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肖菁兒被送往堯王府。
據說堯王對這個舞姿曼妙的美人兒非常滿意,還特別派人捎信感謝了白祁月的細心……至於住在白府的雲嵐,他似乎暫時也沒空顧及了。
至少在對方新鮮感消失之前,她還可以安穩一段時間。
白祁月以爲把堯王搞定,雲嵐就能清靜無憂地在府中等自己回來,不過事實證明,會乖乖聽話的就不是沐雲嵐了。
“你不讓我去鄴城我也能偷偷跟着去,沒得商量。”
“這哪裡是由着你胡鬧的事情。”
“你看我像胡鬧的人嗎?”雲嵐不假思索地反駁,“我在白府更安不下心來,誰曉得會出什麼岔子,反正也是不怎麼受重視的太妃,無所謂在哪,一起去還能幫上忙。”
白祁月神色微沉:“鄴城比不了帝都,或許我根本就無暇保護你。”
“你幹嘛總琢磨着保護我?那又不是傳統意義的戰場,說起對醫術的瞭解,你沒準還不如我。”
“瞭解醫術有什麼用,深山老林常有野獸出沒,你準備去喂他們麼?”
“我也能馴獸!”
他聞言不怒反笑:“你懂的東西還挺多。”
“那當然,我會的多着呢。”雲嵐氣哼哼捶了他肩膀一下,“千歲爺,小瞧哀家是要付出代價的!”
“臣可不敢小瞧太妃。”
雲嵐撒嬌般嘟起嘴,試圖通過賣萌增加過關機率:“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啊,很無聊的,等你回來我都悶死了。”
“……太妃該有的莊重嫺雅,你真是一點也不具備。”他心知拗不過她,換句話講,本來就沒有強行拒絕她的習慣,但話鋒一轉立刻提條件,“事先聲明,到了目的地你要時刻站在我身後,寸步不離。”
“千歲爺英明!”
原本距離雲嵐的房間已近在咫尺,而兩人偏偏立於庭院裡聊得熱火朝天,此刻小五和梅靈扒着門框向外窺探,良久,默契地同時嘆息。
“主子要跟千歲爺走了,留咱倆看家麼?”
“沒辦法,千歲爺這次是以欽差身份去鄴城的,不可能再帶咱們兩個累贅。”
“可我不放心主子啊!”
“有千歲爺在,比任何人都可靠,你盡瞎操心。”
“正因千歲爺在,我懷疑他們回來後會不會已經……咳咳!”梅靈話沒說完,反倒被自己大膽的設想驚着了。
小五尷尬關上房門,除了苦笑什麼也回答不出來。
貌似的確如此,自家主子最喜歡有意無意和千歲爺搭訕,而傳言中叱吒風雲心狠無情的千歲爺也從來都對自家主子有求必應,這是什麼情況?
大約除了當事人,大家都能有點感覺吧!
儘管……千歲爺是個太監。
“唉,做奴才的只需本分行事就好了,而其他問題……主子那麼聰明,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也算是盲目崇拜了。
黃昏時分,兩匹日行千里的駿馬,兩位輕裝上陣的男女,晝夜兼程看日升月落,整整三天,片刻也不曾停歇。
直至夕陽西下映射餘輝,白祁月身姿挺拔立於馬上,于飛馳中偏過頭去,見雲嵐長髮在風中墨卷如雲,如夭桃穠李般的面容嬌俏明媚,怔然片刻,便有笑意染上雙眸。
“想休息就告訴我,鄴城瘟疫固然重要,但若是拖垮了身體也得不償失。”
雲嵐穩穩攥着繮繩,目不斜視氣定神閒:“都說過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路程算得了什麼。”
“你最近吃得太多,我是怕馬的身體受不了。”
“……白祁月!”她秀眉一揚,頓時甩起馬鞭作勢要抽他,“胖了不也都是你慣的麼!”
猩紅大氅在風中揚起,如火如霞,白祁月不閃不避利落抓住鞭首,略一用力竟將她整個人扯到了自己馬背上,低頭間眸光如醉,勾脣笑得風華絕代。
“班門弄斧。”
雲嵐坐在他身前,甚至能覺出他拂在耳畔的溫熱呼吸,怔然片刻,驀地向後仰頭撞在他下巴上:“還不是你嘴賤,應該對女孩子說些什麼不清楚嗎?”
“誒?你原先告訴我,不要把你當女人。”
“……”
白祁月笑道:“風急天涼,姑且和我共乘一騎如何?”
“切,你拽得這麼緊,難道我還能回去嗎?”
馬匹並排行進,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四個時辰後,鄴城之外。
鄴城巡撫錢倞提前得知消息,已然早早等在那裡,此刻見二人終於到達,登時滿面激動地帶人迎上前來:“敢問可是自皇城而來的欽差大人?”
白祁月取出腰間玉牌出示在他面前,淡聲道:“帶我們進城吧。”
錢倞見狀大驚:“原來是九千歲!下官參見九千歲!”登時一揖到地。
“誒誒,你看你惡名在外把人家嚇的。”雲嵐不輕不重戳了戳他,“趕緊表現得親切和藹些,要不工作沒法進行。”
白祁月淡聲道:“咱家此次是奉聖命前來監督治理瘟疫,你無需多禮,帶路吧。”
“是的是的,下官遵命。”錢倞一迭聲應道,“下官已經命人準備下了接風洗塵的酒宴,請九千歲稍作休息,再慢慢商議關於瘟疫的解決方法。”
“慢慢商議?”白祁月不着痕跡瞥他一眼,語氣霎時便冷了下來,“等你那套官場上的形式走完一遍,這邊又不知道會死多少百姓,身爲父母官就是這樣辦事的?當咱家瞎了眼,分不清輕重緩急?”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擔心九千歲路途勞累,畢竟養足精神才能更有效地治理瘟疫。”錢倞一面覷着他的臉色,一面小心翼翼賠着笑,“不僅如此,下官還另行備下黃金一箱,白銀兩箱,綾羅數匹,當作孝敬九千歲的一點心意……”
雲嵐越聽越不像話,禁不住斜着眼睛瞪他:“趁早收起這些曲意逢迎的招數行不?將你的銀子花在百姓身上,免得罪孽越積越多,到最後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昏官貪官的故事她聽得多了,中飽私囊陽奉陰違,爲了那點利益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她今兒個纔算見着真實的,一一治理過來是不可能的,但遇上一個懲治一個,殺一儆百,終歸是有效果的。譬如眼前這位,若是還執迷不悟,也該找機會給個狠教訓纔是。
錢倞不認識她,但也明白她是白祁月身邊的人,萬萬沒膽量得罪,一時只是喏喏連聲。
結果還未她再說出下一句,白祁月卻邪氣萬分地笑了,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半分溫度也不帶:“瘟疫十萬火急,你倒有閒心欺上瞞下,陛下本不需要沒用的人,咱家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出紕漏當場斬殺,扔進深山喂狼,橫豎草芥般一條性命,死不足惜。”言畢攜了雲嵐頭也不回,牽馬步行入城。
“九千歲息怒!下官知罪!”錢倞霎時被他嚇出了滿身冷汗,顫顫巍巍跟在後面,於心底哀嘆不已,自己怎麼會如此時運不濟,竟迎來了這位煞星。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直把人最後那絲僥倖念想也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