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墟的茫茫不知深處,有一座古樸的道觀。
昨夜微雨,晨光明媚,道觀的臺階上行來一個穿着道袍的中年人,他相貌不凡、眉頭緊鎖,似是有什麼心事,手中提着一桶水,正踏着石階回到道觀中。
恰逢此時,側門中走出另一名道袍男子,神情木然,眸光冷漠。掌中拎着一個空桶,看起來也是去打水的。
兩個人各自低着頭,在肩膀交錯的一瞬間,那神情木然的男子忽然站住,低聲道:“蓬萊完了。”
啪。
眉頭緊鎖的男子一腳重重站住:“陸蒼,你是不是跟蜀山的人說了什麼?”
“神墟觀下嚴禁插手人間事,這條禁令我是記得的。”陸蒼的語氣略帶譏諷,“楊不畏,你記得嗎?”
一陣清風拂過,掀起片刻沉默。
“蜀山有所防備是正常的,但蓬萊突然施以殺手十分古怪,而這一切正發生在你去了蜃樓山以後。”陸蒼繼續道:“如果被觀主查到伱果然和這件事有什麼聯繫,你猜猜你會是什麼下場?”
“這話不必你說。”楊不畏沉聲道。
“當年觀主的女兒只是與外面的人相戀,觀主就滅了整個姜家。你說如果蓬萊因爲神墟觀內泄露的天機而開戰,會是什麼下場?”陸蒼接着問道。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但說出來的話語字字如刀。
“哼。”楊不畏冷哼一聲,不再理睬他,擡起頭繼續向前走。
陸蒼幅度很輕地笑了一下,也走向前方的小路,道路盡頭的兩棵青松下有一口深井。
楊不畏推開小門,走進院中。
這裡是道觀的後院,看起來不算大,但格局相當深,沿着環廊向前有不少的房屋,圍牆上爬滿了蒼青色的植物。
楊不畏路過其中一間靜室時,瞥見廳堂中盤坐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背對着他,同樣穿着樸素的道袍,長髮束成一尾垂至腰際,肩背薄而精緻。
看到這個身影,他意外了下。
似乎這個人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曾私自進入天機閣的事情,我幫你隱瞞了下來。”女子出聲道,聲音清冷像是碎冰撞瓷,“我父親追究不到你的責任。”
楊不畏默然半晌,輕聲道了句:“多謝。”
觀中的人不多,彼此相處百餘年,大多十分熟悉。但這個女子是例外,她自幼與觀主生活在一起,年輕的時候曾經企圖逃出去,在被抓回來以後,就負責鎮守天機閣,二十多年來未曾離開半步。
所以方纔楊不畏看到她,纔會如此驚訝。
“不必說謝,你的死活與我無關,蓬萊上宗的死活也與我無關。”女子淡漠說道:“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爲我想讓你也幫我一件事情。”
“好。”楊不畏應道。
“你都不問問什麼事?”女子又道。
“我大概猜得到和誰有關。”楊不畏道,“而且,不論是什麼事情,我都必須答應你不是嗎?”
……
“我們不管提什麼要求,蓬萊都必須答應了。”杜無恨看着站滿了採石諸島的“礦工”們,興奮道:“此番蓬萊門下被我們一網打盡,蓬萊三島的靈植都盡數搬來,可是發了大財了。”
做夢也沒想到,此番不過是想去趁火打個劫,結果“兄弟倆”居然成了收穫最大的人。如果不考慮神器宇天環,那其餘人搶走的那些寶物怎麼也無法與這三島靈脈相比。
他們落腳的採石諸島距離蓬萊不遠,杜無恨在前面領頭,一衆傀儡很快就將蓬萊三島的靈脈搬了回來。在宇天環爭奪結束後,蜉蝣老祖也趕了回來。
不過他的神情倒並不放鬆。
“大哥,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蜉蝣老祖淡定說道:“那些人都有神器坐鎮,蓬萊上宗如果想要復仇,最先找的就是我們。此地距離他們山門又不遠,我猜測他們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啊?”杜無恨頓時一慌,“那怎麼辦?”
本來想着大家一起搶的蓬萊,搶完了一鬨而散,妖魔邪祟什麼歡聚一堂,蓬萊也沒那麼快找到他們。現在看來,倒是這想法天真了。
“大哥,不必驚慌。”蜉蝣老祖擡擡手,道:“只要這些蓬萊弟子還在我們手上,那他們就不敢拿我們怎麼樣,弟子就是他們的軟肋。”
“對的。”杜無恨連連點頭。
蓬萊上宗除了些許溜得快的大能,其餘弟子全部都在這裡了,一眼看去人山人海。
“等下我們先將這些皮膚黑的留下,這些下宗弟子天賦和修爲都差上不少,一看就宗內地位低下。”蜉蝣老祖道:“讓他們告訴蓬萊的人,如果不繼續追,那七天之後我們就將全部弟子放回。如果繼續追我們,那我們就要開始殺人了。”
“三島靈脈太難存放,我需要現下立刻開闢一個秘境,來存放這大量的靈脈,需要一些時間。所以得轉移他們的視線,你帶下宗弟子先向西走,到時間將他們放走。我帶其餘人向北走,你稍後來與我匯合。”
身爲第八境強者,蜉蝣老祖自然有自己的秘境,只是當初一場大戰,開闢的秘境已經打得破碎了。這次出來以後,他還沒有重新建造秘境。
“待秘境開闢完成,這些上宗弟子就也沒用了。蓬萊也已經榨不出別的油水,我們可以將這些弟子賣給魔門,女的整賣、男的零賣……罷了,那實在不太禮貌,還是直接放他們回去吧。”
“至於你我二人,一定要逃遁到別處避避風頭,在我修爲全部恢復之前,不好直面蓬萊的怒火。我們帶上屏蔽天機的寶物,最好的地方就是隱於市井之中,禹都城是個不錯的去處。那裡人多繁盛,而且禹朝與蓬萊不睦,不會讓他們大肆搜查。”
“咱們守着這三島靈脈,只待我將修爲完全恢復,屆時就可捲土重來。而有弟子卻無資源的蓬萊,衰敗只在朝夕之間,用不了多久就不足爲懼。”
蜉蝣老祖說着說着,突然發現杜無恨呆呆看着自己,一副癡傻模樣,便喊了一聲:“大哥?”
“啊!”杜無恨驚醒,旋即道:“二弟,你這……也太熟練了。”
方纔蜉蝣老祖一陣不假思索地輸出,給他聽得直心驚肉跳。
好傢伙。
不裝了是吧?
“誰年輕時候沒跑過幾次路呢?”蜉蝣老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纔我有說的不妥的地方,大哥你多多提點指正,我這裡先道歉了。”
杜無恨一陣咂舌。
這些天相處下來,可能是看他禮貌太久了,都忘了這廝從前也是混黑道的。
這位可是當年差點毀滅整個南海海族的曠世大魔頭!
他這邊發個呆的時候,就見蜉蝣老祖又看着人羣沉吟道:“我用不用與他們逐個道歉呢?”
“倒也不用。”杜無恨趕緊道:“咱們時間挺緊迫的。”
好麼。
您只要以後儘量多整賣別零賣,就算是天大的功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