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封在三天之內靈力大增, 連他的身體都幻若無物,卻沒有知道他所付的代價是什麼,他沒有給尹禛任何的解釋, 唯有眸中帶着無奈的嘆息。
“你要去做什麼?”尹禛似乎終於受不了這靜謐無聲的壓抑氣氛, 他討厭這種掌控不住又被隱瞞的無力感。
嵐封的面容似乎很溫和, 但眸中卻有洞徹一切的殘酷和冷漠。
“做我必須要去做的事。”他的聲音清靜而溫和, 有種深入人心的力量, 尹禛一時間聽得有些恍惚,正待出口,嵐封卻已走到他的跟前, 扣住他的手腕,讓尹禛忍不住微顫了一下, 他的手冰冷如玉。
但嵐封的眼睛卻是有溫度的, 真切而深摯, 他的手緩緩收緊,微笑“請跟臣來, 皇上!”
尹禛只覺得頭有些暈眩,剛微微閉了下眼,他人已同嵐封出了宮,正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上。
街道兩旁明暗不一的燈光,在風中隱隱暗暗的搖晃着。
尹禛總覺着不太真實, 恍然若夢一般, 隱約間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一時又說不出來。看向嵐封時, 他臉上有着神秘的笑意, 只拉着他往一處走去,他走得並不快, 可兩旁的景物卻像是在飛一樣的一閃而過。
聶府!?他拉着自己到這裡來做什麼?尹禛的震驚的看着嵐封竟然拉着他走到聶府門口。嵐封只笑不語,直至尹禛面帶怒容的想止住步伐,才輕輕的低語。
“你不想見見她嗎?”嵐封眸中隱含着無人能懂的情緒。尹禛沉默了半響,最終搖頭,既然他決定放棄,就不該去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她好不容易纔得到的幸福,不能再碎在他手中了,何況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嵐封仍是在笑着,但眸光落在那硃紅色的門上卻是冷冷的微笑。若不是今日的他有了這般修爲與術法,恐怕尹禛這一輩子也不知道錯過了什麼。
若不是他們逆天改命,他原本是可以快樂多得的吧,那個女子本就屬於帝王的。嵐封忽然皺起眉,捂着胸口,微斂臉上的冷笑,墨色的眸中有着隱約的痛苦,但他卻一直未放開扣在尹禛腕上的那隻手。
尹禛也微皺起眉,他的手很冷,比剛扣在他腕上的時候還要冷,那寒意似乎是從他身裡的散發出來的,指尖的冷也點點侵入他的身體。
嵐封沒有理會尹禛的皺眉,只拉着他走上臺階,尹禛正驚異於他沒有敲門的意思,嵐封卻帶着他穿過了那張硃紅色的門,像是影子般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皇上不必感到震驚,臣只是帶着皇上的元神出來而已,事實上皇上的肉身還在宮中。”正是因爲這樣,嵐封才一直沒有鬆開拉着他的手,而街上的行人卻是看不到他們的。
尹禛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雖然已經在心裡告訴自己,不管看到什麼都要保持冷靜,但他卻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跳得非常的快。
嵐封與尹禛沒有任何障礙的穿過亭臺樓閣,直到看見那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吃晚飯的情景時,尹禛終還是忍不住的僵在原地,多溫馨的場面,尋常人家都是這樣的吧。
羨慕與嫉妒皆有之,但他身爲一國之君還不至於出爾反爾懷恨於心,就算曾經有過那般的不甘,不都在她的眼淚與絕望中妥協了嗎?能看到她過得很好,已經足夠了。
尹禛靜靜的看着那讓人羨慕的一家,堅硬的心又變得柔軟起來,儘管他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刺痛了他的心,可站在這裡看着的他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人,至少他還能感覺到普通人的喜、怒、哀、樂……..
“寧兒今天感覺好些了嗎?”聶聞昕把一筷子青菜夾在顧寧的碗碟裡,這幾天她的妊娠反應明顯了,白日裡也覺得身子乏起來,胃口也差了許多。
顧寧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反應代表什麼,要說心裡一點也沒有介懷是不可能的,但她不能打掉他,不僅是因爲爹爹他們所說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下不了這個狠心,可在面對青衫時她又會內疚。
顧寧輕輕搖頭,默不作聲的把碗蝶裡的青菜吃完。步青衫的面色很自然也很平靜,此刻的他正想着是不是醃點梅子什麼的,讓她的胃口好一些,現在纔開始她就吃不下什麼東西,到了生產時怕是身子受不住的。
步青衫不清楚狐跟人是不是一樣的生產方式,從前他也只聽過產婆接生,真到了那時他們幾個男人如何辦呢?
想到這裡,步青衫就想找醫書多看看,以免到那時不知所措。
想得太多,又想得太複雜的步青衫,有一筷子沒一筷的吃着飯,魂不守舍的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等到回神來,一桌上的人都看着他。
“青衫這碗裡的湯,你還是用勺吧!”聶聞昕溫和的眸中含着笑意,他們這麼多人都在,他現在就開始緊張,到那時要怎麼辦纔好。
清音好心的當做沒有看到,他正用筷子喝着湯,杏兒卻是忍不住的捂着嘴偷笑,顧寧也看着莫名奇妙在失神的步青衫,若說她這些天只是身體上的不對勁,那他就是神情上的不對勁了。
步青衫不自然的喝着碗裡的湯,雖然面上有些尷尬,但碗裡的湯卻暖到了他的心裡,很久沒有嘗試過一家人吃飯的感覺了,記憶裡也只有他跟孃親一起吃飯的時候,到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
現在這樣真的很好,他已無所求了。
聶聞昕的眸中帶着好笑,神色帶着欣慰,若不出意外,他們以後都會這樣生活下去吧。
屋子裡的和樂融融感染了尹禛,看着這一幕的溫馨他微微的笑了,而嵐封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一陣微涼的風沒有痕跡的吹進了屋子裡。
聶聞昕含笑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他終於來了,那他們的勝算又大了幾分。
清音也似乎感覺到什麼,微微側了一下頭,看到爹爹微微點了下頭,便知他們要等的人終於來了。其它人卻是什麼沒察覺一般,各自吃着碗裡的菜。
用過了晚飯的一家人散開來,杏兒收拾碗筷,步青衫送顧寧回房休息,當然現在睡覺還早,在房裡說說話總是無礙的,而聶聞昕卻帶着清音來到自己的屋子裡,等早已來家中多時的嵐封。
當看到另外一人時,聶聞昕和清音都微微變了臉色,他竟然帶着帝王的元神來聶府,這也太亂來的吧,要是萬一出了什麼事,那宮裡留下的那具身體就成了活死人。
“你來便是,何苦要把他帶來?”聶聞昕溫和的聲音中有着嘆息,他現在就算知道也晚了,何況這年青的帝王並非他們所想的那般蠻橫,至少他真心實意的愛過寧兒,雖然也曾傷害過她,但那畢竟是迫不得已,而且清律也有一半的錯。
嵐封臉上卻沒有絲毫溫和的情緒,身上的冷意讓屋子裡的溫度也降下來,只是除了尹禛沒有人受影響。
“如若不然,又怎知你們連天都敢欺!”
嵐封臉上如冰的譏諷,使得聶聞昕扯開了一抹疲憊的笑,清音卻是冷眼瞪過去。
“你現在告訴他又有什麼用呢,不過徒增痛苦罷了。”縱使帝王知道一切,也改變不了寧兒的心意,若真是天意,爲何一心難求。
尹禛知道他們說的跟他有關,可卻不明白他們話中的意思,他們隱瞞了什麼不讓他知道?
“難道現在他便不痛苦了嗎?帝王姻緣是那麼容易斬斷的,那個女子命定是屬於他的,若線不斷,那麼她總會回到他身邊,你們能阻止幾次,能逆幾次天受幾次劫?”嵐封的話已經算是透徹至極了,尹禛以明白了大半。
看着聶聞昕眸中歉意,與清音別開的目光,尹禛只覺得胸口被什麼堵住,讓人呼吸不順、又吐之不出。
她是他的,卻不愛他!這是老天開的玩笑嗎?這上蒼究意是眷顧他,還是在折磨他,尹禛全身有些哆嗦,若不是來的是他的元神,大該他的臉上已經一片鐵青的恨了吧。
“我們當然自有辦法,身爲國師的你,還是多把心思放在大清的國運上吧,妖孽正欲做亂,這等區區小事,還用不着國師去勞心!”聶聞昕瞧着尹禛神情不佳的樣子,語氣也冷了下來,孰輕孰重他一個國師到現在還分不清嗎?
嵐封聽了聶聞昕的譏諷卻是收斂了身上的寒意,他當然清楚現在更重要的是什麼,可是、可是他得在那之前成全尹禛的心願,要不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尹禛你現在知道了一切,嵐封想問一句,你還想要她嗎?”聽到嵐封低沉的問話,聶聞昕和清音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有一剎那聶聞昕眼中閃過一道極凌厲的殺意。
尹禛在嵐封的詢問中沉默,要,他拿什麼去要,是要她的人,還是要她的命?正欲緩緩搖頭,嵐封輕輕吐出聶聞昕他們一瞞到現在的秘密。
“大的不敢要,小的要不要?”聶聞昕都清音全身都僵硬起來,尹禛震驚的看着此刻淡漠的嵐封。
似乎是在爲他的怒其不爭而生氣,嵐封墨色的眸中隱藏着暗暗的流光,美麗卻極其危險。屋子裡的氣氛完全僵硬下來,兩邊都似乎一點就會燃燒。
尹禛想哭又想笑,他的子嗣並不多,而且這是他們倆的,他能說自己不想要嗎?他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在顫抖,酸酸楚楚的情緒在他身體裡醞釀。
他望向嵐封的眼睛裡有期盼有渴求,而嵐封的眼睛裡卻是淡淡的悲涼與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