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巷的施寶根出生頗爲傳奇,他是母親蓮香在麥地裡收割時生下來的。當時來不及喊人接生,情急之下自己用牙齒咬斷了臍帶。寶根上頭有四個姐姐,蓮香熬到四十三歲終於完成了傳宗接代的光榮任務,激動和欣慰可想而知,替嬰兒取了個乳名叫“咬臍”,以紀念得子不易。寶根高中畢業後去學木匠,一年後卻又返回來到學校參加復讀,不料連考四年,皆不中,實在是倒黴透頂——聽說正躲在家裡痛不欲生呢!
華兵說剛纔牽羊來中學時,看見寶根在大河邊的樹叢裡焚燒書本。“一邊燒一邊哭,就像給死人燒紙,嘴裡嘰哩咕嚕的,不曉得唸叨些什麼——人像有些不正常呢。我沒敢叫他。”
“真的?我們一起去看下子!”
我和華兵一人牽着一隻羊匆匆趕到那兒,發現一大堆紙灰尚在冒着殘煙,旁邊撂着副空糞桶,扁擔上擔放着汗衫和短褲。我扭頭朝大河裡看去,不禁脫口讚道:“這小子,真厲害!”
白亮亮的河面上,寶根像根木頭靜靜地漂浮着。粼粼的薄水從他**的肚皮上漫過;鮮紅的三角褲頭炫人眼目。要不是知道寶根精通水性,還真以爲這是一具溺亡的浮屍。
“咬臍!咬臍!”“寶根!寶根!”我們衝着河心大喊。
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在跟空氣喊話。
我在地上撿起一塊鴿卵大的土疙瘩,如《水滸傳》中“沒羽箭”張清一樣信手朝他甩去,不偏不倚,“噗”一聲,正中亮閃閃的肚皮。寶根中槍似的沉了下去。
“哪個扔的?你家要死人啦?”寶根掙扎着從水中浮上來,連連吐水,還沒捋掉糊在眼上的水漬,就梗着脖子朝岸上扯着嗓子叫罵起來。
我和華兵見狀,“哈哈哈哈”地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