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面無表情地道:“是不是撒謊,皇后心裡明白,總之,朕以後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也希望皇后時刻牢記自己身份,不要再做出有損皇后之德的事來!”
他的傷人之語,如一記重錘狠狠打在瑕月胸口,令她痛得幾乎摒過氣去,錦屏看不過眼,脫口道:“主子一心爲皇上,皇上怎可如此是非不分?!”
“放肆!”弘曆眸光倏然一沉,厲聲道:“大膽賤婢,何時輪到你來教訓朕?來人,將她拖下去重責三十杖!”
眼見錦屏將要受責,瑕月忍着胸口的劇痛道:“錦屏一時情急,不甚說錯了話,還請皇上饒她這一回。”
“若朕今日饒了她,只怕來日她更加放肆!”說着,弘曆別過臉,冷聲道:“拖下去!”
“誰都不許動!”在喝止了侍衛後,瑕月走到弘曆身前,顫聲道:“當日,臣妾問您,是否在皇上心中,臣妾尚不及喬雁兒來得可信,皇上說您並非此意,那麼現在呢?皇上現在究竟是什麼意思?!”
弘曆深吸一口氣,道:“皇后一定要朕說嗎?”
瑕月眼中出現一抹退縮,但很快她便用力點頭道:“是,臣妾想知道,皇上究竟是何想法?”
“好,朕告訴你!”弘曆緊緊攥着負在身後的雙手,直至指節攥得泛白痠痛,方纔冷冷道:“朕曾許你信任,也曾以爲你是值得朕信任之人,但眼下看來,卻是朕錯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不止說蘇氏,亦是說你,你仍是朕初識時那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那拉瑕月,從不曾變過,是朕過於天真了,竟然會相信你,甚至還封你爲皇后,如今想來,實在有些可笑!”
這一句句話,猶如驚雷一般在瑕月耳邊不斷炸響,而且一聲比一聲重,令她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索,無法言語,只愣愣地站在那裡。
不知過了多久,瑕月艱難地道:“你……你再說一遍!”
“不論你要朕說多少遍,都是一樣,那拉瑕月,你若知趣,就立刻回你的坤寧宮,從此安安份份做你的皇后,否則休怪朕不顧念這些年來的情誼。”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狠狠紮在瑕月身上,痛的似有人生生要將她撕裂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她自被酸楚塞滿喉嚨中艱難地擠出話來,“你後悔封我爲後?”
“是!”弘曆冷聲道:“若可以重回當年,朕絕不會許你皇后之尊!”
“好!”瑕月雙脣哆嗦地吐出這個字,旋即顫手除下髻間那對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遞到弘曆面前,道:“你若後悔,儘可收回!”
這世上,卻有她貪戀的東西,但絕不是這皇后之位!
弘曆面色陰沉不定,冷然道:“你以爲這樣以退爲進,朕就會再相信你嗎?不會,那拉瑕月,收起你這套把戲吧,朕再不會受你所騙!”
這一次,連一向穩重的齊寬亦忍不住心中的氣憤,道:“皇上怎可因爲一個來歷不明的喬雁兒,就否定了主子的所有,這些年來,主子爲您付出的,失去的還少嗎?”
弘曆氣極反笑,“好啊,一個個都來指證朕的不是了,想……”話未說完,瑕月已是將手中的步搖狠狠摜在地上,哀傷、悲慟、痛苦,一一在她臉上閃過,最終定格在絕望,“看來不論我做什麼,在看你看來,都是假的,都是別有目的!”不等弘曆說話,她又吃吃笑了起來,直至笑得落下淚來,方纔緩緩止住,笑是止住了,這淚水卻是怎麼也止不住,不斷滴落在光亮如鏡的金磚上,在這樣無休止的淚水中,她喃喃道:“弘曆,你我終是不能走到白頭了……”
“朕確有想過與你白頭偕老,是你負了朕!”弘曆努力抑制着眼底深處的痠痛,不讓它們化作淚水出現在眼眶中,別過頭冷聲道:“朕不想再看到你,滾!”
最後望一眼弘曆冷若刀削的側臉,瑕月拂袖離去,在轉身的那一刻,眼淚落得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兇猛;結束了,二十餘年的情意、緣份,都在這一刻結束。
她贏了富察明玉,贏了珂里葉特氏,贏了蘇氏,卻輸在一個相識不足數月的喬雁兒手裡,真是可笑又可悲……
待得小五將殿門關起後,弘曆面色鐵青地看着喬雁兒,寒聲道:“你滿意了?將解藥給朕!”
喬雁兒站了起來,冷笑道:“皇上這樣維護皇后,您要奴婢如何滿意?!”
弘曆額上表筋暴跳,咬牙道:“朕剛纔一直都依着你的話,處處指責皇后,何來維護二字。”他終是沒有熬過痛楚,服下了那盞放了藥的茶,如喬雁兒所說,喝過後,果然疼痛消失,整個人亦重新變得精神無比,但弘曆心裡明白,這是在飲鳩止渴,不得到解藥,他只會越陷越深,直至無法自拔。
“奴婢眼睛沒有瞎,是護是責,奴婢看得一清二楚,不錯,你是斥責了皇后,但皇后除了掉幾滴眼淚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損傷,甚至連那兩個奴才也安然無恙。對奴婢來說,這些……遠遠不夠。”
“喬雁兒,你不要太過份了,信不信朕現在就殺了你!”若非受制於藥物,弘曆早已經將喬雁兒碎屍萬段!
對於他的威脅,喬雁兒不以爲然地道:“皇上自可以殺了奴婢,不過以後,可就再沒有人給您送藥了,每一日每一刻,您都會活在痛苦之中,直至死亡!”說到此處,她又冷笑道:“說起來,能得皇上陪葬,奴婢也算不枉此生了!”
弘曆盯了她片刻,冷聲道:“朕就不相信你身上只有剛纔那一包藥!”
喬雁兒笑笑道:“自然不止,可是兩包就兩包,三包就三包,一旦用完,皇上可就沒安生日子過了,唯解藥纔是真正可以令皇上一勞逸之物,可是很不巧,奴婢並沒有帶在身上,奴婢也不會將它告訴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