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正咬一咬牙道:“微臣明白了,左右已經這個樣子了,就算此事不成,也不過就是去西北罷了,差不到哪裡去。”
聽得此話,蘇氏露出一個笑容,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
待得莊正離去後,蘇氏對鶯兒道:“從養心殿那邊得來的消息確定沒有錯?”
“主子放心,奴婢問了不止一個宮人,皆說皇上每次去給太后請過安後,都會經過隆宗門,只要莊正與咱們找的那個人等在那裡,一定可以遇見皇上。”
蘇氏頷首道:“好!本宮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莊正自己的造化了。”
翌日一早,就如蘇氏所料的那般,弘曆至慈寧宮請過安後,經過隆宗門,本欲直接回養心殿,卻有聲音傳入耳中,且這個聲音還有些耳熟,想了一會兒,弘曆終於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莊正,但他一個太醫在這裡做什麼?
莊正背對着弘曆,拉着一個侍衛道:“洪侍衛,這些銀子是我這些年的積蓄,我將它給你,只求你在我走後,幫我照顧年邁的雙親,他們含辛茹苦將我養大成人,原以爲能享幾天好日子,沒想到皇上突然命我去往西北軍營從醫。那裡是苦寒之意,他們身子積弱,母親更是臥病在牀,不能長途跋涉,而我在京中沒什麼熟悉之人,只能腆着臉來請你代爲照顧了,還請您答應!我莊正,下輩子,爲你當牛做馬,以報今日之恩!”
被他稱爲洪侍衛的人,一臉爲難地道:“莊太醫,您救過我父親的性命,您有所託,我本不該拒絕,可我是侍衛,一當差就是一個月不能出去,這……這要怎麼照顧啊?”
莊正一臉黯然地道:“我也知道爲難了你,可……可除了洪侍衛你之外,我實在不知還能找誰。”
洪侍衛已經瞥見站在不遠處的弘曆,只故作不見,道:“莊太醫,您何不去求求皇上,請他換一個人去西北,這樣您就能留在京城照顧父母了。”
莊正搖頭道:“我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既然認爲我應去西北,便該遵命前往,哪裡能再去煩擾皇上。再說,去西北也沒什麼不好,我……只是放心不下父母。”
“莊太醫,我……唉,對不起,我真的是幫不了你。要不然,您僱個人幫着照顧您父母。”
“這個我也曾想過,可我明日就要走了,哪裡去找人,再說匆忙僱來的人也不知底細,萬一趁着我不在,待我父母不好,這又該怎麼辦?”
洪侍衛搖頭道:“這也是,唉,到底該怎麼辦纔好?”
莊正勉強一笑道:“算了,我也不爲難你了,再去想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般說着,他一臉無奈地轉過身,走了幾步後,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弘曆,面露驚意,旋即跪下道:“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他之後,負責看守隆宗門的一衆侍衛也紛紛跪下請安,在示意他們起身後,弘曆走到惴惴不安的莊正面前,涼聲道:“你家中還有父母雙親?”
莊正連忙答道:“回皇上的話,雙親均在,只是身子積弱,需要人照顧,尤其是母親,從年初開始,就一直臥病在牀。”
弘曆沒有說什麼,只道:“你在京城沒有相熟之人嗎?”
“回皇上的話,微臣纔來京城不久,也就與洪侍衛相熟一二,餘下的皆不熟悉。”說到此處,他哽咽地道:“微臣明日就要前往西北了,實在找不到能夠照顧雙親的人,這纔沒辦法來求洪侍衛。”
“這麼說來,你不願去西北軍營了?”弘曆的聲音,令人聽不出喜怒來。
莊正謹記着蘇氏的吩咐,連忙道:“能爲皇上所差,是微臣之幸,斷無不願之理,微臣只是放心不下雙親,百善孝爲先,雙親辛苦將微臣拉扯長大,微臣卻要遠行,且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見他們,微臣……實在很不孝!”
弘曆沉吟不語,洪侍衛悄悄看了弘曆一眼,再次跪下道:“皇上,奴才斗膽相求,能否不要讓莊太醫去西北。”
弘曆濃眉微挑,道:“你與他是何關係?”
“回皇上的話,奴才父親月前得了急病,奴才尋了好幾個大夫,因爲病情過於兇險,他們都不敢醫治,莊太醫得悉此事後,親自去爲奴才父親診治,並開了藥方,將奴才父親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莊太醫是奴才一家的恩人。”
弘曆目光掃過兩人,最終落在莊正身上,“你隨朕來。”
莊正連忙答應一聲,隨其一路來到養心殿,弘曆在椅中坐下後,道:“莊正,朕問你,你是如何入宮爲太醫的?”
莊正心中一顫,不敢有所隱瞞,“回皇上的話,微臣原在江寧行醫,與江南河道總督高大人相識多年。有一次,高大人將微臣喚去,問微臣想不想入宮爲太醫。微臣想着太醫院中有許多同僚,還有許多珍貴的醫術,便同意了,之後高大人便請太醫院副院正引薦微臣入太醫院。”
莊正的坦白令弘曆臉色稍緩,再次道:“朕再問你,慧妃腹中胎兒,確實一直都安好,沒有任何問題嗎?”
莊正聞言,當即跪下,惶恐地道:“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弘曆涼笑一聲道:“看來朕並沒有冤枉你,莊正,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朕面前撒謊,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莊正越發惶恐,駭聲道:“微臣該死,但微臣並非存心欺君,實在是迫不得已,求皇上恕罪。”
弘曆冷哼一聲,道:“給朕如實說來!”
“嗻!”莊正嚥了口唾沫後,顫聲道:“其實在慧妃娘娘出事前幾日,微臣就從其脈像中發現了問題,並且如實告訴慧妃娘娘,龍胎保不住,就算微臣拼盡全力,最多也只能再保一個月。”偷偷打量了弘曆一眼後,續道:“慧妃娘娘聽說後,不許微臣將這件事說出去,還讓微臣加大安胎藥的份量,讓龍胎看起來安然無恙。微臣曾問過慧妃娘娘,爲何要這麼做,娘娘讓微臣不要問這麼多,只需記住,不論何人何時何地問起,都必須一口咬定說龍胎一直安好,沒有任何事情。高大人對微臣有知遇與舉薦之恩,微臣只能答應,後面的事情,微臣事先真的毫不知情,否則微臣絕不會答應。”說罷,他用力磕頭,垂淚道:“雖然是這樣,但微臣仍然犯下大錯,幸好嫺妃娘娘有驚無險,否則微臣真是萬死亦難贖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