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不是意外?”麗姐兒很清醒,一雙眼睛眨也不敢眨。她心焦的很,總覺得這江南也不似以往的風景如畫了。她即便是有些懷疑,卻也只以爲是自己多想,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
“上次奴婢給夫人提醒,夫人果然就派人去找那個闖禍的丫鬟,想再審問一番。不想當時夫人氣狠了,直接把那小丫鬟賣給了路過的行商,聽說是要南下去那蠻荒之地的。”丹桂早就接過了翠籬手裡的匣子,並把所有的丫鬟都打發出去,只留着青杏看門。
“夫人本想着這事兒過去就算了,那丫頭既已經找不到了,也就不打算再追究了,橫豎緊緊看着小少爺們也就是了。再說歡哥兒落水的事也未必就是有人要害徐家,因此就把這事兒放下了。後來夫人也和爺說了一次,爺卻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謹慎爲好,就派了夫人的陪房王大山去了一趟南邊。這王大山小姐可能不知道,是老夫人上次在京都中新給夫人的陪房,爲人還算可靠。那王大山一走就走了兩個月,夫人都不記着這事了,卻不想今兒一大早領了那丫頭進府了。夫人這才又把這事兒給想起來,剛剛把奴婢叫過去,是爲了一起聽聽。”丹桂說的這些,麗姐兒都明白,畢竟一開始就是丹桂去提醒孃親的,孃親自然想丹桂陪在一旁聽聽那丫頭的說辭吧。
“然後呢?”麗姐兒問。
“那丫頭現在灰頭土臉的,和在園子裡水靈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想來是在南邊受了不少的苦。聽說一直在給那邊的大戶人家做粗使丫鬟,一天三頓打還吃不飽飯。見到夫人之前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見到夫人之後就哭天抹淚的,只求着夫人能再收留她。”丹桂喝了杯熱茶,臉色好了許多。
“夫人看着不忍心。私下裡也問了王大山,那丫頭是怎麼變成這幅樣子的。王大山倒是有什麼說什麼,只說那行商把小丫頭賣給了一家種糧的大戶,活多不說還剋扣下人,把這丫頭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個小丫頭,年歲不大,人也不大,能幹多少活,自然挨欺負,捱打了。王大山找到這小丫頭的時候。看着着實可憐,就直接花了三兩銀子將她買了,又帶了回來。”丹桂又呷了口茶。麗姐兒則耐心地聽着。
“夫人看着那丫頭也受了苦,遭了罪,現如今也知道什麼是錯了,就對那丫頭說只要問什麼答什麼,就再收留她。那丫頭歡喜的根什麼似的。直說知道什麼必定都說出來,只要留在園子裡,天天做牛做馬都行。”丹桂邊說邊嘆氣,想來把丫頭的情形實在是不好。
“夫人就直接問她那天她是怎麼只顧着裙子不顧着少爺。那丫頭一五一十地答了,只說是幾年沒穿過新衣服,那裙子又特別漂亮。所以歡哥兒把她裙子弄溼了,她有些惱怒,放手讓歡哥兒蘸水卻真不是有意的。夫人看問不出什麼。就鬆了口氣,滿心認爲歡哥兒那事是意外。可爺卻依舊皺着眉頭,問那丫頭那天可有人和她說裙子之類的事……”丹桂還沒說完,麗姐兒就打斷了她。
“爹爹回來了?”麗姐兒很意外。
“不到午膳時回來的,正好碰見夫人在審那丫鬟。因此就在旁邊聽着。”丹桂道。
“那丫鬟怎麼說?”麗姐兒問。
“那丫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天好像紅豆與她說過關於裙子的話。雖不能將紅豆說過的話一字不差的說出來。卻也說的出大致意思,無非是夫人不喜歡衣衫不整潔的,輕責革錢糧,重責要打板子的。”丹桂道。
“紅豆。”麗姐兒覺得事情愈發地撲朔迷離,卻突然想起了青杏說過的話,紅豆不是個認命的。麗姐兒的心“咯噔”一下,跳的極快,有些不安。
“當時爺和夫人臉色都變了,夫人更是要人把紅豆叫進來問個清楚,到底是爺給攔下來了。”丹桂道。
確實,叫紅豆來問什麼?紅豆也沒說錯什麼,頂多是抹黑夫人的名聲,畢竟林氏還從沒重罰過哪個下人。雖說能治紅豆的罪,卻不能將紅豆和歡哥兒出事聯繫到一起。紅豆作爲比較高等級的丫鬟,自然有訓斥小丫鬟的資格,告訴小丫鬟衣飾整潔,更沒什麼錯。退一萬步說,紅豆不過是無心之語,嘴壞該罰,一切都是巧合,很有可能紅豆也是無辜之人。
“爺只說了防着紅豆,還派人盯着紅豆,只要有異常就告訴夫人或者爺。”丹桂把話都說完了。
“看來爹爹是對紅豆起疑了。”麗姐兒喃喃地道。
“也不知奴婢那口子是怎麼辦的差,這園子裡的丫鬟婆子就沒一個省心的!”丹桂埋怨徐福,天知道徐福挑人已經是很仔細了。
“也別怪福叔,真要有人想害我們家,怎麼都會鑽了空子進來的。”麗姐兒接着道,“可惜了紅豆那麼有力氣的丫鬟。”麗姐兒也對紅豆起疑了,不能不說世上的偶然大部分都是必然。
“我記得曾讓綠萼去看着紅豆,把她叫進來問問。”麗姐兒連忙道。
“先等等,奴婢還有話沒說。”丹桂有些吞吞吐吐。
“奴婢把芳草和孫婆子之間的事兒都說了出來,一字不差。”丹桂看着麗姐兒道。
“那孃親怎麼說的?”麗姐兒就怕林氏和丹桂之間有隔閡。
“夫人有些生氣。”丹桂語氣有絲悵然。
麗姐兒暗自嘆了口氣,雖覺得丹桂有些死心眼,卻也知道丹桂和林氏的關係是共患難過的。即便是有什麼事情瞞着,終究是就會把話都說明白。這樣的關係本就不可能有什麼謊言,要不然的話反而讓人心寒。
“今天還沒給孃親請安呢,姐姐陪我一起去吧。”麗姐兒想了想,接着道,“讓綠萼也跟着。”
“小姐,這匣子裡的黑珍珠價值連城,老太爺可是心疼小姐。”丹桂笑着道。
麗姐兒沒說什麼,卻覺得丹桂的笑容很勉強。
“仔細收着就是了。”麗姐兒讓碧草幫着梳頭。
麗姐兒打扮的利索,帶着丹桂和綠萼去了凝暉堂。凝暉堂的氣氛還和以前一樣,這讓麗姐兒很舒心,她就怕林氏先慌起來。看來日子舒坦了,林氏當家夫人的氣勢也練出來了。
“孃親。”麗姐兒笑着道,發現芳草沒有貼身服侍。
林氏第一次沒給麗姐兒好臉色,狠狠地瞪了一眼。
“孃親,您別生氣了。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您怎麼怪女兒,女兒都受着。”麗姐兒笑着道。
“丹桂膽子愈發地大了,開始挑唆主子了。”林氏的話還說完,丹桂就跪下了。一旁的綠萼看的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下了。
“孃親。”麗姐兒拉着林氏的手道。
“你也別叫我,瞞着我這個做孃的做了好大的事,就不怕那芳草包藏禍心害了你娘和弟弟們?”林氏是真生氣了。
“是女兒考慮不周。”麗姐兒承認,這事兒是她做的不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麗姐兒訕訕地。
看着麗姐兒蔫兒了,林氏又不忍心了。她一直覺得麗姐兒遇事是能躲就躲,卻不想私下裡倒也能看出些門道,且付諸了行動。小小年紀,有這等籌謀,也不錯了。不過是沒有小心謹慎,且聽丹桂剛纔的意思,似乎麗姐兒也暗中囑咐過兒子身邊的冰兒和雪兒,也經常帶着人來看她,也算是亡羊補牢了。林氏心軟了,不用麗姐兒再說什麼,也就不那麼氣了。
“好了,這次饒了你,下次再教唆主子,仔細你的皮。”林氏對丹桂話說的狠,卻是不計較了。
丹桂站了起來,眼圈都紅了,而麗姐兒也笑了笑。
“下次可不許再瞞着我了,你要做什麼,總要和孃親通個氣,可知道?”林氏叮囑麗姐兒。
“知道了,沒有下次了。”麗姐兒連忙道。
“你爹回來了,今天一起用晚膳,你也別回去了,就在這裡等着吧。”林氏對着麗姐兒道。
麗姐兒點點頭,靦腆地笑了笑。
“芳草姐姐呢?”麗姐兒問道。
“娘把她支應出去了。”林氏似乎對芳草不願意多說。
“那紅豆呢?”麗姐兒接着問。
“你爹派了人盯着。”林氏道。
“女兒曾派綠萼盯過紅豆,要不您問問?”麗姐兒道。
“說說吧,紅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林氏瞪了麗姐兒一眼,換來的是麗姐兒厚臉皮的笑。
“奴婢一直盯着紅豆,倒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和園子裡的其他丫鬟一樣。”綠萼看着紅豆不過才三五天,自然看不出什麼來。
“行了,以後盯着紅豆的事不用你忙,好好服侍小姐。賞錢自有你們小姐給,出去吧。”林氏斜睨了麗姐兒一眼,她自然知道老太爺給了麗姐兒好東西。老太爺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麗姐兒對着林氏傻笑,只要林氏能消氣,厚臉皮又如何。
“傻丫頭,做什麼笑!”林氏開始了長篇大論地對麗姐兒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