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人煙——這是所有去過精絕遺址的人心裡的普遍感受。什麼都有是指的地下古城裡面什麼都有——但是,它在哪裡?少有人知曉!
當黎明第一把光線滿把灑在塔克拉瑪干沙漠上的時候,我們就看見一輛黑色悍馬疾馳在一條狹窄的公路上:一條能容兩三輛小汽車並排而行的公路上。
公路兩邊是連綿不絕的沙丘,偶爾可見長着少許諸如駱駝刺的沙漠植被,但它卻一副蔫兒吧嘰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來生氣。
荒涼,是對這裡的第一印象。
這條沙漠公路建築在沙漠的中間位置,從新疆塔北輪臺一直通到塔南的民豐縣,穿越整個沙漠,連通了沙漠南與北,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在修建這條公路的時候是那應該是多麼的艱辛啊,他們汗流浹背揮汗如雨,他們不斷的與沙塵暴這種惡劣天氣做鬥爭,他們駐足在未完工的公路旁,久久的凝視着遠方,只要抵達,就是希望,他們又不斷的回頭深情凝望,修建的路一點點出現在他們面前,而且那個遠方,有着更深的思念,只要抵達另一個遠方,就能回到另外一個遠方,因爲在這個遠方,有着妻兒的凝望。
這條沙漠公路能和修建天路——青藏鐵路的艱辛相提並論,這些——都是那些公路、鐵路工程師們創造的偉大奇蹟。因爲有了他們,一切都變得有了希望,沒有了樹林裡的蛀蟲,希望中更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希望幸福,或許心存幸福的希望就會幸福,誰又知曉呢?
幸福嗎?幸福嗎?人民心中自有一杆秤,這桿秤不偏不倚。
沒有風,沙是靜止的,一切彷彿都是靜止的,時間在這裡好像停止了,一個古老的歷史記憶等待着劉毅他們去挖掘去發現。
奔馳着,奔馳着……
他們看見了尼雅河水在靜止的時光中流動着……
尼雅河發源於西域崑崙,隨流隨滲人沙海,隨流隨慢慢的變細,消失在沙海深處,它在初升的太陽下發出閃爍的光芒,透過望遠鏡可以隱約看見河邊是凸起連綿的沙山,河牀上生長着一些植物,水乃生命之源,也就是在河邊才能看到多於沙地中的生命跡象。
在想象中,似乎回到了公元前的世界,尼雅河兩岸生存着無數的居民,他們開墾荒地,隨水而居,放牧爲生,安居樂業,騎馬射箭,夫唱婦隨……
如果沒有戰爭,沒有滅亡,他們是幸福的,無論幸福不幸福,所有的一切都被掩蓋在沙漠之中,消失在歷史時光的長河,他們如此,我們亦如是,沒有一個人能逃脫的了,這就是每個人的命運,或死了下地獄或去往天堂。
在塔克拉瑪干這樣的沙海之地,也只有河邊才適合人的生存,人類的繁衍和水有扯不開的關係,也因此,後世的探險家們,往往會沿着一些乾涸的河流或者一些古河牀,進行考古和發掘,原因就在這裡了,因爲,在河邊,發現古人類遺址的可能性更大。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讓我們一路飛馳吧,飛馳啊,像孩子一樣歡樂的飛馳……
胡楊樹林漸漸密集起來,樹林中隱約可見房舍,裡面定然有人居住,過着他們平淡而簡單的生活,卻又顯得那麼不簡單。
簡單的粗茶淡飯,不簡單的頑強繁衍,簡單與不簡單共存共生。
秋天的樹木葉子金黃,在太陽的照耀下,顯現出了迷人的色彩,劉毅看着這無邊的沙漠和溫和的陽光,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置身一片金色的海洋裡一般。
他看着這沙漠,心裡感概萬千,就在他來到這裡之前的前幾個月,一個作家朋友隨《中國作家》雜誌組織的採風團去了新疆若羌樓蘭遺址,他看到那個朋友在QQ簽名上這樣寫道——粒粒沙子存記憶。
當時他還覺得這哥們忒煽情了點,此時看着兩邊靜止的沙漠,又想起公元前後那一段段西域歷史,那一段段滄桑變換,忽然覺得這一點兒也不煽情,這些沙子上千年來在沙海中靜默,它們親眼看到了歷史的風雲變遷。
這一片沙海締造了絲綢之路的傳奇,開啓了中西方文化的最早交流,這一片塔克拉瑪干沙漠,註定成爲傳說,成爲一粒裹着一把沙子的璀璨明珠,也許,正因爲此,它才顯得那麼光彩逼人,讓全世界的探險家爲之瘋狂。
這裡,玄奘走過,文成公主路過,張騫來過,斯坦因到過,馬可波羅駐足過……
國內與國外,古代與近代,東方與西方,在這一片地方進行了完美的無縫鏈接,這裡有着過去的歡笑與血淚,所以才那麼迷人,是啊,珍珠都是帶血帶淚的,就如同河蚌吃沙子裹傷口才會產生珍珠一樣!
劉毅實在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機緣巧合的來到這裡。
雖然他去的目的地和那個作家朋友略有不同,但卻同處塔克拉瑪干沙漠,感受也大抵相同,目的也類似,都是在這無人問津的沙海之中,去尋找失落的文明或者說某些埋藏在沙海中的線索。那可當真是——渺渺時光無人問,滾滾沙海尋舊事。
劉毅即將做的就在這浩瀚無邊的沙海之中,尋找古羚羊羌大釋比羌木珠的下落,微小的光亮,對他來說,是巨大的希望,是解除自己病症的希望,是尋找父親下落的希望。
這是一片希望的沙漠海洋……
不達目的,不出沙海——他這樣想到。
當然,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做不做是自己的事,成不成那是老天爺的事!
……
黑色悍馬車裡一共五人,除劉毅、王大川和馬六甲三人組外,還有將希望寄託在沙海之中,發現線索解決自己弟弟病症的魯宗漢,剩下的一個是他的探險隊中,中毒最輕的一個女性。
她叫吳涯,二十五六歲,臉色有點蒼白,瓜子臉,一米六,不是美女,但卻耐看,單純的眼神和沒被滄桑磨礪的臉蛋像一個娃娃,但她,卻來到了這樣一片男人都打怵的沙海之地。
說起這個人,也是有點來頭的,不然也不會加入到魯宗漢的團隊之中,這人是魯宗漢的弟弟的女友,四年前的,但她說過去是,現在是,未來還是,她還說一日之深情,一世不老死。她說就算魯宗生瘋一輩子,她也會不離不棄。
這讓劉毅等人頗爲佩服,在這樣一個愛情泡麪速速爛了樹根的年代裡,還有癡情種子,倒也難得。
女人嘛,都愛乾淨,如不是渴的要死,她也不會飲用探險團隊所找的那處水源的,因爲那裡髒的要死,看起來黑乎乎的,但捧在手中卻乾淨無比,這才稍微的飲用了那麼一丟丟,所以中毒最輕,雖然毒素消除,但卻也是渾身乏力,此時的她正靠在車窗邊,看着外面的黃沙出神,陽光灑在她的臉上,連同藍天白雲和沙海,形成了一副悽美的沙漠剪影。
人雖不少,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除了開車的魯宗漢之外,其餘人都是看着車窗外,各自想着心事,或許有期待或許有惶恐或許有無奈,誰又知曉呢?
黑色悍馬車,在空無一人的沙漠公路上卯足了勁,如同撒了繮的大宛古國出產的汗血寶馬,飛一般的向前奔馳,沙漠如倒帶一般刷刷地掠過衆人視線,但景色大致一樣,卻似乎又感覺不到車子在奔馳,這是視野裡視覺錯位造成的一種奇妙感覺。
車子飛快,四十分鐘左右就竄出去了八十多公里,來到了一處沙漠小村莊,應該是魯宗生嘴裡所說的他到過的第一站——卡巴克阿斯汗。
這個村子處於尼雅河最北端,而尼雅河好像就消失在這個村子遠處的三角洲地帶。
這個村子由一條南北方向的街道構成,街道兩側是用蘆葦及樹枝糊上一層泥巴做成的房子,此時正值上午,按理說是剛吃完早飯,閒來無事出來溜個彎消化消化,曬個太陽嘮個嗑的時候,但兩側房子大門緊閉,沒有人在外玩耍——奧,也不是沒有,倒是有一個孩子在衚衕玩兒,見到魯宗漢開的悍馬車子停到街道中央,便刷的一下跑進了屋子,然後“哐”的一聲將大門緊閉,跟老少爺們當年見到鬼子進村似的,這是一個不好的徵兆!
衆人下了車之後,站在空曠的街道上,都感到這裡四處透露着古怪,應該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途徑這個村子,然後停下來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找到當年魯宗漢的弟弟——魯宗生借宿的那家人家,然後打聽一下他當年住宿的時候,有沒有留下點什麼東西,或者說跟那戶人家提到過什麼信息,別看這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對於劉毅他們來說,相當重要。
因爲那魯宗生看情形也不是那種莽撞的人,既然有目的的來到這個精絕遺址,絕非他說的完成什麼女朋友一個心願那麼簡單,定然目的性很強,要知道,那個傢伙可是在國外留學學的考古專業,定然是發現了什麼纔來到的精絕遺址!
馬六甲見村子古怪之情狀,撓了撓腦袋道:“咱們好像來錯了地方,貌似他們很不歡迎我們呢?要知道我可是千辛萬苦纔來到這裡的呢!”
王大川鄙夷地說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人家壓根不認識你這人,我估計,這裡定然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才讓這些村民如此的戒備!”
馬六甲被王大川鄙視,極爲不滿地嘟囔道:“就你說的有道理?別人不把我當回事,我還不能把自己當回事了啊!劉毅還經常這樣說呢——他說——當別人把你當回事的時候,你千萬別把自己當回事,當別人不把你當回事的時候,你千萬要把自己當回事,我這是學習和發揚把自己當回事的精神,哼……”
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