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想着銀鳳。白天做生意時想,晚上回到出租屋裡想,弄得魂不守舍。回揚幾天工夫,我沉默寡言,做什麼事都有些懨懨的,沒有激情,居然開始消瘦了。春英勸我:“金龍,你這樣可不行,會想出毛病來的。還有一個多月銀鳳就要生養了,孩子一滿月她就可以來了,就幾十天,好過得很。不要呆想了,兄弟!”
爲了排遣我的寂寞,分散我想家的情緒,大家閒時就喊我玩,聊天,看電視,打“關牌”;輪流喊我吃飯。我晚上常常不高興“開伙倉”,直接跑到他們那兒,有啥吃啥,吃過了一抹嘴。說實在的,一個人在屋裡弄飯獨吃,怪棲惶的。
我也說不清自己現在咋變得這樣脆弱了,以前我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啊。
我不是一個總是喜歡熱鬧的人。相反,從小到大,我更喜歡享受獨處和安寧。獨處和安寧可以讓靈魂更爲真切,可以營造無邊的深邃的豐富的思想樂趣。在某種意義上我覺得我更適合做一個幻想家或思想家。是的,在白天我常睜着眼睛做着五彩繽紛的白日夢,在夜裡我更是在睡夢裡編排着思想,演繹着故事,甚至有好幾天演繹同一個故事的特異功能,放電視連續劇似的。可以說,思考和編排故事——也可以稱爲胡思亂想吧——是我習慣和熱衷的一種生活方式。在縣中復讀時我曾在日記本上寫過一首無題短詩:
思想,在孤獨中次第開花
故事,在暗夜裡萬馬奔騰
我在思想中營造思想
我在故事中發展故事
獨行者走在樂園裡
一個人擁有大江湖
如果總是加入熱鬧的活動中,沒有時間讓我思考和沉澱,我就會頭腦渾沌,心煩意躁,甚至會出現語無倫次,動作不協調的類呆癡症狀。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到揚州十幾天後,我決定設法調整心情,迴歸清醒充實的自我。白天好應付,最難捱的是晚上。我在文化路上租來古龍、金庸、梁羽生的武俠小說,以兩個晚上一本的速度閱讀。夜間讀書本來更容易聚精會神,更何況小說寫得是那樣精彩,讓打小就有英雄情結和俠義情懷的我一下子沉湎到書中虛擬的江湖世界中去,如癡如醉。有時書看得性起我就翻身下牀,精赤着上身苦練跟武兵借來的啞鈴,然後做些武術格鬥動作。所謂“拳打臥牛之地”,室內的狹小並無妨礙,照樣運掌如風,拳擊有聲,腿去如鞭。直練得渾身汗溼,胸膽開張,拎着飯桌上白酒瓶仰脖灌上兩口,更覺豪氣干雲,彷彿變成了江湖大俠一般。到外面水池上趁着熱身子揩擦一番,遍體舒泰,上了牀很快沉沉睡去。
只是在夢中,常常看到銀鳳。不一樣的銀鳳。常常是披銀鎧,騎白馬,和我並轡而行,行走在山水之間,宛若江湖伉儷,天涯俠侶。顯然看小說浸淫太深,夢中便有情節感應。
有一次我還看到一個才幾歲的小男孩頭戴銀冠,勁裝束身,持一條紅纓槍跟在我們身後,那模樣像極了我以前在連環畫上看到的小岳雲。
這難道就是我將來兒子的英俊模樣?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