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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英這兩個月越來越煩躁了,我們大家都感覺得出來。

原來,春上銀鳳跟我重返揚州,春英估計起碼要帶上來一個孩子。也像她一樣,銀鳳負責照料好家庭生活,帶帶孩子,至於自己加入做生意,等孩子長到兩三歲再說。或送回去,或就地入托。哪知道銀鳳一個孩子都不帶,單身匹馬就上來了。上來後跟着我連續趕集,催我買三輪車(而且一買就是兩輛),分攤做生意,涉足服裝買賣,這一連串的動作顯得相當密集,風風火火,說實在的,着實讓春英震驚了。她從銀鳳身上看到了一種堅決的力量,感到了自己和寶根行事的保守和優柔。她坐不住了。她也是一個要強的女子啊!

一向恩愛和睦的夫妻倆終於鬧起了糾紛。

春英向寶根提出,把施滿送回趙家莊給父母帶,她要恢復做生意,恢復賺錢。她提出這個要求時,把孩子緊緊摟在懷裡,淚花閃閃。其實她心裡是多麼不情願,多麼捨不得呀!

寶根苦口婆心勸春英,說他家的情況跟我家的不一樣。他爸媽已經老了,不適合帶孩子,就讓他們在家裡種種地,摸摸紙牌,打打小麻將,過個安穩自在的晚年吧。“不是說好等孩子三歲後送到農學院上幼兒園嗎?咱家施滿城裡生城裡長,就是城裡的孩子呢!還有一年多,晃眼就過去了,好等得很!以後做生意的日子長着呢!乖,好春英,聽話,啊?”

連勸帶哄!

春英知道寶根的話在理,可心裡總是憋屈。爭強好勝是女人的本能,再好的朋友之間也會出現嫉妒的情緒。我們這次從老家回來,氣溫大幅度上升,汗衫短褲好賣得不得了,十天之內補了兩趟貨,感覺中跟趕集場都差不多了。春英心裡急呀,對寶根說,如果讓她做生意,不會比銀鳳差。吃晚飯時,她突然把一個菜碗扒拉到地上,嗚嗚地哭起來。施滿見媽媽哭,馬上也咧開嘴呼應起來。母子倆抱在一起哭,哭得寶根手足無措,哭得季師傅老兩口全過來了。

得知了原委,季師孃說:“別哭了,多大的事啊!這樣吧,如果你倆信得過我,把伢子給我帶吧,反正我在家裡也沒什麼事。這孩子我看着生看着長的,我也心疼——他又肯要我。”季師傅的兒子建軍在交通局,一家住單位分的樓房,老兩口在家裡也寂寞,弄個小孩子帶帶倒是可以增添不少樂趣。

一句話就解決了問題,真是拔雲見日。寶根春英兩口子頓時喜出望外,連聲稱謝。寶根說自家人不許客氣,帶孩子是要把錢的。“也不把多,一個月一百塊錢。”

季師傅笑着說:“行!”

春英也跟我們學,小百貨和服裝兼賣。她家裡本來還有一些小百貨陳貨。進服裝時她跟在銀鳳後面,畢竟銀鳳人眼熟些,有經驗。春英是裁縫世家,從小跟服裝打交道,對服裝款式好醜也很有判斷力,兩人相議挑選了新的品種,拿得一模一樣——這不要緊,反正不在一處賣,沒有牴牾的。春英還到鳳凰橋菜場門口賣,那是她的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