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姜月白看着懵懵的食鐵獸，神色中帶着一點於心不忍。畢竟這呆萌的小傢伙和那生吞鐵鏈子的龐然大物比起來，視覺衝擊力實在有點大。
“沒什麼不可以的。”檀老面容嚴肅的一揮手，“它本就是爲戰鬥而生的九黎兇獸，這區區一塊廢鐵，又豈能阻擋九黎霸天煞的腳步！”
他雙目凝視食鐵獸，小傢伙不知道聽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就揮舞着雙爪附和地“嗚——”了一聲。
看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經歷什麼。
不過片刻之後，它就知道了。
當“九黎霸天煞”大人被送下角鬥場中的時候，對面的金峰獸也警覺起來，整個恐怖的身軀直立而起，完全是金鐵鑄造的巨獸。
小傢伙籠罩在金峰獸的陰影中，幾乎都看不到了。
“霸天煞！”檀老在上方喊道：“先下手爲強。”
如果是純粹的送死，他自然不會送食鐵獸下去。這小傢伙雖然經過了許多代的野性退化，可依舊是上古巨兇遺種，無論是肉度、速度還是力量都是極可怕的，從它當初能輕易打破楚樑佈置的陣法就可見一斑。
只要它能夠鼓起勇氣，未必不能一戰！
果然。
在聽到檀老的戰鬥指令以後，食鐵獸一雙黑豆豆的小眼中立刻迸發出了熊熊戰意，齜牙、咧嘴、舉爪，兇狠的姿態，堅毅的眼神！
然後……
轟嘭！
就在食鐵獸剛剛擺好姿勢的一剎那，對面的金峰獸已經舉起了一隻巨足，高高舉起、重重落下，一腳將小傢伙踩了個結實。
這金峰獸看着笨重，出手的速度居然也不慢，食鐵獸剛剛擺好姿勢就已經戰鬥結束了。
“啊……”
看臺上的人族僕從們齊齊一捂眼，不忍心再去看。
“將金峰獸驅趕回去，查看食鐵獸大人的情況。”那位九黎祭司冷靜地發號施令，頓時就有兩名體型僅比金峰獸小上一些的九黎巨人從兩旁門後出現，將金峰獸拉回門洞之中。
而在原地，地面有一個圓形的坑洞，四周蔓延着不少龜裂，小傢伙像一個小肉團一樣嵌入地面，兩條小短腿倒着豎起來，可憐兮兮。
楚樑走上前，拽住兩條小短腿，像是拔蘿蔔一樣發力，啵的一聲，便將它整個拔了出來。小傢伙看着體型不大，分量可是不輕，彈出來的慣性險些將楚樑掀翻。
姜月白把它的頭擡起來，就見小傢伙的雙眼緊閉着，可是檢查它的周身，沒查出什麼嚴重的創傷。
這金峰獸雖然看着可怖，其實認真說這簡單一擊的破壞力還沒有楚樑之前佈置的符陣大。那符陣都只是讓食鐵獸傷了些許皮毛而已，何況是現在。
可小傢伙卻說什麼也睜不開眼。
“莫非是有什麼內傷？”徐子陽擔憂道。
“嗯……”楚樑沉吟了下，翻手取出一株靈植，嘆息道：“本來還想打完無論輸贏，都獎勵它一株靈植的。誰知道它暈倒了，看來這天材地寶只能我自己吃了。”
嗖。
沒等他話說完小傢伙已經光速睜開了眼，一把將楚樑掌中的靈植薅了過去，可謂是指如疾風、勢如閃電。
“哼。”見它沒事，檀老在一旁呵斥一聲：“未戰先怯，真沒用。”
“嗚嗚嗚。”剛炫完靈植的小傢伙立刻嗚咽一聲，雙手捂眼，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檀老，你也別怪它了，看得出它確實是沒打過架。”楚樑擺擺手道。
這時，那九黎祭司又走過來，目光復雜地說道：“如果是成年的食鐵獸，打敗金峰獸不可能有任何困難，看來這位食鐵獸大人確實尚有一段距離。”
“說什麼呢？我們就是今天狀態不好，休息一段時間再來一次就好了。”楚樑反駁道。
“……”九黎祭司無語地看着他，頓了頓，才說道：“給食鐵獸大人的宮殿已經安排好了，裡面也有你們的住處。我還是警告你，不要仗着食鐵獸大人倚仗伱們，就肆無忌憚。一旦大人拋棄你們，你們會立刻成爲城中的肉食。”
檀老也冷哼一聲：“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
偌大中空的黑鐵山中，有一片片空曠的區域，其中有一整個方形的巨大空間，都是屬於“九黎霸天煞”大人的居所。居所中擺放着龐大的鐵鏈、鐵球等“玩具”，還有柔軟的地毯和獸皮織就的大窩，看來每一隻食鐵獸都享受着最高規格的待遇。
在這片空間的的角落，有幾個小門，小門裡是十分簡陋的幾尺空間，除了一張小牀之外幾乎什麼都沒有了。毫無疑問，這是給幾位“僕從”的臥室。
“現在該怎麼辦？”
衆人在食鐵獸的大窩之中圍坐一團，尚且只是佔據了一角，小傢伙獨自在旁邊打滾，“人族僕從”們則在商議事情。
“這片世界出現的實在詭異，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想要搞清楚真相，恐怕還是要進入青銅山中。”檀老說道：“在那裡有上神遺境的靈力源頭。”
“雖然他們都說九黎神在青銅山中休眠，可是這方世界能夠演化這麼多第七境乃至第八境的強者與兇獸，應該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有什麼力量，能夠演化出第九境的存在來，若是裡面真有九黎神，除非我們當真回溯了歷史長河。”徐子陽分析道，“既然如此，我們直接闖入青銅山可行嗎？”
“看起來不大可行。”楚樑道：“這幾座黑鐵山圍攏着青銅山，裡面的食鐵獸都相當兇悍。這座九黎城中演化了當年九黎部族的真實力量，其中大部分的祭司都在青銅山下守護九黎神，這些祭司個頂個都堪比第七境的強者，聯合起來實力不弱。一旦我們被發現，那食鐵獸被喚過來，就會有危險。”
“當下最穩妥的方法，還是讓食鐵獸打敗金峰獸，以成年的方式覲見九黎神，我們跟着混入其中。”
“……”姜月白看了一眼旁邊正在把腳丫往嘴裡塞的食鐵獸大人，不由得有些懷疑：“真那麼穩妥嗎？”
就連檀老都沉默不語。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悔恨，這些年對小傢伙太過慈愛，以至於他連一次架都沒打過。
“我們要相信九黎神的眼光！”楚樑站起身，輕輕按住食鐵獸，“他選擇的坐騎，必然是擁有無上天賦。食鐵獸的速度、力量都很強，它之所以敗給那頭金峰獸，差的只是一絲一毫的技巧而已。”
“我有一個朋友……”
他揉了揉食鐵獸的腦袋，繼續說道：“他修習武道，當年曾經交給我一套迴流身法與一套他自創的磚鬥術，我憑藉這兩個武道法門縱橫江湖，未嘗敗績。今日，我就將它們傳給你。”
“真的行嗎？”衆人眼帶懷疑。
包括檀老在內，他搖搖頭道：“不是老夫給你潑冷水，這些年我也企圖教給它一些修行法門，可它完全無心修習，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那可能是你的教育方法不得當，我早就發現它身上的巨大潛力了。”楚樑低下頭突然又掏出一株金燦燦的靈植來，看上去就靈性豐沛、十分誘人。
別說食鐵獸，就連對面三個人都饞了。
“只要你能一天之內學會迴流身法，這株‘龍涎金光葉’就是你的。”楚樑與小傢伙四目對視，又掏出一枚翠玉雕琢似的花枝，“若是你能再一天內學會磚鬥術，那這株‘玉流靈芝花’也是你的。”
“若是三天後你能打敗那隻金峰獸，我再給你翻一倍！”
“嗚嗚嗚——”食鐵獸高高舉起雙爪，一副返祖的模樣，小黑豆豆眼裡甚至放出了紅光。
檀老看着它這從未有過的亢奮模樣，再度陷入沉默。
我差的是教育方法嗎？
難道是我不想拿靈植給它當飯吃嗎？
你這樣練法，我也可以愛修煉。
即使坐擁一整座上神遺境，檀家也做不到把靈植當零食這麼奢侈，可眼前這個蜀山的年輕人卻能做到。
檀老不禁懷疑，蜀山究竟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宗門？
這才一個年輕弟子就有這般誇張的資源，那蜀山的長老、掌教該有多強？他簡直不敢想。
發個呆的功夫，再擡起頭時，那邊食鐵獸已經紮上馬步了。
就見楚樑硬橋硬馬，一板一眼地揮拳，教授道：“迴流身法的關鍵，就在於下盤一定要有力。看似顛顛倒倒，實則穩如泰山……嘿！哈！”
食鐵獸跟着他擺好架勢，小拳頭握好一拳揮出，啾！啾！
“我們愛不愛修煉！”
“嗚！”
“我們愛不愛戰鬥！”
“嗚！”
“我們愛不愛靈植！”
“嗚嗚嗚嗚——”
“現在拿出你最快的速度，我們跑一圈！”
“嗚！”
……
三天之後，那位熟悉的九黎祭司看到他們，抹着絢爛彩繪的臉色明顯黑了一下。
“我們之前記錯日子了，霸天煞大人還差三天才成年。”楚樑微笑道：“今天剛剛好了。”
身後被檀老抱在懷裡的小傢伙連連點頭，一副楚樑不管說什麼都對的模樣。
“才過三天，想要戰力有什麼大的提升是不可能的。”九黎祭司凝視幾人，沉聲說道：“你們這羣卑賤的人族，把食鐵獸大人當什麼了？”
“大膽！”楚樑回以一瞪眼睛，“祭司大人是在質疑九黎神的坐騎、食鐵獸的天賦血脈嗎？”
“不敢。”九黎祭司被他突然的扯大旗搞得一愣，連忙道：“可就算是食鐵獸大人天賦絕巔、血脈尊貴，想要在三天時間裡有什麼大的提升……”
“你只管放出你那金峰獸，我們一碰便知。”楚樑自信地說道。
九黎祭司不敢反駁，因爲食鐵獸的身份尊貴無比，確實有資格隨時進行這個挑戰。只能說這羣卑賤的人族把持了年幼天真的食鐵獸大人，實在是可恨。
他打定主意，等這次食鐵獸再落敗，他一定要跟這位霸天煞大人痛陳利害，讓他將這些人族都貶爲肉食。
片刻之後，那角鬥場一般的圍臺之下，轟隆隆鐵門洞開，渾身燦燦發光的金峰獸邁着“庫通”、“庫通”的腳步聲，一步步走出來。
而對面的“霸天煞”大人則依舊一小坨團在那裡，一雙小短爪捂着肚子，看起來依舊是懵懵懂懂的模樣。
看着這個手下敗將，金峰獸猛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嗷吼——”
這次它對食鐵獸的血脈畏懼已然完全消失，它知道自己可以輕易打敗對手，巨足一擡，已然要重重落下！
蹭——
殘影一閃，就見食鐵獸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當衆人再看見它時，它已經出現在了金峰獸的背後，高高躍起。
而它矯健的身姿之下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塊完整堅實的金磚！
九黎祭司猛然想起，它剛纔那個捂着肚子的動作，分明就是在肚子下面藏了東西……它藏了一塊磚頭？
認真來講，從來沒有人定下過食鐵獸成年試煉不許用武器這條規矩。
因爲這無數年來就沒有哪個食鐵獸需要用過什麼武器，它們最強大的兵刃就是自己的爪牙，勝過九黎城中最優秀的工匠鑄造的一切神兵！
如今居然有食鐵獸學會了使用武器，你很難說這是進步還是倒退。
而且……
還是一塊磚。
嘭——
這塊磚重重砸在了金峰獸的頭顱後方，將它碩大的腦袋砸得明顯凹陷下去一塊，“嗷——”的一聲怒吼，金峰獸迴轉過頭。
可食鐵獸腳踩着它的脊背，又是一掠。
蹭——
這就是迴流身法的魅力。
當食鐵獸再出現時，已經又來到了金峰獸的腦袋後面，再來一磚。
嘭——
簡單樸素的戰鬥技巧以食鐵獸這站在血脈鏈頂端的速度力量施展出來，達到的效果堪稱可怕。
雖然金磚很小、金峰獸很大，可它縱然是鋼筋鐵骨，又能扛得住幾百磚？
嘭嘭嘭嘭嘭——
一時之間，場地內彷彿響起了打鐵之聲。
九黎祭司的臉都綠了，他一輩子也沒想過會見到這樣的場面，偉大的食鐵獸居然在用如此卑鄙懦弱的方法進行戰鬥。
還是那句話，食鐵獸都開始用戰術了，你很難說這是進步還是後退。
可對於九黎部族來說，這顯然是難以接受了。
一直打了大半天，金峰獸的頭顱被鑿的處處凹陷，簡直像是一團廢鐵，才終於哀嚎一聲，重重倒地。
噗通——
“我們贏了！”
看臺下的食鐵獸手握金磚，仰頭向上望，眼中幾乎要噙滿淚花。看臺上的“人族僕從”們也是歡天喜地，那一對人類男女甚至擁抱起來。
楚樑看了一眼小傢伙，食鐵獸朝他伸出一隻小肉掌，慢悠悠比出四根手指。
“哈哈。”他知道，小傢伙這是說四株靈植的意思。
“唉，真不知道說你們什麼好……”就在這時，那九黎祭司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霸天煞大人總算通過了成年試煉的引導關，可以接受正式的試煉了，把全部金峰獸都放出來吧。”
隨着他一聲令下，就聽轟隆隆開門聲響，周遭的十二扇大門洞開，一隻只巨大的身形霍然出現，帶着恐怖的威壓。
“怎麼回事？”衆人看向九黎祭司。
“你們不會以爲偉大的食鐵獸只需如此就可證明自己吧？”九黎祭司一臉奇怪的表情道：“第一隻金峰獸只是讓食鐵獸大人熟悉這個敵人，它必須在所有金峰獸的圍攻下取勝纔算通過試煉呢。”
楚樑低頭，看着那仍舊充滿懵懂的黑豆豆眼，緩緩伸出手，朝小傢伙擺出了一個“八”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