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劍猿之死
“沒有別的辦法，你不要心存僥倖了。”
八臂劍猿搖了搖頭，臉色嚴肅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能夠操控多柄飛劍，但只要到了劍心境，就只能有一柄飛劍，否則你的劍心必將混亂，最終走火入魔，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律！”
看着妖猿的嚴肅模樣，樑言的思緒忽然有些混亂。
修道兩百餘年，遇到任何事情，他幾乎都是當機立斷，可唯獨今日不同。
因爲本命飛劍，涉及自己的大道根本！
自己一路披荊斬棘，摸索着走來，可半路突然有一個人跳出來和伱說，你以前走的路都不對，必須要毀掉重來，這怎麼接受得了？
最關鍵的是，這個選擇還不能逃避！
舍，還是不捨？
只要自己還想在劍道之路上更進一步，這個問題，遲早要擺在自己面前！
“哎，我知道你修煉如此多飛劍並不容易，現在要你親手毀掉這些本命飛劍，的確是有些殘酷。但你要知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的飛劍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打得過劍心境的高手，只要成就劍心，雖只一柄飛劍，也勝過你的所有飛劍了。”八臂劍猿語重心長地說道。
“多謝前輩指點。”
樑言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向妖猿拱了拱手，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八臂劍猿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嘴上雖然沒有反駁，但心裡還是放不下自己的本命飛劍，不由得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老猿我言盡於此，或許等你觸摸到劍心境的門檻時，才能夠有所領悟吧.”
說完，擡手一揮，劍心世界轟然消失。
樑言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的神念又回到了體內，四周依舊是高高的圍牆，前方一個池塘，兩人就在池塘附近盤膝而坐。
八臂劍猿也睜開了雙眼。
它看着樑言，似乎有些遺憾，不過這一絲遺憾之色轉瞬即逝，下一刻又露出了笑容。
“該教的我都教了，我的劍道之路，當年得自於人族，如今還於人族果然天道循環，冥冥中自有定數！”
“前輩天資橫溢，風華絕代，如果不是困於千機魔塔之中，未來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樑言由衷說道。
“呵呵，或許吧.”
八臂劍猿笑了笑，接着又好似想起了什麼，緩緩開口道：“天機閣是儒門大宗，對奇門之術鑽研甚深，像你這樣的外來者，沒有學過天機閣的神通手段，基本不可能推算出迷宮的出口。”
樑言點了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認同：“前輩說得不錯，這迷宮時刻都在變化，以我粗淺的測算之術，的確很難找到出口。”
“其實除了找到出口以外，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去往第五層。”
“哦？還有別的辦法？”樑言來了興趣，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八臂劍猿也沒有賣關子，緊接着開口道：“其實很簡單，只要找到這一層的守關者，就可以讓他把你們送上第五層。原本守關者是在迷宮的出口處，但是自從第四層發生變化之後，他好像也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你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迷宮中找到他，打敗他，然後讓他幫你們發動空間傳送。”
“守關者.”
樑言沉吟了片刻，根據前面幾層的經驗，他知道每一層都會有守關者，一般都是天機閣留下的機關傀儡。
“但是第四層的迷宮這麼大，我要找到守關者也不容易啊。”樑言搖了搖頭，顯然覺得這個方法對他的幫助並不大。
“其實要找那個傢伙也不難，你只要循着有水的方向搜尋即可。”八臂劍猿微微一笑道。
“有水的方向？”
“不錯！這一關的守關者其實不是傀儡，而是一個器靈！它是水系法寶的器靈，你每次遇到岔路的時候，就往水系靈力濃郁的那個方向走，最後絕對能找到它！”八臂劍猿十分肯定地說道。
樑言聽後大喜，急忙拜謝道：
“多謝前輩指點！”
他對八臂劍猿是由衷地感謝，因爲對方不僅指點了他的劍修之道，還給他指出了一條通關的明路。
想到這樣一個天賦異稟的妖猿，就要困死在這種地方，樑言心中也有些不忍，想了想道：“妖猿前輩，不如你和我同行？晚輩還有兩個幫手，到時候我們幫你把魂牌奪回來，大家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如何？”
聽了樑言的建議，八臂劍猿嘴巴一咧，忽然笑了起來。
一股淒涼之意，出現在他的眼眸之中。
“其實從我飲下‘繪月水’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死了，之所以拖着一副皮囊撐到現在，大概就是爲了等你吧.”
說到這裡，八臂劍猿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我雖然是妖族，但也是一名劍修，劍修有劍修的死法絕對不是這樣苟延殘喘，最後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我明白了.”
樑言點了點頭，也從地上緩緩站起。
他的臉色凝重無比。
雖然認識的時間還不超過一個時辰，但他感覺自己完全能夠理解八臂劍猿。
有時候真正的交心，或許不需要多長的時間，僅僅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已經足夠了。
“如前輩所願，晚輩將會竭盡全力，毫無保留，用最強的殺招，送前輩上路！”
“呵呵。”
八臂劍猿笑得很開懷，也很欣慰。
下一刻，他身上的氣息陡然一變。
雖然沒有強大的力量，但卻有一股氣勢，一股“任憑刀山火海，我自一劍向前”的氣勢！
彷彿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和‘繪月水’抗爭，被歲月長河消磨了棱角的朽木老猿，而是一個恢復了全盛時期的絕代妖猿，一個睥睨八荒的劍者！
“樑言，小心了！”
八臂劍猿將八根“鐵疙瘩”分別抓在手裡，彷彿握住了曾經的飛劍，整個人一往無前，猶如流星一般衝向了樑言。
它腳步沒有遲疑，沒有彷徨，眼神之中更是充滿了堅定。
如果說除了堅定還有什麼的話，那就是懷念和憎惡。
懷念曾經的自己
憎惡現在的自己.
而此時此刻，樑言看着疾衝而來的妖猿，臉上也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他知道，其實八臂劍猿的體內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剛纔“繪月水”的發作，更是讓他命懸一線。
如果八臂劍猿選擇自我封印，用最後的一點力量鎮壓體內的邪惡之物，說不定還能在這裡枯坐數年甚至數十年。
但它沒有選擇這麼做。
八臂劍猿，遇見了同爲劍修的樑言，選擇燃燒自己的最後一點力量，好似煙花一樣綻放出最後的絢麗，然後完成屬於它的落幕。
對於它的選擇，樑言沒有資格評價。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尊重。
“人族劍修樑言，恭送前輩上路！”
面對已經是風中殘燭的八臂劍猿，樑言沒有絲毫留手，體內的劍嬰之力和九轉金丹同時催動，四大統的靈力猶如沸水一般瘋狂流轉。
頭頂四顆劍丸：紫雷、蜉蝣、定光、黑蓮，幾乎同時顫鳴了起來，錚錚劍鳴不絕於耳，似乎是在向對手行最後的劍禮。
下一刻，紫、青、銀、黑四道劍光同時迸發，猶如四道絢麗的煙霞劃破長空！
絢麗的光華之中，八臂劍猿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年輕的自己，背井離鄉，孤身闖蕩，拜師學藝，苦心鑽研，在劍道之路上一路探索，一路掙扎，可惜大道無涯，終究還是沒有走到盡頭.
刷！
下一刻，四道劍光同時洞穿了八臂劍猿的胸口，奔跑的腳步，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前輩.”
樑言的眼中露出了惋惜之色。
“呵呵，不必不必替我難過。”
此時的八臂劍猿雙膝跪倒在地，僅用一隻手臂勉強支撐住自己龐大的軀體，雖然臉色蒼白，額角冒汗，卻依舊強忍着痛苦，咧嘴而笑。
只不過，這笑容有些扭曲。
“堂堂正正的死於對手劍下，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我這一身本事，當年得於人族，如今還於人族，幸甚！幸甚.”
八臂劍猿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體內的氣息也在飛速消失，眼皮耷拉下來，猶如一根風中殘燭，馬上就要被吹滅。
然而，下一刻，即將合上的眼皮又陡然睜開，臉色也變得無比嚴肅。
“小心！它.它.它就在我的.我的腦後，啊！”
隨着一聲慘叫，八臂劍猿雙眼圓睜，頭顱倒向了一邊，終於是再也沒有了氣息。
一位天賦異稟，已經踏入劍心境的大妖，就此徹底隕落
不過樑言並沒有時間去緬懷。
因爲在他的視線之中，八臂劍猿的腦後，頸脖位置，一個拳頭大小的血包正迅速鼓起。
只不過是千分之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脹大到了人頭大小，緊接着血包裂開，從妖猿的頸脖裡面竄出一條巨大的黑色長蟲！
這黑色長蟲和之前在“鑽天鼠”體內發現的幾乎一模一樣，但體型卻大了五倍不只，足足有水缸粗細，前面的蟲嘴張開，還露出了一排尖細的牙齒，密密麻麻，足有上千顆之多！
它的速度奇快無比，剛一出現，就直奔樑言的天靈蓋飛來。
百丈左右的距離，在這黑色長蟲的面前，僅僅只用了十分之一個呼吸的時間，下一刻它就衝到了樑言的面前。
如此快的速度，只怕十大天驕中的任何一人都反應不過來。
不過樑言得到了八臂劍猿的提醒，早就有所準備。
在他看到血包鼓起的一瞬間，立刻就調動了體內的靈力，運轉“諸法空相”，將一層厚厚的佛門金光環繞在自己周圍。
砰！
金光剛一成型，黑色長蟲就撞了上來。
佛門靈力猛然迸發，印在怪蟲的身上，發出“滋滋滋！”的響聲，讓它的身軀扭動不停，還有一縷縷青煙冒出。
然而這黑色怪蟲似乎根本不知道疼痛，依舊趴在金光之上，任憑全身青煙直冒，也拼了命的想要鑽進去。
準確地說，是想要鑽入樑言的體內。
“就是你啊.”
樑言的瞳孔微微一縮，手中劍訣急掐。
四顆劍丸同時飛來，劍氣蓬勃而出，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將黑色長蟲捲入了劍氣風暴之中。
“吱！吱！吱！”
隨着一連串的怪叫聲響起，黑色長蟲被劍光斬成了數百段。
可饒是如此，樑言還不放心。
八臂劍猿的慘狀還歷歷在目，別看黑色長蟲在外面沒有什麼能力，可一旦被它鑽入自己體內，那真就回天乏術了。
想到這裡，樑言並沒有立刻散掉神通。
他用“諸法空相”的佛門金光籠罩了自己的全身，然後繼續催動劍訣，四顆劍丸的劍光猛然暴漲，把已經被斬成數百段的黑色怪蟲又斬了無數遍。
直到這條怪蟲被斬得飛灰煙滅，樑言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怪蟲消失，八臂劍猿的屍體之中，也流出了詭異的黑色液體。
樑言並沒有靠近，而是站在遠遠的地方，向八臂劍猿的遺體鞠躬行了一禮。
“多謝前輩的指點前輩雖是妖族，亦是我樑言敬佩之人。”
行禮之後，樑言才緩緩轉身，退回到了房間門口，將大門再次開啓。
轟隆隆！
隨着一陣沉悶的響聲，石門打開，露出了門外的清麗容顏。
一看樑言出來，無心的臉上立刻綻放了笑顏。至於眼中的一絲擔憂，則被她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臭弟弟，不過是一頭行將就木的妖猿，怎麼花了你這麼久的時間！”
“它”
樑言停頓了片刻，隨即嘆了口氣道：“它並不是行將就木的妖猿，而是一個.一個向死而生的劍者。”
無心聽後，微微一愣。
她是個聰明人，雖然不明白裡面發生了什麼，但看樑言如此鄭重的樣子，就知道對方一定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妖猿現在”
“已經死了。”
“你呢？你沒受傷吧？”無心仔細打量着樑言。
“沒有.”
樑言搖了搖頭，目光忽然看向了無心的眼睛，又握住了她的柔荑，輕聲道：“我們兩個好不容易重逢，一定要活着走出這裡。”
感受着手心中的溫暖，還有樑言熾熱的目光，無心的心中有些甜蜜。
“怎麼突然說這個.”
無心低下了頭，臉頰微微有些紅暈。
“沒什麼.只是前路茫茫，詭異難測，我不想和你分開。”樑言的聲音緩緩傳來。
其實他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從八臂劍猿那裡得到的情報，讓他對這座千機魔塔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此處，遠比之前想象的要危險。
繪月水，永生，容器.還有神秘的第五層。
這些未知的東西，已經遠遠超出了十大天驕的能力範圍，而且一旦進入第四層，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言了。
等待他們的，到底是機緣，還是死亡？
樑言心裡沒有一點把握。
就在他心緒萬千之時，無心反過來握緊了他的手。
柔若無骨的冰涼，從手心中傳了過來。
“無論前面有什麼，這次我都不會和你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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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