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城內。
瘋狂涌進的妖魔邪祟讓這座北域新建的城池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原本城中只有莽山徒居住,規模算不得多大。如今變成四海邪祟聚集之地,立刻就混亂不堪。
多虧楚亦及時發佈號令,讓人族以外一律不許入城,其餘邪祟只能在城外等待城池擴建,這才止住了城中的亂象。只是混亂無序之下,時刻都會有邪祟衝擊城池的事情發生。
他便令呂將童率隊,但有作亂辣手處置,如此方纔平息。只是可以預見,隨着越來越多想要追隨萬法尊者的邪祟乃至人族涌入北域,此地的混亂只會越發強烈。
沒錯,即使是這般境況下,還是有許多人族信徒,依舊堅信萬法尊者還是曾經那個慈悲無邊的大聖人,追隨他才能夠抵達極樂之土。
就算禹朝已經傳遍九州,萬法尊者是當初的無名古佛入魔重修,目的是殺光世間一切生靈。
可在那些上頭的信徒耳中,卻只會聽到一半:“什麼?尊者原本竟是古佛,那追隨他保證沒錯!”
哪怕朝廷再百般宣揚他做過的惡事,信徒們也只會覺得,肯定是你們故意抹黑我家尊者。
只能說人一旦有了立場,那就太難動搖了。
這些千辛萬苦來投奔萬法尊者的信徒,倒有三成在路上就被蜂擁而至的邪祟們分食了。如此抵達了莽山城的人族信徒,也不會懷疑萬法,只會覺得自己通過了重重考驗,果然是能夠獲得極樂。
楚亦站在莽山城頭,就能望到北域聖山。
姜果和其餘聖山弟子都沒有下來,略有諷刺,作爲萬法尊者真正的傳人,那些聖山上的弟子們反倒陷入了迷茫之中。眼下的師尊和當初那個傳授慈悲的聖人,似乎完全背道而馳,他們並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跟隨他。
只有楚亦被委以重任。
“這些邪祟真是殺不完的,越來越多。”呂將童面色陰沉地走進來,“而且修爲越來越高,一旦抱起團來,兄弟們對付起來都會很吃力。”
“沒關係,堅持幾天就好了。”楚亦淡淡說道:“大概這兩天,就能見分曉。”
“見什麼分曉?”呂將童問道:“神聖嗎?”
“差不多。”楚亦答道:“九天十地必然會有所動作,既然明確尊者的位置,就一定會大規模來鎮壓。這一戰,基本就會決定大局。若是九天十地勝了,花落誰家或許還有懸念;若是尊者勝了,那以後便唯他獨尊。”
“如果萬法成神,他會讓你當皇帝嗎?”呂將童問道。
“這是我們約定好的。”楚亦道:“當年宮中有一份記載長生大道的秘冊,我給了他,他答應來日必扶持我爲九州之主……只不過這都是當時困窘之際的承諾,也不能指望它作數。”
歷代王朝皇室一直是對長生大道最熱心的,在禹朝之前,有一份記載長生大道諸般秘辛的典籍一直在各朝皇廷間流傳。只不過到了前朝,將這份典籍也留在了爲復國而準備的寶藏之中。
後來楚亦在莽山徒無處容身之際,猜測到了萬法尊者應該就是修行長生大道,便將此典籍奉上,換來了暫時的庇護以及一份承諾。
這在當時,算是兩人之間的大秘密。
諸般大道的神通權能,都需要開發習練,許多神通法門都是一代代攢下的。這也是爲什麼那些某一勢力代代相傳的大道,往往戰力要更強一些。若是沒有前人的經驗,那不知道要多花多少時間。
萬法尊者亦是如此,在他對長生大道的領悟上,楚亦這一份典籍也算提供了不小的幫助。而他當時對於莽山徒的庇護,也確實不遺餘力。
“爲什麼?”呂將童則是對楚亦的悲觀表示不解,“禹朝他肯定要滅的,到時候總要立新的王朝治理九州。除了你,還有更好的人選嗎?”
“九州?”楚亦看着遠天,稚嫩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洞察世事的苦笑,“這座人間還能不能存在都不知道了。” 遠天,一抹霞光閃過。
……
莽山城內外,人如蟻、妖如蟲。
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一團閃爍着七彩霞光的雲霧鋪天蓋地壓了過來,轉眼就已經籠罩了莽山城的上空。在雲團最前方的,正是監國令齊應玄。
他或許不是正道最強者,但監國府一直負責聯繫九天十地,團結諸仙門的力量,這一次出征自然也由他作爲統帥。
在監國令身後一字排開的,俱是當今九天十地的領袖人物,個個衣袂飄飄,氣度不凡。其中最年輕的面孔,當屬蓬萊上宗的楊神龍。
蓬萊如今雖由他主事,可實際上的領袖應該算是神獸青龍。可青龍被萬法奪走了東海宙輪,正無顏面對羣雄,又有心捧楊神龍,便力挺讓他與諸仙門大佬並列。
從正道魁首位置跌落又失去了神器的蓬萊上宗,面臨的境況與當年的蜀山何其相似,都是驟然間從極盛到極衰,可見楊神龍將要面臨的困難,定然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艱鉅。
但無論如何,最艱難的一關就在眼下。
若是這一難過不去,九天十地都不用再考慮日後。
這其中無漏真人最是雙目血紅,他原本性情淡然,不該有如此強烈的戰意。但此前萬法滅了天樞閣山門,直接結下了死仇。
臨行前,無漏真人爲這一戰占卜數次,俱是禍福難料。
在人羣中,站着天樞閣唯一倖存的年輕弟子葉詠星,他一雙眼望着這方天地,看到的滿是血氣沖天,猶如滔滔血海。
若是這一劫度不過,世間怕是頃刻化爲煉獄。
轟——
眼看雲霞越來越靠近那參天巨木,纔有一團烏雲憑空凝聚,抵住了這一團七彩的霞光。
烏巢老祖的身形自混沌中鑽出,悠悠道:“萬法尊者如今已然勢不可擋,連我這妖族都知道臣服追隨,伱們九天十地的人族怎還執迷不悟?”
“正因你是妖,不分正邪善惡,方纔被稱爲邪祟。”監國令當空鏗鏘有聲,“縱使當年妖神作惡,也要被人間正道鎮壓,何況萬法?我勸你還是早早迷途知返,方能有一線生機。若是還冥頑不靈,正道天軍降臨,免不了身死道消!”
“哈哈哈哈!”那邊一團火焰凌空,西海神凰的身形一掠而現,“監國令倒是好口才,就是不知道待會兒你們還能不能這麼狂妄!”
這一次是天王宗主聞人月,出聲斥罵道:“喪家之犬,也敢狺狺狂吠!”
前段時間西海登陸不成,天王宗掃蕩西海,神凰不敢歸家。聞人月這樣罵,他倒也不敢還嘴。
此刻的北域天空,半邊是七彩雲霞,另外半邊又分爲紅黑二色,轟隆隆天風呼嘯、呼喇喇草木伏低,空氣中俱是肅殺之意。
正當此時,天空中陡然響起一聲頓喝:“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