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當再度被掩蓋在那黑暗中,她身體緊繃,帶着前所未有的疼痛,連呼吸都開始急促。
不可能!
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
眼前閃現她離開前對他的囑咐,是那般鮮活的存在,讓她都要爲此熱淚盈眶。
因爲自己的自私,便是要讓所有不相干的人淪陷在黑暗中,不能自控的承受這一切不該有的罪責。
爲什麼事情會衍變成這般模樣,陌生的讓她害怕,爲什麼上天要在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之後,又是那般輕易的折磨她的靈魂,一直一直的讓她疼痛不堪。
此時才發覺,卻原來在這天地間,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而無能。
因爲自己的過失,讓這一切變得不可掌控,更因爲自己的存在,掀起諸多爭端,這天地間到底誰主沉浮?
而她當真就是上天安排在這時世的一顆棋子?分明不痛不癢,卻每每都可將事情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心神懼顫,歌木蓮緊繃的身體在瞬間失力之後,整個倒在了軟墊之上。
當緊閉的雙眼再度睜開,入眼的是龍曦略顯擔憂的神情,帶着一種不曾擁有的惆悵,讓她的心越加的疼痛起來。
如果連他都認定,事實已定,那麼又有什麼好去猜測。
那個如兄長的男人,如果可以,下輩子一定要好好的,也一定不要再遇上自己。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見她爲了其他人而出現驚慌恐懼的神色,讓他的心跟着不安地跳動起來。
感覺像是不能再好,他上前將她輕攬進懷中,整個讓她伏在胸前,只是這過分心跳的慌亂,帶動的是他神色的愈加黯然。
“皇上是否想知道,妾當日見到魏子良時,是在何樣的情景之下?身處的又是何種境地?”
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安,她突地擡眸望向他,清靈的眸子光芒閃爍。
他垂眸,看着她眼裡即將落下的璀璨,心頭雖是清明,卻對於這段他未曾參與的過往,有了一絲別樣之感。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所做之事有所承擔,而他亦是如此。”在她額際印下一吻,他緩慢而柔和的說道。
似乎唯有在獨自面對她時,他纔可以顯得不那麼冷漠和高高在上。
而她卻在此時自顧自說道,“當日妾被迫離開皇上,心神懼傷,面對這茫茫世界,起先根本不知該去到何處?只是在這楚卿派下的衆多殺手時,面對那太過荒謬旨意,來到了與夏啓國相鄰的雲蘭小國。”
“第一次遇見他,妾便覺得這個人可以幫助自己,在這混亂的世間立足,乃至於一步一步的謀劃着,讓他成爲自己的人。甚至最終讓他跟到了錦國,成爲了皇上的手下。那麼一個驕傲的人,他竟然最終真的願意了。”
“曾經妾覺得,這個人不傭兵,不攬政,不集黨,不入江湖之事,一生清,卻不貧,貌美卻不失男兒本色,簡直是太過完美的典範,現在才發現,他這是隻願意成爲自己。”
“因爲他知道,一旦涉入世間之事,便是要爲自己攬禍上身。他這樣的人,本就是
衆人忌憚的存在。”
在歌木蓮一連串的言語之後,龍曦接下她的話,此時見她眸中有所疑惑。
又是道:“一個人,不管是男還是女,若是有能力來掌控一個國家,乃至所有帝皇的命運,這個人不管是容身何地,都是一種巨大的誘惑和危險。”
得之,是幸,失之,便成了禍害。
不得不說,魏子良是極其聰明的,在遇上歌木蓮之前,爲自己制定了一個很好的人生。
雲蘭國一直都是這世間最無害的存在,也是讓很多人容易忘記的國家,沒有大的能力,也沒有太過精明的人存在,在這世間一直都是不溫不火,與各國之間也皆是相安無事。
但她的出現,卻成就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慾望,太過平凡的生活,確實十分平安,但着實又是一種墮落。
歌木蓮聽着龍曦的話,糾結在一起的十指緩緩鬆開。
事實確實如此,但不可否認,這一切仍舊是與她有關。
“其實很多事,並不是自己能說了算,魏子良定是能夠清楚。他曾經說過,此生有一個大劫。然而這關乎性命的事情,他卻是將一切壓在了妾的身上。”
此時,龍曦聽言,將她扶正在面前,看着她一臉的惆悵,言中有了一絲冷色。
“當日的你冷酷無情,莫不是如今要淪陷在這份自責之中,不能自拔?”
天色越加暗沉,她看着他,神色一怔,眉目輕蹙之間回道,“總覺得那是如兄長一般的人,皇上可以疼寵陌兒萬分,難道不能放縱妾此刻的悲傷?”
“並不是不能,只是這太不像你了。”
她的質問,瞬間讓他眼中有了厲色,讓她見着,脣角染起一絲嘲弄,從他懷中轉開身時,冷笑道:“皇上難道到如今才發覺?”
言下之意,她早就已是改變,莫不是這樣的自己讓他不喜了?
黑暗猶如兇猛的野獸,鋪天蓋地而來,瞬間將這一小角的地方,融進一種漆黑的窒息中。
馬車內,兩人冷漠相待,許久,皆不言語。
……
“太子請自重。”
一聲輕微的尖叫,讓她瞬間回過神來,冷漠的打破這份太過詭異的氣息。
鳳塵回神,修長的手臂尷尬的停留在空氣中,指尖微微彎曲,卻是來不及觸碰她臉,已是被她的冷寒,迫使收了回來。
“你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他突地開口,說着讓她不解的話語。
但很快又是瞭解的笑道,“本是愚昧,太子莫要再多做流連,也請不要再幹涉我的事情。”
隨即又覺得不過癮,嗤笑道:“如太子傾城之色,着實不是我等能夠攀附。”
早就知道他已經恢復記憶,只是從未想過,如今的他心中已是再也沒有兩人在一起的情景。
或許遺憾,但着實在面對龍樊時,又是極好的結局。
黑暗中,她望着面前的他,看着那被他給忽略了的傷口,心中隱隱有些難受。
隨即轉身,便是離開了他的視野。
離開,該是要離開了。
心中如此念想着,連那悽慘的尖叫,此刻也顯得無了力氣去探索。
人命如天,倘若他當真是那個存在她心中的人,會是可以無情到去不管不顧?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翌日,一早。
龍陌剛剛從睡夢中轉醒,便是被這過分刺眼的陽光給眯了眼,起身之時心中仍舊無法釋懷,前夜的一幕。
果真,倘若事情牽扯於他,便是讓她連睡覺都不安穩。
到底何時開始,他在她心中竟成了那般重要的人?
如此思慮之間,龍陌起身穿衣,走出了房間。然而剛走出沒多久,將軍府中的一幕讓她神色詫異。
看着那一個個從正廳走出來的罪犯,白色髒污的囚衣,漆黑鐵鏈枷鎖環身,神色狼狽至極,而爲數更是不少。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來了?莫不是昨夜他的到來,便是爲了這些人?
這就是他對於,這暗夜詭異之聲所做的結果?他一直都知道?
緩步走近,她清眸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謹慎而帶着一分不能容忍的寒色。
這麼多人,卻每個人身上皆是慘不忍睹的鞭傷,這施震豪到底憑什麼對他們實施暴行?又憑什麼在自己府中設立牢獄?當真可惡!
正思慮之間,一聲叫喚瞬間讓本是安分行走的犯人,皆是停下了腳步。
“永兒姑娘!”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同時一個身影從罪犯中走出,永兒此時才清晰捕捉到那人髒污的臉。
是被自己所認識的。
卜管家?
許恩?!
一種認知,她的眼快速的在所有人當中搜索,當終是尋找到他的身影,心頭疼痛滿溢……
陽光下,他一身狼狽的出現在離她較遠的地方,微垂着頭,似乎怕被人發現一般,見她望向自己,臉悄悄撇開了去。
只是這份太過的疲憊和極度的蒼白,讓他看起來像是即將倒下,在重刑之下,這具身體根本已是承受不住的輕微顫抖。
“怎麼可以,讓我看到這樣的你?”她聲色之中皆是疼痛,快步走近時,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他低垂的眸聽言,微微閃爍。
他願意承受一切,因爲他確實做錯了,但卻從未想過,還會再遇見她。讓這樣的自己,完全的呈現在她面前,定是一種太過無能的體現吧。
低垂的頭,緩慢擡起,他突地擡眼看向她,笑的淒涼。
“姑娘,我們認識嗎?”疏離而陌生的言語。
鳳塵從大廳走出來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陽光落在他身,讓他頎長的身影都有了一絲光芒璀璨,極美的像是這世間的繁華。
卻又是極爲與衆不同的,讓人心中爲之動容,不敢將之拋棄或遺忘在任何角落。
“啪——”
倏地,空氣中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在衆人詫異之中,只見那美麗的女子恍然擡手之間,重重甩了那男子一個巴掌。
帶着憤恨一般的顏色,一瞬間周遭侍衛皆是拔出了手中利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