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是個人才,無論從哪個角度衡量,他都是一個人才。他有硅谷創業者的激情,也有最頂級工程師的能力,並且他還擁有‘硅谷精英’中,很少有的健談以及風趣。
他講話很有意思,充滿了各種‘段子’,就算段子沒講好,尷尬了,他也能夠巧妙化解,和他交談永遠也不會覺得無聊。他很善於運用自己的優勢資源,並且通過交談技巧來獲得別人的好感。
相比之下,劉一的話不多。事實上,他也從來不是一個話嘮的人。在來韓國之前,他說話最多的時候就是開會,給屬下安排各種任務,督促他們完成,而私下裡,他不是寫日記,就是打遊戲,過得和宅男沒有什麼區別。
劉一很少會如馬斯克這樣高談闊論,他永遠不會想馬斯克這樣說他是改變世界的那個人,讓世界變得更美好,多少年之內讓這個世界如何如何。他想事情的思維不是這樣。簡單來說,這就是東西方的思維差異。
馬斯克是個喜歡‘透支’的人,他透支人們的想象,在連火箭的原理都不懂的時候,他能通過遊說,用一個‘十年之後讓你遊太空’這種傻子纔會信的謊言讓投資人變成了一個傻子並且相信他能做到,拿到錢之後,他纔開始做。
而劉一,則完全相反。他是一個留有餘地的人,當然在努力的過程中,他是孤注一擲的,但他會給自己留一個底線。比如上次‘大奇蹟日’,好似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實際上他還留了一手,就算公司集團都垮了。他也不至於養不起老婆。
所謂的失敗,頂多讓他重傷。但不會讓他倒下。在風險度的把握上,他不想有那麼大的起伏。
兩個人的基本概念就不一樣,所以馬斯克磨破嘴皮灌輸給他的東西,實際上他沒聽進去什麼。
馬斯克也看出來了,有點受挫。但是對他的心裡承受能力來說,這不算什麼。比劉一難搞的對手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最後他還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他一點兒也沒有氣餒,反而認爲這是一場精彩的挑戰。
到現在爲止的部分,都在他的意料中。爲此他做了一些準備,並且他認爲會非常有用。
在馬斯克的理論中,這個世界上沒有說服不了的人,重要的是找到你想要說服的這個人的弱點,並且根據她的需要滿足他的**,如果你滿足了他的真正需求,他一定會被說服。
而在他眼裡,劉一是一個有着典型弱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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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吃完,甜點也吃完。劉一打算告辭了。
“謝謝款待,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回美國,我想我們應該告辭了。”劉一拉着jessica的手起身。微微示意了一下說道。
“告辭?”馬斯克拉住劉一,搖頭道:“不不不,現在距離不是告辭的時間。你不能裝傻,這不是聰明人的方式。”
“可是我並不感興趣。你請我吃飯,我來吃飯。今天的事情對我來說就是這麼簡單。”
馬斯克做了一個‘放鬆’的手勢,道:“我知道你現在佔據優勢,但是聽着,劉一,我知道你會來見我的原因,我也不會辜負你的希望,事實上,我爲你的女朋友請來了卡爾拉格斐爾,我想她一定很有興趣跟他見面。”
劉一詢問地看向jessica,jessica搖了搖頭,但是眼睛裡的希冀卻是摻不了假的。
“呃……不好意思,請問這個卡爾拉格斐爾,是幹嘛的?”
“oh!”馬斯克一副重傷的樣子,誇張叫了起來。jessica沒想到劉一竟然對卡爾拉格斐爾一無所知,趕忙解釋道:“他是一位著名設計師,是現在時尚界輩分最高的人,被稱爲時尚界的凱撒大帝,所有時尚界的人以能和他見一面爲榮。他來韓國有幾天了,我約了他好多次,但是……他不見我。”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劉一挑了挑眉,道:“但是我不覺得和他見一面會有什麼實際意義,馬斯克,你既然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你應該知道這還不夠。”
“ok,我已經說服他幫助你的女朋友,這麼說吧,就算她什麼也不會。有卡爾拉格斐爾的幫助,她也能在時尚界佔有一席之地。”
“他真那麼厲害?”劉一有點不信,看向jessica,jessica用力點頭表示馬斯克所言不虛。
“好吧,我留在這兒,你去和他聊聊,看看他到底能幫助什麼。”說着他對馬斯克說道:“我們聊多久,就看他們聊多久,我能給你多少幫助,就看他能給我的女朋友多少幫助,這個交易公平麼?”
“非常公平,一定會讓你滿意。”馬斯克說道,心裡憋悶不已,他忽然覺得他剛剛在餐桌上的‘風趣幽默’好像是個笑話,眼前這個男人顯然已經定下了一個現實的條件,如果自己沒有這個準備,沒有達到他的要求,任憑自己口若懸河也別想說服他。
“戴維斯,叫漢娜過來,讓她陪jessica小姐去見拉格斐爾!”馬斯克顯然想得非常到位,雖然卡爾拉格斐爾已經八十四歲,但是他還是沒有讓他與jessica獨處。
“請稍等,正在聯繫漢娜辛普森,語音發送完畢。”
很快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一個三十多歲的金髮女人走進來,對馬斯克和劉一點點頭,然後對jessica說道:“請跟我來,拉格斐爾先生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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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jessica到門口,一直看着她拐過轉角看不到了,劉一才收回了目光。
馬斯克看着他的樣子。皺起了眉頭。
“劉一,你知道我現在看着你。心裡的想法是什麼?”
“我不知道。”劉一坐回沙發上,道:“我知道你的目的。如果你想讓我放棄其他合作伙伴只與你合作,那就不要開口了,因爲這不可能。”
馬斯克大叫:“你剛說過我給你女朋友多少幫助你就給我多少幫助!”
“你該不會以爲,這種幫助是按百分比來算的吧?”劉一笑了起來,道:“你給她百分之九十九的幫助,但是這些幫助的價值只有幾千萬美元最多,你覺得這點價值,相比我能給你的幫助,成正比麼?”
“……”馬斯克知道自己遇到對手了。吸了口氣,坐到了劉一旁邊,道:“先不談這個,你知道我剛纔看着你,心裡的想法是什麼?”
“都說了,我不知道。”
“我的想法,是你在浪費精力。”馬斯克痛心疾首地看着劉一,道:“你有無與倫比的天賦,神賜的大腦。你本可以成爲達芬奇一樣的人。但是現在你卻在自我放棄。”
“什麼意思?”
“你在浪費你的天賦,你是一個可以真正改變世界的人。”馬斯克盯着劉一的眼睛,眼神精準地傳達出一個意思,對。就是你,你就是theone,你就是救世主。
這是標準的‘硅谷式’鼓舞。適用於幾乎所有‘覺得自己很行的年輕人,在硅谷。幾乎每一個公司的ceo,一年都要來上那麼幾次。馬斯克雖然比較委婉。但也萬變不離其宗。他忽悠之前的投資人的時候,這種句式經常用。
這種感覺是微妙的,在媒體的宣傳中,他被打造成那個改變世界的人的形象。他是那個改變世界的人,他認爲你也是他的同類人,改變世界,這本身聽起來就高大上,會讓人有一種‘與他爲伍’逼格很高的感覺,然後重點是‘你們在做一個改變世界的事情’,如果你不幫忙,那麼世界因爲你沒有變得更好,你是罪人。
這種霸道的邏輯,本質是資本主義。當然這不是劉一的理論,這是他大學的時候,他的馬列老師教他的。
“我並沒有這樣覺得,如果你準備像忽悠菜鳥一樣忽悠我,我們才真是在浪費時間。”
“不是這個意思。”馬斯克有點急了,這小子怎麼水火不浸啊。馬斯克一生中‘忽悠’了無數劉一這個年紀的人,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人都是恃才傲物,希望被欣賞的,難道這個小子,他一點也不覺得被‘現實鋼鐵俠’欣賞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還是他有着超越他年齡的成熟,或者他有了自己的明確的目標?
馬斯克分析着,但是確是太倉促了,電光火石間他沒有足夠的信息,只能像面對着一個完全不會的選擇題一樣,蒙一個答案。
“我想知道你想做什麼,換句話說,你的理想是什麼?”馬斯克看着劉一,笑道:“不要告訴我你的理想是賺錢,我想你應該體會了這種感受,到了我們這個層次的人,賺錢並不是問題,錢只是一種實現我們目的的資源,和鋼鐵,技術,科學,一樣的資源,如果你以賺錢爲目的,那你就和比爾蓋茨那種商人沒有區別。”
“呵呵,你對比爾蓋茨,好像有看法?”
“看法?”馬斯克搖搖頭,道:“我對他沒有看法,事實上我根本不看他。一個只會抄襲了別人創意發家的代碼狗,一個只爲賺錢滿身銅臭的商人。他編寫了basic語言,但是微軟盈利之後,他再也沒有打過一行代碼,這種人,完全不值得尊重。你知道他的口碑爲什麼比不上喬布斯?因爲他就是那麼low。”
“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劉一笑了笑,道:“那麼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你認爲自己是比爾蓋茨式的人物,還是喬布斯式的人物?據我所知,喬布斯擅長的並不是敲代碼,相比之下,他更擅長營銷。蘋果的工業設計也不是出自他的手,每一項業務都有自己的團隊。在我眼裡,他在盛名之下,但是真正做事的人,並不是他。”
“你說的……也有道理。”馬斯克皺眉道:“不過我還是覺得比爾蓋茨更low,作爲一個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的人,他選擇了與金錢爲伍,而喬布斯本來也不是一個程序員,他更擅長銷售,因爲他本來也是一個ceo式的人物。”
劉一聽了馬斯克的話,想了一會兒,道:“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你是在做改變這個世界的事情,而且你公開表示過,你投資特斯拉,是因爲你的愛好和惠及全人類的信念。我姑且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但是你需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想改變這個世界。而且這個世界,也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你剛纔問我,我想做的事情。”劉一繼續說道:“我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如果說類似的想法,我想通過我的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你很喜歡舉例,我也舉個例子好了。如果把這個世界比喻成一個充滿了bug的程序,我不想重寫這個程序,我只想找出其中一個bug,修正它,如果我能做到,我認爲我已經對得起‘全人類’這三個字了。”
“你可以做得更好,你有這個能力,爲什麼不去做?”馬斯克不能理解,道:“因爲女人?ohmygod!我知道你有好幾個女朋友,我也有,但是我不在意。女人是什麼?女人是工具,生孩子,解悶,填補我年少輕狂時期的空虛,但是她們干擾不了我的理想,她們和我想做的事情比起來不值一提。當我發現她們已經影響到我的時候,你知道我是怎麼做的,cut!離婚,把她們從我的生活中清理掉!”
“然後呢?”劉一看着馬斯克,他也完全不能理解馬斯克的想法:“你得到了什麼?你現在做的事情,有哪一樣完全成功了麼?你一週工作一百個小時,你的超級汽車在哪裡?你還是需要我的幫助,你還是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我不認爲我是救世主,我也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我能活多少年?就算我把我的一生奉獻出來,我能得到什麼?全人類在我死後對我的尊敬?我不關心!地球上有70億人,而我只能活幾十年,我不欠他們什麼,當救世主的想法我不存在,就算我窮盡一生,我能做的也非常非常有限,在我有生之年,我不可能看到人類移民火星。或許幾百年後人類能做到,但那時候我已經死了,請問我爲此花費的一生誰補償給我?你認爲我現在享受生活是一種浪費,但我恰恰認爲你的想法纔是浪費!”
“不是,絕對不是!”馬斯克聲嘶力竭,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了一點快要被說服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