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梨花木案几上的二百萬兩銀票,新帝眨了眨眼,原本焦躁的心情竟然淡定下來。銀錢雖說來的晚,但也算來的及時,正好調了十萬將士去西南,內裡空虛,這些銀票也算得上是及時雨了。再看看一臉憔悴的外甥,小小年紀竟能當此大任。新帝有些激動,果然是虎父無犬子,當年的趙誠大也是如此孤勇。
“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新帝將右手搭在趙晏殊的肩膀上。
趙晏殊眉頭微皺,隨後又舒展開來:“還好。”
“你受傷了?”新帝臉色陰沉,將手臂放下來。
“郎中怎的還不到!”新帝偏偏頭,對着後面的內侍大叫。他早就料到外甥這次遠行會受傷,可萬萬沒想到他會受重傷。現在看外甥的樣子,他分明是傷的不輕。怪不得一臉蒼白,半點血色也無。
後面的內侍額頭浸出細細的汗珠,只把腰板壓彎,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舅舅,我有話和您說,單獨。”趙晏殊聲音不高不低。
“等到郎中給你看了傷再說,不急。”新帝臉色平靜。
趙晏殊怎麼都覺得舅舅好像是知道點什麼了,否則不可能如此淡定。難道是那些細作已經露了馬腳,出了事?趙晏殊狐疑地看了新帝一眼,卻發現新帝正對着他淡淡地微笑,少有的閒適。
一臉白鬍子,老態龍鍾的郎中到底是拖着蹣跚的步子過來了。趙晏殊本不想當着舅舅的面給郎中診治,卻被一臉嚴肅的舅舅給震懾了,只好脫了衣裳給郎中診治。這不脫還好,一脫就把老眼昏花的郎中嚇得倒吸一口冷氣。這哪裡還有完好的皮啊,滿背的刀傷劍傷,這還有命活着簡直就是蒼天有眼啦!
新帝也是一臉震驚,他只以爲趙晏殊身上有一兩處重傷。卻沒想到居然是體無完膚,分明是九死一生。
“這是怎麼弄的?”新帝的聲音明顯的有些刺耳,又對着身後的內侍道,“把庫裡的秘藥都拿出來,尤其是活血化淤的那幾種。”
“是。”內侍尖細的聲音傳來之後就一溜小跑的退下了。
接着就是老郎中的診脈,問診最後開藥方,內用外敷統統都記錄的詳細,絲毫沒有遺漏。在診病的過程中,那老郎中既然動作麻利流暢,絲毫不像是一個耄耋老人。
於是煎藥的煎藥。打水的打水,室內一陣忙亂。內侍也早已經把皇上先前吩咐的宮廷秘要都大盒小盒的拿了來,而老郎中也迅速的給趙晏殊上藥。長時間的艱苦使得趙晏殊倍感乏力。而突然的舒適以及傷口處因良藥而清涼感覺更是一波一波地衝向趙晏殊的理智。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真想睡一會兒,趙晏殊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
“睡吧。”新帝自然是看出了外甥早就透支的體力,溫柔地掖了掖被角。
“我有話說……”趙晏殊還殘存着理智。
“舅舅知道,舅舅都知道。不用擔心,睡吧!”新帝的聲音帶着安撫的情緒。
趙晏殊終究是在新帝柔和的目光中精神渙散,陷入了黑暗,只記得耳邊響起“定不會叫你受委屈……”
新帝看着外甥沉沉睡去,就吩咐了郎中和照顧的人,急匆匆回到了書房。
“怎麼樣了?”新帝對着窗外早春青黃不接的荒涼似乎是在欣賞。
“初見眉目。是僞帝那邊的細作,和馮玉,趙九霄還有許四起都有關係。”說話的那人好像是屋內的一道陰影。看不清面目。
“接着查。還有蔣雲飛那邊也盯着點,不能有漏網之魚。”如果有人從窗外看到新帝,一定以爲他在喃喃自語。
“是。”說着一陣風過,那陰影般的人就消失不見了。
新帝又趕回了趙晏殊所住的屋子,靜靜地看着沉睡的趙晏殊。臉色凝重。
“不會留什麼病根吧?”新帝看似是對着空氣說話,其實是在問正在一邊打瞌睡的老郎中。
“皇上放心。十天半個月,國公爺定能痊癒,騎馬拉弓,不在話下。”老郎中忍着瞌睡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回答。
新帝不再說話,只是看着趙晏殊。
早春二月,山色還不是嫩綠,家中的菜園子就已經大豐收了。麗姐兒看着成片成片的菠菜和胡蘿蔔,心情出奇的好。
“我們今天吃炒雜菜吧!”麗姐兒對趙家的說。
炒雜菜就是將汆好的菠菜和粉條同胡蘿蔔,瘦肉絲,香菇,黑木耳等菜蔬一起用香油炒熟,味道獨特清新,別有一番滋味。
“是。”趙家的心情也好。豐收嘛,誰心情不好。
這兩天麗姐兒想着弄花弄草的事情,卻因爲自己一點經驗也沒有怕到時真在山上找到了和眼緣的或是名貴的花草,再手忙將亂的,糟踐了花草。於是就趁着菜園大豐收,到地裡看看男人們是怎麼和蔬菜打交道的。不管怎麼說,蔬菜和花草都是植物。花草雖說比蔬菜金貴,可到底是同宗同源。有了種植蔬菜的經歷,再到花草時總不會一竅不通,乾瞪眼卻使不上力。
“小姐,我們啥時候上山尋花草啊?” 問話的是虎妞。麗姐兒想幹點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虎妞。沒辦法,誰讓虎妞天天跟着自己呢,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
“現在天氣還不是很暖,我也不知道山上有什麼。而且那本《全芳備祖》我還沒有看完,不知道在山上能找到什麼。”麗姐兒見瞞不過也就不瞞了,反正有個幫手在旁邊也不錯。
“要奴婢說,那花草啥的就是看個新鮮,哪裡有山裡的野菜好啊!小姐學種花草,那還不如學學認野菜呢。現在野菜正是好時候。那花草只能看不能吃,山裡到處都是,哪裡用得着像菜似的好好養活着。”虎妞一直低頭蹲在菜畦邊上,把成熟的胡蘿蔔拔出來,再放進身邊的籃子裡。
聽虎妞這樣一說,麗姐兒開始有點不滿,可再想想也覺得虎妞沒說錯什麼,接着不滿也煙消雲散了。是啊,認識認識野菜也不錯啊,又不是就不種花草了。反正現在也是什麼都不懂,莫不如先別跟書和現在見不着也摸不着的花草較勁,弄點實惠也不錯。
“你能教我認識野菜嗎?我除了蕨菜和榆錢基本上都不識的。”麗姐兒蹲下身子也撥出一支胡蘿蔔。
“這有啥難的,看家的本事,小姐這麼聰明,我就說一遍就能記住。”虎妞臉上樂開了花。
“那也得上山才能教吧?”麗姐兒看着虎妞光顧着高興,就把內心的隱憂說了出來。
“那是啊,要不然我也教不出來啊。”虎妞還在傻傻地笑,而一旁的麗姐兒不高興了。
“你是不是存心看我笑話啊?”麗姐兒語氣不善。
“啊?”虎妞終於是聽出來麗姐兒的不高興,手停了下來,呆愣愣地看着麗姐兒。
“我要是上山,我孃親那關就過不去,你現在說的教我識野菜,不就是天方夜譚了嘛!”麗姐兒有點生氣。
“這,這……”虎妞有點慌了,她還從沒見過麗姐兒當面這麼發脾氣的。
“這什麼這!”麗姐兒打斷了虎妞的話,轉過身就回了暖閣,只留下手足無措的虎妞傻愣愣地站在菜畦邊上。
回到暖閣的麗姐兒趴在牀上,心裡不高興。想了想,終究是起來直接進了內室,去了林氏那裡。
“孃親,虎妞說要教我認野菜,女兒和她一起上山好不好?”看到林氏一臉的錯愕,又道“不往深裡走,就在外圍看看。”
“女兒實在是悶得慌,這裡沒有九連環,也沒有百索,還不能去山上逛逛,這一冬女兒都要悶死了!”麗姐兒終於把內心的苦悶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林氏詫異地看着女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是孃親不好,來這裡的時候把雙陸,葉子牌還有百索,九連環忘在老宅裡了,可把我的麗姐兒給悶到了。”林氏一把摟住麗姐兒說到,表情很沮喪。
“孃親讓我去山上看看吧,就當是女兒散散步,保證認明白野菜就回來。”麗姐兒看到林氏的猶豫,趕緊加了把火又道“您看女兒的小身板,想走遠也走不動啊,就讓女兒和虎妞去山上看看吧!”麗姐兒拽着林氏的袖子撒嬌。
最後林氏終究是磨不過麗姐兒,點頭了。麗姐兒喜出望外,直奔菜園子把好消息告訴虎妞。卻不想因爲剛剛自己的憤然離去,虎妞正坐在地上嚶嚶地哭呢。
“別哭了,我們能上山了!我也不怪你了!”麗姐兒拿了自己的帕子遞給虎妞擦眼淚。
“小姐真的不怪奴婢了?”虎妞紅着眼睛問。
“嗯,不怪了。我都能隨你上山找野菜了,我還怪你什麼。”麗姐兒高興極了,沒想到實話實說這一招對林氏有效。看來自己以後的日子會愈發的輕鬆,上山下水應該都不是難事了。
另一邊林氏卻因爲女兒的實話心情低落。是自己不對,孩子這個年歲活潑好動很正常,而自己沒給孩子準備必要的玩具也是自己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