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順着山路層層上盤,兩邊都是懸崖峭壁,徐致野緊緊拽着安全帶,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出聲分散蘇晚的注意力。
山峰層巒疊嶂,嶙峋峭壁生長着頑強的松柏,一輪紅日停留在半山,相互交映成了完整的畫卷。蘇晚單手握着方向盤,一臉愜意的欣賞着這難得的風景,心情都被壯麗山河沖洗清明。
“這個地方真的不錯,沒經過開採和雕琢,帶着大自然原始的美。”蘇晚將車窗搖下了一道縫隙,冷風立刻順着窗子灌入內,徐致野冷的一個哆嗦。
徐致野整個人像被點了穴釘在座位上,分神瞥了眼正在愜意開車的蘇晚,忍不住提醒,“山間開車太危險,你集中精神,要是累的話就停下歇一會。”
駛入了山路之後,徐致野被嚇的連暈車的身體反應都沒有了。
“害怕?”蘇晚揚了揚嘴角,“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讓你受傷。”
山間處處是風景,兩人找了片相對開闊的地方下車。正值落日,藏匿在樹影之後的地方可見炊煙裊裊,徐致野仰頭看着天空,突然朝着身邊的女孩說了句,“我已經不記得自己這麼悠閒實在什麼時候了。”
自從當了總裁,徐致野每天似乎都在被生活推着走。總裁的日子比他想象的還要枯燥無聊,財富當積累到一定量的時候,便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只變成了不斷上漲的數字。有時候夢醒時分,徐致野甚至還會思考自己彷彿活成了一個只會不停工作的機器,沒有任何私人空間。
徐致野嘆了口氣,正想賣慘,就聽到蘇晚涼涼地回了句:“我記得,上次你掉坑裡那次,感覺也挺悠閒的。”
徐致野:“……”
難得感慨,被蘇晚一語砍斷,醞釀許久的情緒就這麼沒了。
兩個人沉默的並肩而坐,天色漸沉,山間的溫度也逐漸降低。徐致野搓了搓發涼的手,原本想催蘇晚離開,轉念想了想繞到蘇晚的身後,問了句:“冷麼?”
“還好。”
徐致野卻直接伸手從後面穿過蘇晚的腰間握身了蘇晚的雙手,然後直接踹進蘇晚的口袋,整個人從後面將女孩納入了自己的懷裡,“我冷,你幫我暖暖手。”
蘇晚身體瞬間僵硬,離得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心跳。看不見徐致野的表情,只有對方得呼吸聲在自己的耳邊。
徐致野的胸膛堅硬溫暖,蘇晚這時才意識到,原來徐致野比她高很多很多。耳根熱的快要燃燒,心臟跳的飛快。
兩個人都沒什麼經驗,徐致野也是膽子突然增大才做出了這般“石破天驚”的舉動。女孩身子軟軟的,個頭才堪堪到他的鼻尖,風吹動幾縷頑皮的髮絲到徐致野的臉上,男人忍着癢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鬆手蘇晚就不再讓自己抱了。
也不知抱了多久,突然幾個孩子開朗的說笑聲,伴着山間的民謠一同在不遠處飄來。
彷彿做錯事的孩子,兩個人飛速分開,互相裝作沒發生的樣子還各自朝着一邊走了幾步。
方纔的孩子揹着書包手牽手經過,看上去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
跟徐致野單獨相處還有些尷尬的蘇晚走過去跟孩子們打招呼,這才得知這羣孩子纔剛剛放學。
徐致野面露不解,“現在小學管理這麼嚴格麼,這麼晚才下課。”
蘇晚看了眼徐致野,“這些孩子要越過兩座山,徒步一個半小時才能到教室。”
這在徐致野過去的生活中是很難想象的。
徐致野默了默,天外飛仙地問了句:“之前許琛航也是這樣生活的?”
聽到熟悉的名字,一旁還沒走的小學生突然回頭,眨巴着眼睛問道:“你們是許琛航哥哥的朋友嗎?”
沒想到這羣小蘿蔔頭認識許琛航,蘇晚矮下身子,“你們跟他是同村的嘛?”
其中一個小女生使勁兒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許琛航哥哥是我的偶像,我長大了也要成爲他那樣的人。”
徐致野低頭嗤笑一聲,成爲他那樣的人,背信棄義麼?
蘇晚看了眼面露譏諷的徐致野,默了默,“小朋友,你可以帶我們去許琛航哥哥的家裡看看嘛?”
蘇晚記得許琛航過去的家就在這裡,其實今天蘇晚來,也正是抱着想要來許琛航過去住過的地方看一看的心思。
聞言,徐致野皺了皺眉,原本的好心情消淡,心裡有些排斥,“沒必要吧。”
“來都來了,就當歇歇腳去看看。”
許琛航的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爲過,門口橫七豎八堆的都是泛黃的草垛,房子使用紅磚砌起來的,窗子破損的地方用報紙勉強糊住,門口勉強算是客廳的地方放了兩個大桶,徐致野詢問之後才得知是專門用來接雨水的。
徐致野從沒見過在這樣的年代還有這般貧窮的地方,已經超出了他對貧困的想象。
一時間表情有些奇怪,“他們之前住的時候,環境就是這樣?”
小孩子似乎聽不懂徐致野的問題,眼前的環境就是他們習以爲常的生活,在一旁嘰嘰喳喳,“哥哥現在已經去大城市了,不在這裡住了。”
蘇晚瞧了眼小孩,估摸了一下雙方的年齡。許琛航離開家鄉的時候,面前的幾個小蘿蔔頭應該剛出生不久,“那你怎麼認識他的呢?”
“大哥哥資助我跟妹妹上學的。”爲首的女孩子仰着頭,手裡還牽着一個像小板凳高矮的女孩,“媽媽說,如果不是許琛航哥哥,我跟妹妹都讀不了書。以後我也像大哥哥一樣要去大城市,然後幫助更多的人。”
天色漸沉,氣溫更加低冷。山路難走,趕在太陽徹底落山前兩個人驅車返程。回程的路上徐致野閉眼假寐,車內是一片安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快到賓館的時候,徐致野突然睜眼充滿疲憊,“蘇晚,你說我該怎麼辦。是不是我不夠好,才讓許琛航選擇了背後與晉封進行交易。”
“我不懂,這些許琛航爲什麼……爲什麼沒跟我講過,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被信任麼。”
原本都已經決定要冷漠處置許琛航了,可是今日看到男孩從小生活的環境,卻又忍不住心軟。只是他心裡卻也有氣,氣許琛航對自己的背叛,更氣自己的滿腔良善被嗤之以鼻的對待。
“徐致野,帶你去許琛航的家其實我是想讓你知道,他從小的生活環境和我們不一樣。”蘇晚敲了敲方向盤,“你以爲自己對他很好了,身爲一個從小窮到大的孩子,遇到問題不找你,不是因爲不信任你,而是因爲他從小就生活在一個,連屋頂漏雨都需要用桶接水,沒錢修繕、無人可以依靠的環境。我想,他是太害怕麻煩到你會被你討厭。”
說到底,許琛航這孩子還是在乎徐致野的。
只是從開始就做錯了第一步。
“晉封的手段我們都知道,許琛航才從這樣貧困的環境中走出來,母親生病又被人威脅,一時犯錯不能說可以被原諒,但至少可以被解釋。”蘇晚頓了頓,“他還知道給對方個廢棄的殘次品,也還算是機靈了。”
這算哪門子機靈。
徐致野冷哼了一聲,沒說話,但蘇晚知道男人大概是聽進去了。
“所有人都是需要成長的,就看你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了。”蘇晚笑了笑,“至於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其實你心裡早就有選擇了,不是麼。”
即便是沒有走這一趟,在知道許琛航就是那個“間諜”了之後,徐致野也不會忍心將許琛航真的送去審判的。
蘇晚不知何時已經瞭解了這個外表強悍,但內心柔軟善良的人。
他總歸是選擇原諒的。
只是現在的徐致野還有太多的不甘和不理解罷了,所以他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在自己身上。
過了許久,徐致野才扭頭看向蘇晚,語氣分外認真:“蘇晚,你不要這樣對我。不然我可能真的……真的會發瘋的。”
車適時停在酒店,蘇晚拉下手剎,良久“嗯”了聲,說了句“知道了。”
這句話背後的份量,只有蘇晚自己知道。
這樣的徐致野,她已經開始放不下了。
兩個人才進酒店,蘇晚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了眼來電,女孩看了眼徐致野,帶着些疑惑,“徐檸檸?”
徐致野也停下腳步,站在蘇晚身邊目露狐疑。
幾秒鐘後,只見蘇晚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你決定離家出走?明天晚上?”
徐致野:“?”
又隔了幾秒蘇晚才說了句,“我明天下午回去,明天去找你吧。”
掛斷電話,蘇晚看了眼徐致野,“你妹妹說她明天晚上要離家出走,下午讓我去接她。”
徐致野:“……”
離家出走?那還真是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