲長裙,流蘇飄逸,隱隱有月華流轉。
“你的意思是,這些血煞之氣在逐漸變強,到時候你的護宗大陣也無法抵擋了?”樑言問道。
莫無痕此時笑道:“這是老夫的親傳弟子,名叫沈秋月,擁有‘神月聖體’,而且天資極高,短短數百年就已經修煉到了通玄巔峰,乃是我神月宗下一代的翹楚!”
“因爲羅天山的陣法禁制最強,而且羅天宗的佛門金光對血腥煞氣有一定的剋制之力,所以纔會把大本營定在那裡吧”
莫無情同樣嘆了口氣,繼續道:“這血煞之氣非同一般,根本找不到源頭,無法消除,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剛開始的時候威力還不大,只能將凡人煉化爲血霧,但隨着大片凡人國度淪陷,血煞之氣的威力也在逐步提升。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煉氣期的修士也無法抵擋了,接下來便是築基期、聚元境以至於現在的金丹境修士都難以自保。”
一時間,也分不清楚是茶香,還是此女身上的體香了
“多謝前輩救了神月宗,也救了救了晚輩。”
沈秋月低着頭,聲音軟糯,好似楊柳春風。
“不必言謝,我也是路過,舉手之勞罷了。”樑言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