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厲聲道:“既是這樣,爲何此刻會出現七竅流血的情況?”
面對他的問題,仵作回答不出,好一會兒方纔憋紅着臉道:“若真有毒,那必是小人從未見過的劇毒。”
正當衆人驚疑不定之時,弘曆緩緩開口道:“這不是毒。”
弘晝疑惑地道:“不是毒?那爲什麼會七竅流血?”
弘曆翻看了季長明的眼睛與嘴巴,那種惡臭令人一聞便欲做嘔。那些差役均不明白怎麼養尊處優的天子面對死屍時比他們還平靜淡定,他們只是在旁看着都快受不了了。在場之人,除了弘晝他們,也就順天府尹清楚一些,弘曆自身就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對於這些,自然不會有多大的恐懼。
弘曆的目光最終停在最初發現液體的耳朵上,弘晝湊過來道:“皇上,您是否發現了什麼?”
弘曆指着屍體道:“弘晝,你看,屍體本身並沒有出現明顯的腐爛,就算此刻溫度升高,也不至於一下子腐爛,但他七竅之中,卻出現液體,尤其是雙耳之處,實在很令人奇怪。所以朕懷疑,他的死因是在頭部。”
“皇上是說,他的頭受了傷?但仵作驗過,沒有任何傷痕。”弘晝話音剛落,弘曆便道:“仵作檢驗的只是頭骨外部,內裡呢?”
仵作小心翼翼地道:“啓稟皇上,若是內裡出現傷痕,頭骨處一定會有痕跡留下,但這具屍體確實沒有。”
弘曆意味深長地道:“朕剛纔看過他的眼睛與嘴巴,沒有傷痕,現在只剩下鼻子與耳朵。”
弘晝一驚,道:“皇上懷疑季長明的死因在七竅之中?”
“不錯。”弘曆微一點頭,對順天府尹道:“立刻去找細長的鐵針來,探查這兩個地方。”
順天府尹雖覺得匪夷所思,但弘曆吩咐下來,他不敢怠慢,當即命人找來鐵針,然後順着鼻子與耳朵的地方探去。
鼻子之處,很快便遇到阻力,差役問順天府尹是否要繼續探下去,順天府尹哪裡知道,眼巴巴地看着弘曆,後者猶豫片刻,道:“不必了,試探他的耳朵。”
差役依言將鐵針順着季長明耳朵的地方探去,同樣遇到阻力,但弘晝發現這一次他們探進去的長度遠比一般正常情況要多,弘曆在聽他說了這一點後,命差役繼續探下去,一直到貫穿雙耳爲止。
當鐵針終於貫空雙耳時,有東西從季長明耳中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這是什麼?”弘晝一邊說着一邊撿起那根手指長的淡紅色東西,觸手生冰,在仔細看了一眼後,驚訝地道:“這是冰。”
仵作接過去看了一眼,道:“確實是冰,但是屍體耳中怎麼會有冰呢?”
弘曆看了一眼,道:“老五,想通季長明是怎麼死的了嗎?”
“臣弟……”弘晝正要說不明白,忽地心中一動,駭然道:“皇上,您是說這根冰就是殺死季長明的兇器?”
“不錯,季長明根本不是暴斃,而是被人蓄意謀殺,只是他的死因太過隱蔽,所以才一直沒有查出來。”
“臣弟明白了,有人利用尖冰從其耳中刺入其腦中,因爲冰會融化,而且尋常不會有人想到冰可以殺人,所以不必抽出,自然也就抑制了其血液的流出,令人找不到傷口。而剛纔,皇上讓人生火,就是想要融化他體內的冰,令其化成血水流出。”
“朕當時並沒有想得這麼清楚,只是剛纔看到屍體耳中的液體,覺得事有可疑,這才命人生火,看是不是有更多的液體流出來。”
弘晝擰眉道:“但是天氣這麼冷,他耳中的冰怎麼會融化呢?”
看守義莊的人仔細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小人想起來了,昨日有人路過,因爲尋不到投宿的地方,所以在此處暫借一宿,他曾在門外生過火,而這具屍體又靠近門口,或許就是因爲這樣,纔有所融化。”
弘晝冷聲道:“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順天府尹小聲道:“這麼說來,季長明並非是因災星而死?”
“災星?”弘曆瞥了一眼他,冷笑道:“根本沒有災星,所有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謊言罷了,不過……佈下這個局的人心思當真不淺。”說罷,弘曆拂袖離開,衆人緊隨其後。
“朕要知道季長明死前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另外……”弘曆腳步一頓,神色冷肅地盯着順天府尹道:“額爾吉圖那裡也給朕盯緊了。”
“額爾吉圖……”順天府尹喃喃重複了一句,驚聲道:“那不是愉妃娘娘的阿瑪嗎?”
弘曆冷然盯着他道:“朕讓你查,沒有讓你問這些多餘的事。”
順天府尹滿頭冷汗地道:“微臣該死,微臣這就派人去查。”
在回宮的途中,弘晝道:“皇上,您也懷疑愉妃娘娘嗎?”
弘曆掀起馬車的簾子,看着外頭不斷飛落的雪花,涼聲道:“朕不知道。你曾與朕說過,季長明與愉妃定過親,並且當天夜裡去過額爾吉圖的宅子,朕後來試探過愉妃,她對此未有隱瞞,一切皆如實相告,實在不像與季長明合謀的樣子。但季長明被人謀害而死,目前所知的,只有愉妃一條線索,怎麼着也要去查一查。”
弘晝點頭道:“查明瞭季長明的死因,至少可以替咱們爭取一些時間。”
弘曆微一點頭,道:“流言的事,你與順天府尹一起,一明一暗,聯手追查,至於宮裡頭……朕會讓四喜盯着,希望可以早些查知是誰在暗中做這一切。”
弘晝遲疑地道:“皇上,若真是愉妃呢?”
弘曆看了他一眼,自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毫無溫度的話來,“那她就是在自尋死路!”
回到養心殿,那些大臣與昨日一樣跪在外頭,且人數瞧着比昨日還要多幾個,他們看到弘曆過來,紛紛磕頭勸諫,請弘曆除掉災星,保大清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