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待要問,水月從裡面走了出來,朝他們招了招手,水秀趕緊拉了莫兒過去,“如何?可是主子有話吩咐?”
“嗯,主子說差不多了,可以見柳太醫了,你帶柳太醫去偏殿吧。話說回來,柳太醫莫不是就這麼站了一個多時辰吧?”水月頗爲驚訝地問道,她因爲一直裡面侍候凌若,所以不曉得外面什麼情形。
水秀努了努嘴輕笑道:“可不是嗎,真不知該說他認真好還是傻氣好,讓他去偏殿也不願,非要這樣傻站着。”
“傻是傻了點,不過想來主子會很滿意。”水月這般接了一句後又道:“行了,我不與你說了,你過去吧。”
水秀點頭,讓莫兒回去繼續休養,安兒則被派去茶房沏茶,自己則過去福了一福道:“柳太醫,娘娘起身了,請您去偏殿等候。”
一個多時辰下來,柳太醫已是渾身皆汗,裡頭貼身衣物皆緊緊粘身上,此刻聽得水秀話,頓時鬆了一口氣,頷首隨水秀一道來到偏殿。剛一踏進偏殿就感覺一陣涼爽迎面襲來,原本不斷往外散發着熱意毛孔一下子全都興奮了起來,貪婪地吸收着這夏日中少見涼意。
這樣涼意來自擺殿內冰塊,縷有精細花紋冰塊慢慢往下滴着細小水珠,每一顆水珠都帶着一絲涼意,彌蔓了整個偏殿。
柳太醫剛坐下,就見得水月扶了一身緋紅灑繡凌若進來,連忙起身行禮,“微臣見過熹妃娘娘,娘娘萬福。”
凌若走至上位坐下,輕笑着擡手道:“柳太醫無需多禮,今日難得沒了那些煩人蟬叫,睡得踏實一些,卻是過了頭,倒叫柳太醫好等,實讓本宮不安。”
“娘娘言重了,再說微臣也沒有等太醫。”柳太醫謙卑說着,安兒沏了茶上來後,凌若婉聲道:“柳太醫試試這雨前龍井味道如何。”
柳太醫淺嘗一口,讚道:“清香可口,回味悠長,果真不愧爲貢茶。”
“既是喜歡,待會兒走得時候帶些回去,左右本宮這裡還有不少。”凌若不以爲然話,卻令柳太醫受寵若驚,“無功不受祿,微臣實不敢受娘娘厚賜。”
凌若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只是低頭撥着浮茶湯上葉子,這裡每一片葉子都是摘自茶樹嫩尖頭,往往一個採茶女一日下來也採不到一斤。
她等柳太醫繼續說下去,果然短暫沉默後,柳太醫起身朝凌若長長施了一禮,“微臣多謝娘娘救微臣小妹脫離風塵,令她可以做一個清清白白人,娘娘大恩大德,微臣沒齒難忘。至於那一千兩銀子,微臣必會設法還給娘娘。”
剛纔等外頭一個多時辰,柳華已經想得清楚明白,這宮裡頭,沒有一個人是簡單,不會有人僅僅因爲心善就去救一個毫不相干人,必然有其用意,熹妃用意顯然就是拉攏自己,而自己能讓熹妃看上眼,也就是一身醫術與太醫身份了。原本,熹妃也是一個不錯選擇,只是人不可貪心,他已經選擇依附皇后,對熹妃好意就只能婉拒了。
“看樣子柳太醫已經知道那件事了。”凌若眼眸一擡,纖長濃密睫毛彎成一個好看弧度,“本宮既然已經出了銀子,就沒打算讓你還。倒是柳太醫不怪本宮暗中派人查你嗎?”
“娘娘看重微臣是微臣榮幸,微臣高興尚來不及,怎敢怨怪。”柳太醫急忙說道。他心裡當然不是真這麼想,但一來不敢得罪當今皇上寵妃,二來凌若畢竟救了自己妹妹,與這份恩情比起來,其他實不足爲道。
“你倒是會說話。”凌若將茶盞一放,斂袖蔓然站了起來,徐徐道:“柳太醫是個聰明人,想來也猜到本宮這麼做用意,可你卻說要還本宮銀子,看來是不準備接受本宮好意了。”
“承蒙娘娘錯愛,微臣惶恐。只是微臣……”
“因爲皇后?”凌若揚眉打斷了柳華話,不等他言語又道:“你這太醫院副院正一職是拜皇后所剛,你要忠心她也是理所當然事。只是柳太醫就不怕招來殺身之禍嗎?”
柳華身子一震,旋即低頭道:“微臣不明白娘娘意思。”
凌若繞着他漫然走一圈,不急不徐地道:“皇后是什麼樣人本宮比你清楚,她眼中你不過是一顆棋子,當這顆棋子無用或是變得有害時,隨時可以丟棄,然後重布子。”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雍容和藹,娘娘實不該如此抵毀皇后娘娘。”柳華神色凝重地說道。宮裡勾心鬥角事他是清楚,卻沒想到熹妃敢當着自己面流露出對皇后不滿。
凌若嗤笑道:“柳太醫說這話不覺得很可笑嗎?你既來見了本宮,本宮就希望你把臉上那張面具給卸下來,別睜着眼睛給本宮說瞎話,本宮聽着都替你燥慌。”
她這一連串話,令得柳太醫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而令柳太醫震驚還後面,“皇后娘娘若真像你說那樣和藹心善話,爲何要用人肉藥引子苦肉計去哄騙二阿哥。”
柳太醫心中充滿了震驚,利用人肉藥引子做苦肉計哄騙二阿哥一事一直是他與那拉氏之間秘密,從未說與任何人知曉,熹妃又怎會知道。
事實上,凌若也不知曉,不過是有一次楊海去御藥房,意外聽得一名替弘時煎藥小太監與別人說每碗藥放到爐上煎煮之前,皇后都會割肉滴血以做藥引子,又想起古書上曾說起過人肉藥引子,懷疑那拉氏是用這個法子來哄弘時回心轉意,畢竟人肉可爲藥引一事,正經醫書上並無記載。現柳太醫反應無疑證實了她猜想
“娘娘究竟想要微臣做什麼?”柳太醫擡頭,沒有再繞圈子。
凌若比一比陽光下半透明指甲,恰時有水珠從冰塊上滑落盤中,帶起脆冷聲響,“本宮只希望柳太醫可以幫本宮。”
柳太醫很清楚,自己若不表態,必然過不了眼下關子,當下咬一咬牙,道:“請恕微臣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