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忠孝之家,可尚其風;勤國濟民,世之大義。茲聞前朝探花徐熹,淳樸良士,家道豐富;淺德宜表,大義可嘉。今特封其爲四品兩淮巡鹽御史,代朕巡視,欽哉。
敕曰:徐熹妻林氏,克勤內助,以相其夫;夫既顯榮,爾宜偕貴;茲封爾爲四品恭人,服此榮恩,永光閨閫。”
伴隨着太監尖利的嗓音,麗姐兒清楚地明白了父親已然有了官職,而且這個官職貌似權力大,油水足。麗姐兒心中鬆了口氣,只覺得徐家多年的隱忍終於是到頭了。
宣讀過了聖旨,徐老太爺不動聲色地與那宣旨太監寒暄,其間還塞了封紅。麗姐兒心裡清楚,那絕對不是小數字。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家裡的喜慶氣氛纔是主流,任誰都只看到了徐家現在的風光。
宣旨的人走了之後,徐老太爺立即打賞了家裡上上下下的僕人每人二兩銀子。徐熹則將聖旨,官服官印等物收拾妥當之後,直接去了吏部。接着林老爺和何氏還有林琅玕就過來串門了,想必他們一早就知道了消息。麗姐兒和三個弟弟也爲父親做官而高興,不過這麼喜慶的氣氛,他們除了說幾句吉祥話之外,也就只會樂得在一旁吃點心傻笑。
徐家有人做了官,官位還不低,這個消息立即在槐花巷子中這個有點魚龍混雜的地方宣傳開來,頓時吸引了一批愛聊八卦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子在徐家附近嘀嘀咕咕。林氏聽說了也只是約束下人的行爲,將整個徐家管理的滴水不漏,生怕其中有心人橫生枝節。
“歡哥兒的週歲你打算怎麼辦?”何氏問。
“原來是想大辦,可現在相公剛點了御史,正在風口浪尖上,女兒覺得還是仔細謹慎些好。”林氏因爲又要委屈孩子有點難受。接着道,“不過怎麼也得辦個十席,就憑着老太爺的故交舊友,還有爹爹那邊的門生故吏,當然還有相公那邊的同窗好友,這個數只少不多,女兒還怕到時候不夠呢。”
“肯定不夠。現在姑爺是皇上親點的兩淮巡鹽御史,再加上你爹爹現在是天子近臣,巴結的多了去了。只怕你想小心操辦是不可能的了,我看莫不如就大辦。”何氏放下茶碗說道。
“聖旨寫的明明白白的。皇上這不是給你爹面子,而是因爲徐家捐給了朝廷大筆的銀錢,有從龍之功而擡舉姑爺。要不然姑爺的品級怎麼比你爹高。既如此,還莫不如就藉着歡哥兒週歲大擺筵席順便慶祝,也叫天家看看,徐家對皇上的恩賜是感恩戴德的。你看着吧,明天一大早必定有官宦女眷來拜訪你。他們都精着哪,知道朝廷都吹的什麼風。”何氏到底是比林氏想的通透。
林氏聽了點點頭道:“幸虧娘提點我,這日子確實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要不然就是心虛了。那既如此,女兒就大辦,席面全都承給仙客來。就先訂下三十席吧。”
何氏滿意地點點頭,又接着道:“也別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也和老太爺。姑爺好好商量,說不定人家還有什麼別的顧慮。瑗姐兒,你已經是人家的媳婦了,萬事都要和他們商量,即便你心裡有數了。也一定要事先說說。”何氏又開始說了一通爲媳之道,中間連口水都沒喝。
林老爺一行沒等到徐熹回來。在徐家用了午膳就走了。林老爺一肚子的叮囑也只好暫時壓下,只等着外孫週歲那天再和女婿說不遲。
徐熹是用過了晚膳纔回來的,滿身的酒氣令徐老太爺不喜。徐熹形容狼狽地解釋着在吏部任職的同窗非拉着他喝酒等等情況,可徐熹也算謹慎,喝的其實並不多,話也不多,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也就不說,打太極的功夫一等一的了得。
徐老太爺勉強點點頭就讓徐熹回屋歇着了。而林氏早就備好了解酒湯只等着徐熹都喝光。
第二天一大早徐老太爺就把徐熹叫到了外院書房開始叮囑,從頭到尾說了差不多整整兩個時辰。過後,林氏才知道待過了年春三月,徐熹就得帶着全家上任,上任之地是蘇州。這個消息對於麗姐兒來說是高興的,人間天堂啊,自然是要見識一番的。而林氏也開始了不同尋常的忙碌,正如何氏所說,一些能和徐家,林家攀上關係的官宦內眷開始拜訪林氏了。林氏在花廳和那些女眷寒暄,打太極,話話家長裡短,而麗姐兒則和弟弟們在一起。
自從到了京都,由於徐老太爺外出的時間加長,所以喜哥兒和樂哥兒讀書就不如在山中時那麼用功。兩歲的小兒,哪裡有那麼大的定力,麗姐兒對兄弟兩個表示同情。而林氏自然也看到了兒子們的鬆散,不過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兒子們也沒有正式啓蒙,這麼小的孩子難道還能讀出來狀元不成。麗姐兒慢慢意識到了孃親的想法,於是大着膽子開始帶着三個弟弟玩耍,背兒歌,逗寵物,吃東西,面面俱到。這個年齡的孩子,玩兒纔是真正的工作,剩下的都再說。由於麗姐兒和弟弟們呆在一起的時間過長,直接導致了她不練字,不做針線,漸漸都生疏了。麗姐兒雖有些心虛,可並不改正,依舊和弟弟們在一起。而三個弟弟也慢慢的被麗姐兒影響,包括愛吃的東西和拿筷子的方式。還好,麗姐兒用筷子的樣子既漂亮又標準,愛吃的東西也各具風味。也幸虧三個孩子牙口都不錯,對於麗姐兒喜歡的有嚼勁的食物也來者不拒。
另一邊廂吳老太太正在松鶴堂中大發脾氣。
“黑了心的下流種子,讓老三開了祠堂,把他趕出林家!”吳老太太又砸了一套粉彩五福祝壽的茶盞。
“母親快消消氣。”三太太柳氏又是拍背又是順氣,表面上誠惶誠恐,心裡卻樂開了花兒。
“消什麼氣?這樣的逆子怎麼能留!”吳老太太又發作起來。而另一旁的姚嬤嬤心裡明鏡似的,只是面上不顯。姚嬤嬤心道:不就是包養個戲子嘛,當年三老爺不也這麼幹過,老太太不還是連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如今十少爺也這麼幹了,卻鬧的這麼大。這要是平時肯定也就是老太太不喜罷了,只是現在老太太正爲三姑爺得了皇上的青眼,三姑奶奶對老太太理也不理而惱怒呢。十少爺包養戲子的事兒聽說都快有一年了,現在才露出來明顯就是三太太暗中弄出來藉着老太太的火借刀殺人的。
“老太太消消氣,不就是包養個戲子嘛。”柳氏繼續點火。姚嬤嬤在一旁撇撇嘴,只覺得膩歪。
“現在是你大度的時候嘛!你不是恨的他們母子咬牙切齒的嘛!”吳老太太還能不知道她這個媳婦是個什麼樣的,她還沒老糊塗呢!
“母親……”柳氏到底是做了老太太多年的媳婦,面不改色就要訴委屈,卻被吳老太太大發雷霆地灑了一身的茶水。
“我還沒老糊塗呢!別以爲你那點心思能瞞得過我!好啊,原知道我心裡不舒坦還給我添火,你這是咒我死啊!”柳氏的算盤打錯了,而吳老太太卻開始不依不饒,“去把老三給我叫回來,休了這個心如蛇蠍的!”
松鶴堂的丫鬟婆子都低着頭看着腳尖,沒一個動作,都好像聽不見一般。
這種情況令吳老太太登時大怒道:“原來我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姚嬤嬤沒了辦法,最後硬着頭皮出了松鶴堂。只留下滿屋子好像石像的下人和呆若木雞的柳氏以及火氣沒消,破口大罵的吳老太太。
歡哥兒週歲生日這天,徐家張燈結綵,熱鬧非凡。這一天歡哥兒穿着一身大紅,脣紅齒白的樣子特別漂亮;要不是有人問,大部分人都會覺得他是個小姑娘。
頭盔:愛武尚武;算盤:易商好商;印章:官運亨通;串鈴:醫行天下;酒令:友遍天下;文房四寶:連中三元……
各式各樣的東西擺滿了整個炕蓆,只等着歡哥兒過去任意挑選。林氏躲在門簾後面看着,對歡哥兒挑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孃親,我小時候抓的是什麼?”麗姐兒問。
“你小時候抓的是梳子和毛筆,兩隻手抓的緊緊的。”林氏露出慈母式的微笑,好像那情形就在昨天。
徐老太爺和徐熹則有點着急,歡哥兒只是對着他們兩個看,不動也不走,似乎對抓週不感興趣。
“歡哥兒,快抓啊!”徐熹到底沉不住氣,催了一句。
“你催什麼,就讓他慢慢考慮。”徐老太爺不着急,坐在椅子上喝茶。
歡哥兒又坐了一會兒纔不情不願地走到一大堆東西面前,雙手抓了頭盔。儘管徐老太爺和徐熹對歡哥兒抓的東西和詩書無關有點失望,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徐老太爺到底還是抱起歡哥兒笑着道:“將來必定是個大將軍!”
徐壽和徐福負責把消息傳到賓客那裡去,內院的女眷也聽到了消息,紛紛恭喜林氏,之後才正式開席。林氏從仙客來特意訂了三十六桌四四席,取其“四平八穩”之意。幸好,這三十六桌夠位置,並沒有怠慢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