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巫白鳶眨眨眼,很認真地疑惑,“有什麼問題嗎?”
“不覺得……很奇怪麼?”沈青顏警惕地看着巫白鳶,不自覺手就抓緊了衣服領口之處。
“哪奇怪?”
“脫,脫衣服。”
這會輪到巫白鳶莫名其妙了:“青顏姐姐你在想什麼吶?爲什麼奇怪?我又不是男人。”
話雖這麼說,沈青顏知道巫白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若是沈青顏從未遇見過桃下她也不會覺得被別的女子看了身體是件多大的事情,可是現在對她而言卻是顧忌頗多。倒不是把別的女子都當異性相待了,就總覺得做不出坦誠相待的事情,是自己的心裡亂了分寸。
更讓她難以啓齒的是,有一個不想去承認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想法讓她難以變回以前那個可以在奶孃面前肆無忌憚裸身的她了。
她不想讓自己的身子被除桃下以外的人看到。
儘管沈青顏覺得這個想法簡直是低賤到底了。
巫白鳶手裡捧着大大的圓罐子,見沈青顏還站在原地不動,臉色也是很不對勁,她心裡轉了轉,似乎參透一些事情,瞭然和氣地笑笑,從牀下一個小藥籃裡拿出一條白布,把自己眼睛蒙上說:“藥是一定要按時換的,不然會影響傷口癒合。姐姐來,我不看你就是。”
沈青顏望着巫白鳶,一絲濃濃的憂愁纏在心中,說不清道不明,好像一面平靜的湖水,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沈青顏躺回牀上慢慢地解開衣服,巫白鳶幫她把之前的藥膏除去,手上抹了新的,蒙着眼幫她上藥。
冰涼的藥膏觸在沈青顏還未癒合的傷口上,疼痛感讓她緊緊地咬住牙關,沒喊疼,可是呼吸減重和時不時從喉嚨出發出的呻-吟是無法壓抑的。
巫白鳶問道:“姐姐是疼了嗎?我再輕一些?”
溫柔的關懷,細心的照顧,這像是誰前世所經歷的甜蜜?沈青顏橫着手臂擋住眼睛,可是卻阻止不了眼淚的泛濫。
是的她又想起了那個人,相同的溫柔和呵護還在,卻換成了別人,讓胸口不斷起伏的痛楚就是她用了所有情意去愛的那個人所回饋給她真心的紀念。
所以她沒喊一聲疼,她需要更多的疼痛來把腦海中的那個人剝離開,被侵蝕心臟的疼痛比傷口的疼痛要痛上百倍。
巫白鳶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雖然她什麼也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沈青顏的極力壓抑。
她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卻沒有再去問一句,只是繼續幫沈青顏上藥。
當一個人在痛哭的時候,對於一個陌生人而言,能做的可能就只是假裝不知道了。
終於把藥換好了,沈青顏不停地咳嗽,連把衣服穿好的力氣都沒有了。巫白鳶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她衣服的邊緣,幫她合上,這才摘下了白布條。巫白鳶幫沈青顏倒了碗水喂她喝下,又幫她鬆弛了緊繃和過度勞累所造成的肌肉僵硬,見她臉色稍有好轉,對她說:
“今晚青顏姐姐好好在這裡睡吧。”
巫白鳶推開門走了出去,沈青顏捂着臉躲在被子裡哭,雖然她沒泄出一聲哭泣的聲音,但是被子和枕頭卻是全數被她哭溼了。
高長春和巫白鳶住的地方很隱蔽,處於懸崖的下方,有一塊巨石和山洞連在一起。山洞裡面冬暖夏涼很是舒服,空間也是夠大,高長春幾十年前決定歸隱之時親手把山洞收拾出來,蓋了一棟簡陋的屋子一併連到外面的巨石之上。
巫白鳶是在四年前來到這裡遇見高長春成爲他的弟子學習風水相術的。一晃已經四年,這四年來她日復一日過着最最簡單的生活,每日做最多的事情就是採藥看書並且研究風水相術之道。
高長春告訴她,她體內的毒非常頑固絕奇,世上恐怕沒有解藥能解此毒,想要續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麼就是用毒性與之相反的劇毒暫時把它壓制住。雖然這不是長久之計對身體也有一定的損傷,但是也算是唯一的辦法了。
巫白鳶還記得高長春當年說完“別無它法”四個字之後問了她,是誰給你下的毒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腸非要致你於死地。巫白鳶沒有告訴他,只是搖頭說不願意回憶了。
把沈青顏從死人堆裡拖回來,巫白鳶看着她覺得好像看見了當年的自己,壓抑在內心深處很久的悸動突然又翻涌而上,胸口一陣陣的悶痛。
巫白鳶知道自己不能如此,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卻忍不住流下眼淚,自言自語道:
“雖然那麼恨你,可是再也見不到你這件事,卻讓我生不如死。”
巫白鳶坐在屋外吹了一晚上的冷風,看着腳下的萬丈深淵和頭頂圓月,四周是開闊的夜空,彷彿伸手就能把星星摘下。她有了一點睏意卻不忍心回房打擾沈青顏,正想靠着屋前的磨盤稍微睡一下卻見她飼養的遊隼飛了起來,在空中尖銳地叫着。
“有情況!”巫白鳶常年生活在野外,對於動物的語言比較熟悉,而且這隻遊隼是她從小養大的,此刻遊隼正是在向她發出警告,有陌生人正在往這裡來!
巫白鳶順着從懸崖盯上垂下的老樹藤敏捷地往上爬去,爬到懸崖頂端的大樹之上,隱藏在茂密的枝幹之間,向遠方望去。月光之下的確有幾團黑影在快速移動着。
巫白鳶心裡咯噔一聲,知道那幫人會找來,卻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她還以爲起碼要等到沈青顏的傷好到差不多的時候。
“低估她們了。”巫白鳶牽過一根樹枝,身形輕盈地一蕩,換到另一根樹枝,只聽樹林中沙沙作響,巫白鳶已經回到了家裡。
“師父!師父不好了!”巫白鳶踹開高長春的房門開始狠命搖晃他,“你快醒醒!水鏡神教那幫人殺過來了!”
高長春打了一個冷戰,翻身下牀,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撤!”
巫白鳶去叫沈青顏,沈青顏哭累了剛剛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搖醒了。
“我們要走了,現在就走!”
“出什麼事了?”沈青顏在第一時間就警覺了起來。
“別問了快點穿好衣服跟我來!”巫白鳶把牀下的大藥籃拉出來,周圍七七八八的藥罐子全部丟到籃子裡去,拎了藥籃子拿了一支竹棍,牽着沈青顏猛地推開木門。
“師父我們走!”
高長春站在一片深藍的夜色之中,懸崖呼呼的風聲把他的頭髮和鬍子一併吹亂了。
“師父?”巫白鳶見高長春沒動,又喚了他一聲。高長春轉頭,看着巫白鳶,又慢慢把目光往上移去,緩緩說道:
“來不及了。”
巫白鳶聽見頭頂刮來一陣颶風,如雷的吶喊聲從天際直劈下來。沈青顏大喊一聲“小心”便一把把巫白鳶推開了去。巫白鳶摔倒在地,只聽一聲巨響,身下的巨石被撞得搖晃不已,陣陣碎石滾落山崖的聲音聽得她冷汗直冒。
“你……”巫白鳶擡頭望去,只見一名身穿銅色盔甲的高大強壯男人矗立在她和沈青顏之間。那男人手中拿着一把巨斧,巨斧切進了巨石之中,力道實在驚人。
“又見面了啊沈四小姐。”男人向沈青顏打招呼,沈青顏捂着腹部的傷口已經開始喘氣:
“混賬……”剛纔那一推沈青顏直感覺渾身的傷口又全數裂開,血黏糊糊地從裹着傷口的白布裡滲透了出來,只一下她就快要站不住了。
“怎麼一見面就罵人呢,這可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啊。但是我還是很仰慕四小姐的,在下先自報家門,在下叫牛沖天,是水鏡神教裡最強的水鏡神面中的成員之一。這次來這裡是要把四小姐接回去,我們紫宿大人可是日夜惦記着你呢。只是……”牛沖天咬牙兇狠地笑,“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沈青顏冷笑:“我命大,沒死成。”
牛沖天心裡暗道:“紫宿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沈青顏果然沒有死。不過這真是件怪事,那天我明明看見越紅蓮把刀扎向沈青顏心臟的,越紅蓮的刀上也是染盡了鮮血,怎麼她竟然還活着?紫宿大人又是怎麼看穿這點的呢?果然水鏡神面全都是不好對付的,我得更小心行事才行。”
巫白鳶揉揉被摔疼的屁股往上看去,只見懸崖頂上赫然站着一排的黑衣人。儘管他們的面孔被黑布遮去,但是雙眼還是散發出濃重的殺氣。
難道這次是在劫難逃?巫白鳶心裡一陣陣地發緊。
“我要殺了你……”沈青顏咬緊牙關,“我要殺了你,爲我親人報仇!”
“哦?”牛沖天冷笑,“我倒是想看看手無寸鐵的喪家之犬撲上來咬一口,到底會有多疼呢。”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