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之人是個十二三歲的童子,生得濃眉大眼,額頭光亮,正是無雙城的副城主,伍慈!
他把小手一揮,一股無形之氣擴散出來,周圍雖然看不見半點異象,但在樑言的視角里面,金龍、紫龍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抹平了。
眼看伍慈破了自己的神通,極勝魔君冷哼一聲,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負手而立,暗自冷笑。
樑言周身壓力一鬆,表情卻是絲毫未變,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諸位道友,幸會!”樑言抱拳笑道。
清幽谷中,九位亞聖都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雖然沒有氣勢散發出來,但這九人都是通天徹地的大能,聖人之下就只有這些人才有資格爭鋒,他們的一個眼神也是尋常人承受不了的。
九道目光同時聚焦於一人,此人明明沒有亞聖境界,卻現出從容姿態,讓不少人暗暗稱讚了一聲。
“早就聽說道友之能,今日相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話的是萬獸山柳長壽,他把木杖在玄龜背上磕了磕,那玄龜立刻鑽出頭來,目光看向樑言,居然也微微點頭,彷彿認可了他一般。
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樑道友,你此行究竟是以玉竹山代宗主的身份來議事,還是以無雙城碧海宮宮主的身份來議事?”
這個問題問得刁鑽,樑言轉頭看去,只見是昆吾城的副城主,範青舟。
“樑某此來,當然是以玉竹山代宗主的身份。”他回答得十分果斷,沒有半點猶豫。
“那麼依樑道友的意思,你現在已經不屬於無雙城了?”範青舟繼續追問,問題依舊犀利。
“我想道友誤會了,這兩個身份並不衝突。”
樑言料到會有這一問,因此早有準備,此時呵呵笑道:“玉竹山代宗主的身份,乃是樑某臨危受命,爲了帶領玉竹山的道友一同對抗北冥大軍,只要北冥一日不除,我就一日是玉竹山的代宗主。而等南北之戰結束,南極仙洲重享太平之日,樑某自會卸任宗主之位,重歸無雙城。”
聽了他的回答,範青舟的臉色沒有絲毫波動,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伍慈這時咳嗽了一聲,緩緩道:“今日我等在此聚集,就是爲了商議樑宗主加入玄心殿一事,不知諸位道友有何看法,不妨都說出來?”
柳長壽笑道:“這還用討論嗎?玉竹山也是七山十二城之一,樑道友身爲玉竹山的代宗主,帶領門人弟子千里迢迢趕來會盟,進入玄心殿那是理所當然的。”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冷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樑言畢竟不是玉竹山的門人,只是臨時加入的名譽長老,如果他這樣的人也能代表玉竹山進入玄心殿,那規矩豈不是全亂了?”
說話的正是極勝魔君,果然在主守的五方勢力之中,他是第一個反對樑言進入玄心殿的。
“極勝道友此言差矣。”柳長壽搖了搖頭,明顯不認可他的說法,“如今是南北大戰,非常時期,不必墨守成規。樑言以一己之力拯救了玉竹山的道統,只有他才能得到玉竹山衆弟子的認可,否則怎麼不叫別人來當這個代宗主?所以這個進入玄心殿的資格,只有他才具備。”
“荒謬!”
極勝魔君大笑道:“照你這麼說,我手下的天邪魔君實力也不弱,如果他能整合足夠多的勢力,讓五山五城之外的門派都推舉他爲盟主,是不是也能進入玄心殿?”
“天邪魔君?”東面傳來一聲輕笑,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緩緩道:“此人心高氣傲,看不起天下英雄,簡直與你同出一轍。各門各派的長老、宗主,還有那些散修,有哪個是真心服他的?別說推舉他爲盟主了,恐怕就是把衆人聚集到一起都做不到。”
“古天,話可不要說得太絕對!”極勝魔君眼中精光爆射,身上隱隱散發出一絲恐怖的威壓。
古天卻是絲毫不懼,一笑置之,並不與之爭吵。
幾人爭執不下,樑言卻在暗中觀察。
他發現主守派裡面,只有極勝魔君是強烈反對自己加入的,其餘四方勢力似乎都有些搖擺不定,態度不置可否。
“有意思,原來主守派也不是一條心思,各有各的想法,如此看來,我加入玄心殿的機會不小.”
就在他暗暗思忖之時,柳長壽和極勝魔君的爭吵越來越激烈,兩人各執己見,互不相讓,其餘衆人卻都沉默不語。
忽然,神霄山左臨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兩位道友稍安勿躁,且聽老道一言。”
此人雖然看上去白髮蒼蒼,但渾濁的老眼中卻綻放出精光,此時把拂塵一擺,沉聲道:“玄心殿掌握着南玄的最高權力,從這裡發出的每一個命令,都有可能決定數百萬,甚至上千萬修士的生死,由不得我們不謹慎。樑道友身爲玉竹山的代宗主,按理來說是完全有資格加入玄心殿的,只是他根基太淺,再加上出身頗有爭議,因此纔有今日這場辯論。老道提議,不如大家各自詢問樑宗主一個問題,得到他的解答之後再做決定,到時候我們九人同時投票,一旦投出,便不得再反悔了。”
聽了左臨的一番話,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微微點頭,顯然認可了他的提議。至於極勝魔君,雖然心中有些不情願,但他一人之力也無法逆轉所有人的想法,因此只能默認。
“老道先來吧。”
左臨面向樑言,打了個稽首,道:“樑宗主,恕貧道得罪,倘若你覺得不便,也可不答。”
“無妨。”樑言笑道:“道友儘可提問。”
“好。”左臨點了點頭,“我想問樑宗主,假如你今日成功進入玄心殿,成爲我等一員,那麼你在南北大戰之中會持什麼立場?主攻?還是主守?”
這個問題問得直截了當,可以說,在場九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主守!”
樑言毫不猶豫,回答得乾脆利落。
話音剛落,在場的一部分人立刻變了臉色,但他馬上又笑道:“亦主攻!”
這下輪到所有人面面相覷了。
左臨皺眉道:“樑宗主此話何意?玄心殿議事可是爲整個南玄大軍做決策的,觀點必須分明,可不能和稀泥啊。”
樑言正色道:“非是和稀泥,而是一種策略。”
“哦?請道友詳說。”
樑言環顧衆人,緩緩道:“諸位不覺得奇怪嗎?五日之前,北冥大軍的毒人來攻城的時候,爲何只有紫毒人做統帥,連一隻赤毒人都沒有?” “這有什麼奇怪?”極勝魔君冷哼道:“或許只是北冥軍的一次試探而已。”
“非也!”
樑言搖了搖頭道:“我曾在南垂見過這種劇毒的雛形,它的一種重要原料便是落魂海海底蘊藏的‘喪魂氣’,而在五莊山的滅宗之戰中,我也曾見過這種毒人。相比之下,五天前攻城的那批毒人,體內的‘喪魂氣’含量明顯不足,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北冥軍後方的供給可能出了大問題,這也導致他們暫時製作不出毒人,但爲了矇蔽我們,毒潮不可停止,所以才強行讓紫毒人來攻城。”
衆人聽了他的回答,心中都感到驚訝,就連深信他的伍慈也有些驚疑不定。
“樑宗主,這可是軍機大事,不能亂說啊!那日毒人攻城,我等九人雖沒有親自過去,但也都用神識探查了情況,並沒有看出你所說的端倪,難道你的修爲境界還凌駕於我等九人之上?”左臨臉色嚴肅地問道。
樑言微微一笑道:“樑某怎敢妄言在各位道友之上?事到如今也不瞞大家,其實我在機緣巧合之下進入過鈞天城,並且修煉了《神農帝經》,因此才能看出端倪。”
“什麼?”左臨驚訝道:“你修煉了神農一脈的真傳功法?那可是毒聖的剋星!”
樑言嘆了口氣,悠悠道:“神農一脈雖是毒聖剋星,但樑某畢竟不是神農拓,修爲差太遠了,因此破不了北冥的毒人。”
左臨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點了點頭道:“不錯,功法雖然剋制,但毒聖已經是活了十幾萬年的老怪物,就算神農拓復生恐怕也沒有那麼好對付他,剛纔是我失態了,道友見諒。”
“無妨。”
樑言呵呵一笑,又道:“剛纔說了,北冥軍的後方很可能出現了問題,所以我建議大軍先固守長城,暗中則派出一隊精英,潛入北冥後方去調查此事,倘若真有破綻,可以裡應外合,一舉攻下北冥。但若查不出破綻,我等還是繼續固守,畢竟敵軍勢大,我等沒有必勝的把握,絕對不可冒然出擊。”
“至於樑某所謂的‘主攻’,其實是防守後的反擊,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須直搗黃龍,瓦解對方的核心,否則北冥反應過來,他們的整體軍力在我南玄之上,屆時我南玄必定陷入被動。”
“原來是這樣!”
左臨露出一絲若有所思之色,捋了捋長鬚,沉吟片刻後道:“罷了,老道已經沒有問題了,諸位道友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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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打了個稽首,看向樑言的目光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任誰都知道他的態度了。
“柳道友,你呢?”
坐在左臨身旁的是柳長壽,他見左臨詢問,把木杖在烏龜背上磕了磕,笑道:“樑宗主絕代天驕,我只問一句,你養的那頭靈獸什麼時候給老夫看看?”
樑言聽後不禁莞爾。
看來萬獸山的修士多少有些老不正經,如此重要的會議上卻聊這個,那李一樂和李半瘸恐怕都隨了這位師兄。
“下次一定。”樑言淡淡道。
“好。”柳長壽點了點頭,當真再沒有問題了。
接下來輪到範青舟,此人把手中書本放下,笑道:“樑宗主,我也只問你一個問題.”
說到這裡,忽然沒了聲音,後半句話居然用上了傳音秘術:“不知你有沒有見過此人?”
說話的同時,一副圖畫傳遞到了樑言的意識之中。
圖畫中是一個男子,身材高大,猿臂蜂腰,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看上去俊美異常。
樑言瞧着有些熟悉,念頭一轉,忽然想起來,這是當年參加無雙城選拔考覈時,在方壺仙谷中見到的囚犯!
“怎麼是他?”
樑言心中驚訝,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範青舟何等修爲,此時又專注於他,哪裡看不出來?
“看來道友是見過了。”範青舟大喜道。
樑言知道自己露了一絲破綻,立刻恢復平靜,淡淡道:“道友,此事與南北之戰無關,樑某拒絕回答。”
“你!”
範青舟的臉色微微有些惱怒,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眼中精光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罷,我的問題問完了。”說完,重新拿起手中書卷,似乎又去看書了。
“阿彌陀佛!”
範青舟話音剛落,就聽一聲佛號,卻是大苦尊者開口道:“樑宗主,假如在交戰過程中,遇到北冥修士願意棄邪歸正,你可願意留他們一條生路?”
“不留!”
樑言回答得十分果斷:“戰場之上爾虞我詐,怎能分辨對方是不是真的棄邪歸正?若是一時心軟將其放過,日後說不定成了揮向我南玄大軍的屠刀,我對他們仁慈,誰對我軍仁慈?”
大苦尊者聽後,面容更加愁苦,看上去並不是完全認同。
沉默了片刻,又問道:“倘若有一個任務,必須要一小部分修士做誘餌才能完成,樑宗主是否會爲了完成任務而犧牲掉他們?”
這一次,樑言倒是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好一會。
半晌之後,就聽他沉聲道:“戰場廝殺,傷亡在所難免,倘若真的到了這一步,我不會欺瞞部下,選擇的權利應該在他們,而不在我。”
“善哉!”
大苦尊者雙手合十,微微點頭,卻是不再言語了。
他問過之後,就到了身旁的悲明鏡。
此女是白玉城的副城主,白衣白髮,整個人就似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她所在的地方,就連明媚的陽光都給人一種冰寒刺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