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衫在蘇小小的幫助下, 順利的潛入了皇宮,相較於蘇小小那時潛入的情況來看,宮裡的守衛不只加強了一倍。儘管如此, 他仍是有驚無險的進來了, 但纔是危險的開始。
夜暮中高高暗紅色的宮牆, 脆弱而美麗的琉璃瓦, 在夜色中沉寂, 像一座冰冷華麗的牢籠將所有人鎖在其中,強制把所有人壓抑下令的窒息的皇權之下。
他就着暈暗飄搖的宮燈看了下手中的圖紙,然後把它放進懷裡, 輕輕吸了一口氣,再次將自己的身影隱入濃濃的夜色之中。
步青衫輕巧無聲的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宮門, 謹慎而小心的找尋她有可能在的任何一個宮殿, 直至終於來到她所在的地方.......
高福一直站在南書房外, 今個有寧答應在裡面服侍着主子,他就不必進去遭主子嫌了, 只守在外頭等待着裡頭人的吩咐便行。
開始一切如常,裡面靜悄悄的,可到了後邊,裡邊所傳出來的聲響,讓高福的這張老臉都不禁紅了, 真不愧是寧答應啊, 連一向自持的主子也亂着分寸不是, 這在南書房做這些, 也太......高福不自在的向左右看了一眼, 把其他值夜的奴才趕得更遠些,再三讓他們噤口, 否則掉的可是自個的腦袋。
等到這些嘴碎的奴才走開後,高福才半磕着眼,站在門檻邊。
一陣清幽的得風吹來,像是有花在夜裡綻開了一樣,在高福還來不及思索,這南書房外哪裡來的花香時,便陷入了黑色的夢鄉,了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一人從夜色中走出,步青衫把高福的身體扶起,讓他靠坐在邊檻邊,擺出一副他打磕睡的樣子,輕緩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歡愛似乎剛剛結束,空裡中瀰漫着濃濃的愛慾氣息,男性的麝香中加雜着絲絲的甜膩,糜爛得讓人臉紅心跳。
顧寧因極至的歡愉而暈了過去,尹禛帶着極其滿足的神情幫她整理着衣物,雖是顯得有些笨手笨腳一點,但動作卻是放得極輕,沒有驚醒昏睡中的人。
等收拾好兩人,尹禛將她抱在了懷裡,手輕撫着她如水的髮絲。看着周圍和桌上的一片狼藉,爲自己今日的失控而感到荒唐,可是當看到懷中昏睡中的人時,又把這些放逐在腦後了。
顧寧似睡着不舒服的在他懷裡動了動,然後緩緩的甦醒過來,身子有些乏,迷糊的睜開眼睛,便看到他深深注視的眸,裡面的情緒有着喜悅、有着擔憂、複雜得她也無法完全看得清。
“寧兒,清醒了嗎?身子有沒有不舒服,朕沒有弄痛你吧.....”尹禛溫柔的吻上她的額頭,看她迷糊不復剛纔柔媚的輕笑。
顧寧的思緒慢慢的清明起來,原本因歡愛不久還有着暈紅的臉頰,漸漸的失了褪去了血色,變得蒼白木然,身體微微的顫抖着,似乎突然覺得很冷。
而此時,門卻被人無聲無息的推開,步青衫身着一身夜行衣,帶着露水的微寒氣息吹進了屋裡,只一眼便看清了屋子裡的一切,他身體僵凝了那裡,視線落在尹禛懷裡時,不由的輕語。
“寧兒。”只輕輕的兩個字,像是用盡他全身的力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眸中像是一灘死水般的沉寂。
那樣輕不可聞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尹禛似乎沒有聽到,只看着懷裡的人,而顧寧睜大了眼睛,像是發現了不可能的事情,猛的擡頭看向門邊!
顧寧捂着嘴,就這麼毫無防備的看向站在門旁的他。
屋子裡的狼籍,空氣中的氣息,披頭散髮衣衫凌亂的顧寧,就這麼坐在了他的懷裡。捂着嘴的她怔然的對上他的目光,步青衫慘然的笑了,眸中卻依然溫柔,像是瞭解了什麼,又似決定什麼,聲音平靜得讓人心慌。
“看到你幸福,我就放心了......”似乎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不在乎帝王犀利的目光像是想將他凌遲,這個結果他早應該料到的纔是,只是心仍是不由他控制的痛着,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就算那個男人喊出來,他會立刻死在那扇門外,也總比站在這裡的好,他,快要瘋了。
顧寧奮力的掙開尹禛的懷抱,沒有多看一眼他臉上的神情,否則她會看清楚,此刻的尹禛眼中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威脅,可是她沒有,她只是跌跌撞撞的向那個人奔去。
多少次,曾經多少次這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叫着她的名字。她的腦子變得很模糊,想哭,又想笑,他的出現像做夢一樣的恍惚。她的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她想喊出來,可是怕她的呼聲會讓他消失不見。
眼睛裡開始蒙朧起來,終於來到了他的跟着,想撲進他懷裡時,步青衫卻蒼白着臉閃躲開來,只留下她站在原地怔然。
顧寧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的驚醒,嘴脣微微抽動了一下,眼淚終落下,也終於看清楚他眸中的自己,她忘記了,現在的她,是如此醜陋骯髒,她曾戰慄的顫抖,她祈求過,呼喊誰能來救救她的,然面沒有。在一切結束後,在她最骯髒的時候,他卻來了,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顧寧終於崩潰的跪坐在地上,發出長長的啜泣聲,用手捂着臉,瘋了似的悽慘尖叫,“不要這樣看我,青衫不要看!”她沒有錯,她只是無從選擇的選擇,身不由已的背叛,被背叛,她的傷不會比任何一個人少,她的痛楚不會比任何一個人輕。
而步青衫溫和平靜的目光像鏡子一樣,幾乎把她撕成碎片。尹禛帶着冷厲至極的表情走到她的跟前,眼睛卻是望着步青衫。
尹禛想扶起顧寧,卻被她重重的推開,她緩緩的擡起頭,眸中流露出點點滴滴的悲傷與絕望,在她的眼睛裡匯成一條森寒的河流,漸漸的淹沒了她,她的眸中蒙上了層死亡的灰,像是泯滅了所有的希望。
然後兩人驚駭的看着她笑,和大口大口嘔吐出的鮮紅,她捂着脣的手,也止不住那觸目驚心的殷紅,從她的指縫中流成一條紅色的細線,她的青絲緩然的從髮根變得灰白.....眼淚一滴滴與血融合在一起痛斷肝腸。
尹禛驚慌得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半跪了下去,不顧她的掙扎,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他知道她會死的,這一次,她甚至都不願活下來,她的眼睛裡完全是死寂一片。
“你不要死,寧兒,朕讓你跟他走,只要你活下來......”顧寧眼睛裡剎那閃過一絲光亮,然後又漸漸的暗淡了下去,他不會再要她了,他會永遠的離開她,再也不會有回來的時候了。
步青衫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會事,她剛剛還好好的,只是這麼一會兒就要死了,他痛得麻目的心不知該做些什麼,尹禛惡狠狠的看着呆住了的步青衫,直到她滿手鮮血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走了是不是,告訴我,皇上......”顧寧驚慌的睜着眼,卻似乎無法聚起焦距,慌亂的扯着尹禛的衣袖不住的問他,尹禛也嚐到了滿口的血腥,他想凌遲步青衫,顧寧卻在凌遲他,一刀一刀,割得他痛不欲生。
尹禛一把抱起顧寧,眼睛裡帶着濃濃的殺氣,一步步走向步青衫,脣邊帶着一縷血絲的他,咬牙一字一字的吐出含痛的血腥話語。
“你帶她走,不要再丟下她,朕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若是她死,朕不會放過你。如果......”尹禛把手中視若珍寶的人,交到了步青衫的懷裡,心知沒有那麼多如果,沒有就沒有,不是就不是。她說過,愛要麼是割捨,要麼是成全,既然她割捨不下,他便成全與她了。
步青衫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情緒,只隨着本能將懷抱收緊,她還是愛他的,寧願死也要回到他身邊嗎?看着這個愛她竟若瘋狂的帝王,步青衫只輕輕的點頭,卻帶着重若萬斤般的沉重。
門再一次被人推開,夜風呼呼的吹起他們的衣袂。夜仍是靜悄悄的,尹禛看着步青衫抱着她的身影緩慢的消失在夜暮中,咳嗽了起來,胸口痛得快要撕裂開來,他扶着門檻微微的彎下腰,滴滴的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地上。
高福睡得人事不知,尹禛沒有叫醒他的意思,只是一人走出了南書房,他受不了,這裡還留着她的氣息,她卻已經走了,永遠不會回來。
若大的皇宮又是冰冷一片,他要找一處沒有她氣息的安靜地方,在那裡好好的侍一會,明日當天色微明,他仍要做回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