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鋪的生意愈發的好,這是麗姐兒意料之外的。生意愈好,麗姐兒就兌現了原本的諾言,鋪子裡上到掌櫃,下到夥計都有提成分紅。手裡有了不斷進帳的銀子,麗姐兒就愈發地大方起來,整個涵珍館的丫鬟婆子都能拿到麗姐兒的賞。一時間,整個涵珍館的人都喜笑顏開。
眼看着就要過年,麗姐兒就打算把開甜品鋪子的事情挪到明年。她又怕曾祖父惦記着這事,就把這段時間做出來的鞋襪和棉袍拿出來親自送去了香茗草堂和曾祖父說起了此事。
“你思慮周到,就照你說的辦。”徐老太爺看着麗姐兒做的鞋襪,笑着道。
麗姐兒自從跟了程繡娘學女紅,針線做的愈發地好,別說是林氏,丹桂,就是程繡娘都說麗姐兒是百年難遇的針線奇才,打算正式教授她雙面繡。
因此徐老太爺這次收到的麗姐兒的針線,比以前要好了一大截。針腳細密,顏色鮮麗,很有蜀繡和蘇繡相結合的風格,根本不像一個小姑娘的手筆。
在朝廷封筆休假前,徐熹查抄鹽商的大部分家產也全部充入國庫,皇上龍顏大悅,在徐熹上奏的摺子上御筆硃批了三個“好”字。雖無任何賞賜,但皇上的言行無一例外地表示着對徐熹的讚譽,一時間在朝中風頭無量。
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倒黴,原本任戶部右侍郎的鄭尚良鄭大人被貶官於西北,具體的上任之地據聞是有名的貧瘠,很是荒涼。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鄭大人得罪了皇上。說得淺顯些是收受賄賂,爲官不清廉;說的重些就是染指兩淮鹽政,企圖亂國之稅賦。這是多大罪名,任誰有十個腦袋也兜攬不住。鄭尚良能保住一條命。無非是因爲妻姐是吳親王妃的緣故。皇上哪怕是看在吳親王這唯一的兄弟臉面上也得網開一面,畢竟吳親王一直安分,殺了鄭尚良,只會讓兄弟臉上不好看。即便如此,戶部尚書也受了牽連,被皇上在早朝上斥罵,說其御下不嚴。整個戶部被皇上責罵的臉上無光,一時成了六部的笑柄。
而林老爺卻笑不出來,他怕戶部的人因受了責罵不敢遷怒皇上卻要給女婿難看的。畢竟徐熹不可能在江南做官一輩子,早晚是要回京都的。到時候還是要面對衆多的複雜的人際關係。皇上這麼做,無疑是給女婿拉仇恨。要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女婿風頭太盛,到底是不安穩。
林老爺鬱悶了,不好再給爲着兒子婚事差點瘋魔的老妻添煩擾,又想着兒子苦讀不好打擾,猶疑不定之後就去了沐恩伯府與蘇明和小伯爺說話吃酒。以解煩憂。因這蘇徐兩家的聯姻,再加上徐家去了蘇州,徐燕由林家幫扶,蘇明和與林大人又談得來,蘇林兩家倒是親熱起來。
“林老爺過來了,說是要與伯爺說話。老奴早吩咐了酒菜。已經送到書房那邊去了。”京都嚴寒,趙嬤嬤一身的寒氣,在內室外烤了炭火。去了寒氣才趕進徐燕所在的內室。
“可知道爲何而來?”徐燕保養的珠圓玉潤,穿着狐裘做的小襖,蓋着五彩鴛鴦綵緞的棉被正倚在美人踏上看書。
“老奴雖不知林老爺是爲了什麼,但老奴猜想着恐怕還是林大爺的婚事。”趙嬤嬤想了想道。
徐燕微蹙着眉頭,暗歎了口氣道:“都是一家子骨肉。那林家大房也姓林,怎麼就非得鬧得如此。林夫人相媳婦。又與他們何干,何必做那損人不利己的事兒,讓外人看了笑話。林家大太太太肚量窄,不是可交之人,以後見着她可得繞道走,免得一言不合,她就胡亂編排人。”京都中說林夫人相媳婦挑剔的傳言就是林家大房的大太太推波助瀾地傳出來的。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大房和二房不和,且林大太太曾要把孃家的侄女和外甥女相給林家大爺。林夫人不同意,下了林大太太的臉面,因此林大太太才懷恨在心,有了這麼一出。可畢竟知情人是少數,大部分人不明就裡,也就信了。再說林夫人也確實在相媳婦這件事情上,很是挑揀,以往不成的幾家也都或多或少地不滿,對傳言也都沉默不語,給人肯定的模樣。於是好人家,疼寵女兒的人家都對林家這門親事淡淡地,造成了林夫人現如今的焦頭爛額。
“人人要都如夫人一般,這世道也就清明瞭。”趙嬤嬤笑着道,上前將廚房中燉的燕窩遞給徐燕。
“照理說林家也是不錯的門第了,林大爺又得了功名,想來姻緣不難,怎麼就弄的如此難看。”徐燕喝了一口燕窩道。
“夫人不必煩憂,這是林大爺的紅鸞星還未動,想來是等着林大爺中了進士,再雙喜臨門也未可知。夫人還是別想這些糟心事兒,好好地養胎,等生了世子爺,就萬事順意了。”趙嬤嬤笑着道。
“還是您老說的對,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肚子裡的這個小傢伙。”徐燕笑得甜美,一臉的慈愛。
“對了,虎頭呢?怎麼不見他?”徐燕在山裡的時候很受照顧,因此對於在山中一起共患難的人很是親切。
“他調皮搗蛋的,性子魯莽,可不敢讓他在夫人面前晃悠,免得衝撞了夫人的胎。”趙嬤嬤想起混世魔王的孫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都是兒子媳婦慣的,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就這德性,在伯府中當差那是要丟了性命的,爲着他說不得她一輩子的老臉都得丟盡。
書房中,八碟佐酒小菜,還有一砂鍋燉的熟爛的羊蠍子冒着熱氣。桌上的兩人,蘇明和笑的得意,滿面春風;而林老爺則愁容滿面,忐忑不安。
“家裡的糟心事我也就不說了,反正你也清楚。可皇上在朝堂上這麼一整頓,我那女婿豈不是被人嫉恨,成了眼中釘!”林大人一口飲盡杯中酒。
說來也怪,心情好的時候,就是甘甜醇厚;可心情不好的時候,再好的美酒也變成了苦澀的味道,很是燒灼喉嚨。
“大人不必焦慮,須知萬事都有福禍相依。皇上的一番作爲,以小生來看,舅兄是聖眷頗隆,無後顧之憂。這世上的靠山,哪個比皇上穩固?再說,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如此是給那些不安分的人看的,舅兄如今在江南,怎的也要三年後回來。三年可是充裕的很,倒時是怎樣一番情景還未可知,大人不必憂慮。”蘇明和笑着給林大人斟酒,笑着安撫道。
林大人聽了蘇明和的話,很是思量了一會兒,低聲道:“你是說皇上必要開海禁,如此一番懲戒,是給那些老臣看的?”
蘇明和笑着點點頭,開口道:“我們這位聖上,是個有志向的,恐怕是爲着去做千古一帝的。”
“活在當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林大人倒是對海禁沒什麼看法,只是想不到他以往的學生,如今的聖上竟有如此志向。
“林大人慎言!聖上自然是明君,明主,而我們做臣子的自然是三生有幸。”蘇明和笑着道。
“對對對,是我老糊塗了。千古一帝,盛世明君,縱觀史書,莫如其是。”林大人笑着喝酒。
“如何?這就可是御賜黃封!”蘇明和笑着問。
“好酒!”林大人與蘇明和哈哈大笑。
京都朝堂如何徐家只是有所聽聞,卻沒當回事兒,一家人都忙忙碌碌地準備過年。
蜀州祖產的收成出息是經了林氏的手的,爲此林氏還戰戰兢兢地拿着帳簿去給老太爺看。卻不想老太爺只是大略翻了翻就誇林氏做得好,讓她以後幫着看祖業。林氏猶猶豫豫地答應了,想着老太爺不過是說說,卻不想老太爺果然是以後就不管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臘八之前,林氏就把還在晨園中滯留的來送帳的家僕世僕都打發回去,要他們好回家一家團圓。而趙老虎和趙家的也回去了,不外乎還拿了不少的賞賜,對林氏是感恩戴德的。
轉眼到了臘八,園子裡熬了臘八粥,大量的紅豆使粥格外香甜。主子們用過之後就賞給園子裡的下人,接着是莊子上的人和鋪子中的掌櫃夥計,再有就是送去保育堂,或者當街施粥。
看着林氏讓下人開庫房,拿出器具準本大年初一的祭祀,下人們的匆忙,麗姐兒就連忙把手邊的針線扔開,心裡亂糟糟的。這樣的環境,實在是靜不下心來,還是吃零嘴的好。
“小姐,炭盆裡有栗子和芋頭,奴婢撥開炭火,剝幾個給小姐可好?”碧草有眼色地道。
“還是你懂我的心。”不只麗姐兒如此,幾個弟弟也都不安穩,他們恐怕也是要吃食才能穩定心神的。
碧草雙手紅紅的,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燙的。她雙手出奇地靈活,剝了栗子剝芋頭,很是仔細。
“可是燙着了?”麗姐兒憂心地問。
“無事的,不過是屋子裡暖和罷了。”碧草笑着把芋頭沾了桂花糖給麗姐兒和幾個少爺吃。
如此忙碌了幾天,終於到了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