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
如若實質的壓力壓在每個人身上，每個人的表情都不盡相同。有坦然，有愧疚，有複雜……
“老大，我說兩句。”潛艇忽然開口了，劉一點點頭，然後潛艇站了起來。
潛艇的目光非常坦然，道：“老大，你剛纔說股價即將達到最高點的時候有兩個人賣出了股份，其中有我一個，而且我還知道誰是第一個，你想知道嗎？”
“願聞其詳。”
“我想你也能猜到，第一個賣出股份的人是夏天。”潛艇嘆了口氣，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天你讓我暫代她的位置，但是我知道以我的能力做不來。當天晚上我給夏天打電話，我想勸她回來，但是她告訴我，她不想回來了，而且她正準備把股份轉讓出去。”
劉一臉上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那天夏天在短信中說的很明白。她不想再和自己有任何糾纏，夏天會轉讓股份在他的料想中。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潛艇微微有些愣神，彷彿陷入了回憶中：“老大，剛剛你說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和你關係匪淺，確實是這樣，我們能來到鑫盛集團，完全是因爲……可能別人和我想的不一樣吧，反正我完全是因爲你這個人。”
“不知道爲什麼，我就覺得你能行。所以就算多苦，就算要親手蓋豬圈，我也跟你過來了。我記得剛到草原的時候。咱們白天干活，晚上彈吉他唱歌。一幫老爺們就夏天和小辰兩個女孩子，僅有的兩個蚊帳都給了她們……那時候咱們真的很快樂。”
“我知道你們看出來了。我也不怕說，沒錯，我喜歡夏天。上學的時候我就喜歡她，一直暗戀了這麼多年。老大，你也知道我家裡也有生意，現在我爸還整天催我回去幫忙，集團步入正軌，我其實就想辭職了，但是我放不下夏天。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我也知道我比不上你，我也沒想過要競爭。我只想每天能看到她，哪怕她罵我兩句，打我兩下，我都開心。”
“我是這麼打算的，什麼時候你們結婚了，我就什麼時候離開，那樣我也放心了，死心了。但是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這半年，我對你很失望，可能這就是男人成功後的必然吧，我也能理解。而且隱隱地我也很開心。以爲夏天沒有機會了，我就有機會了。可是我又沒想到，她竟然比我先離開了。我知道這不怪你。你不可能會趕走她。但是老大，我想辭職了。這個集團沒有我不會有什麼影響。而我沒有夏天，真的真的很難受。”
“我本來打算這個月底辭職。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肯定不會走了。”潛艇說完，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我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但是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一定會走，請你理解我。”
劉一看着潛艇說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示意他坐下，道：“潛艇，我很奇怪你爲什麼會覺得我不相信你？我分明剛剛說過，我對你們的信任就如同相信我自己，如果我不信任你，我會讓你接任夏天的位置嗎？”
“老大……”潛艇要說什麼，但被劉一揮手打斷：“我說的是失望，我失望的是，在發生危機的時候，你什麼都沒有做。”
“而你什麼都沒做的原因，除了夏天的因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性格左右不定，魄力不足。每當你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一定會聽到有人提出相反的意見，於是你就拿不定主意，我說的對嗎？”
潛艇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楞道：“老大，你該不會派人監視我吧？”
“呵……我沒那麼閒。”劉一的眼神從衆人臉上掃過，停留在一個人身上，道：“sam，你說我說的對嗎？潛艇一定是聽到了很多不同的意見，所以他拿不準主意。”
sam點點頭，又趕忙搖頭，道：“老、老大，你可別這麼看我啊，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的股份可還沒賣呢。”
“對，你是沒有賣，因爲你在等。”劉一的眼神變冷，道：“sam，爲什麼，你爲什麼這麼對我？我自問對你不薄，你爲什麼背叛我？”
會議室譁然，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sam會是背叛者？
sam的神色有些慌，但是和劉一的目光相遇，立刻就明白狡辯沒有用了，反倒坦然了起來。
“我想知道我哪裡露出了破綻。”
劉一笑了，道：“你終於承認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三彙集團的人，你能一直等到今天，我確實是低估你了。”
“過獎，我以爲我做得很小心，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sam點點頭，道：“我心服口服，但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能，我就是不想告訴你。”劉一指了指門口，道：“請便。”
sam咬咬牙，臉色憋得漲紅，冷哼了一聲，起身走了出去。
“還有六個人，我不想去調查你們是誰。現在我只想說一句話，感謝你們這麼多年的付出。既然你們對我沒有信心，我有幾句話送給各位，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劉一指了指門口。
沉默了一會兒，一個人起身，微微對劉一欠身，道：“老大，對不起。”
“老大，對不起……”
“老大，其實我當初是拒絕的……反正，說什麼也沒用了，對不起。”
陸續有人起身離開，整個過程劉一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衆人離開。六個人走了，潛艇沒走，劉一看看潛艇，道：“走吧，我相信你剛纔說的話，走吧，我們還是好兄弟。”
“老大，我、我不能走。”潛艇連聲說道：“我真的不知道sam是這樣的人，老大，你相信我，我如果知道他是三匯的人，我不會相信他的任何話，老大……”
“那你會走麼？”
“我、我還是會走，但這不一樣啊……”
“但是對我來說，結果是一樣的。”劉一對潛艇伸出手，道：“握個手，再見面還是朋友，現在我有難處，如果我過得去這一關，我們或許還有合作的機會呢。”
“老大……”潛艇懊惱地拍了下額頭，眼睛裡淚光涌現，劉一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別像個娘們似的。”
潛艇也離開了，會議室一下冷清了。除了在中國處理事務的小辰，在座的還有八個人。十八銅人，一轉眼就去了一半，哪怕自信如劉一，也是難免神傷。
他這樣，其他人比他更糟糕。誰也想不到一個小時前還在一起吵架，商量怎麼應對危機的同伴，竟然是競爭對手放在這裡的臥底，這種感覺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劉一開口說話了。
“都坐過來一點，人少了，以後不會那麼吵了。”劉一本來想開個玩笑，但似乎這個笑話不怎麼好笑，沒有一個人買賬，但是大家還算是給面子，坐得距離遠的人，都起身挪過來一點。
“現在這個局面，並不是十分艱難……”劉一剛起了個頭，忽然坐在位置最遠的‘包子’叫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怎麼了？”
“老大……”包子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甚至他的嘴脣都在發抖：“韓國公平貿易委員會對我們提起反壟斷調查，韓順集團緊接着宣佈單方面終止和我們的合作了！”
劉一好像被驚呆了，失神般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其他人紛紛動手搜索相關新聞，但是奇蹟沒有發生，這並不是愚人節的玩笑。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韓順集團承接了鑫盛韓牛的銷售網絡，它宣佈終止合作，意味着在韓國境內除了首爾之外，所有的銷售陷入凝滯。
可以預見的是，明天又是一個跌停，甚至後天、大後天……
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劉一，他們希望看到這個一直創造奇蹟的男人說一句‘現在的情況還不算艱難’。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今天的會議到這兒吧，晚上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八點開會，都不要遲到。”劉一嘆了口氣，強打精神說出這句話，然後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他的背影有些頹然，一點也看不到曾經意氣風發的模樣，似乎在這一瞬間，突然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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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隔壁的隔壁，是秀英的辦公室。劉一從會議室出來，直接來到了這裡，秀英正好也在，看到他這個樣子，知道可能情況不是很好，沒有說過多的話，直接給了他一個擁抱。
“會好起來的，對嗎？”擁抱過後，秀英靠在劉一的胸口，輕聲問道。
劉一搖搖頭，苦笑道：“哪有那麼容易。”
“我相信你可以。”秀英固執地說道。
劉一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地摟着秀英的腰，臉上的表情雖然堅毅，但是不經意間還是會流露出些許的脆弱。
秀英看到了，覺得很心疼。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劉一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故作輕鬆，道：“如果我破產了，你還願意讓我這麼抱着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