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禮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兒子說,凝霜閣的人正是孝聖憲皇后。”
勤太妃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絕對不會撒這種謊言,所以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允禮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無誤的。
勤太妃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還是帶着難掩的驚詫,“爲何她會活着,還去了準葛爾。”
允禮當即將遇到凌若的經過說了一遍,但爲免勤太妃擔心,那些倏關生死的事並沒有細說,只是一語帶過,饒是這樣,勤太妃也是聽得心驚膽戰,好半晌方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將鈕……孝聖憲皇后帶走,準葛爾那些野蠻人,一個個都兇狠得緊,萬一被追到,殺了你可怎麼辦。”勤太妃實在有些不願提那五個字,卻不得不提;她在先帝身邊數十年,事事小心,從不敢做半點讓先帝不喜的事,可結果也只是一個太妃而已,鈕祜祿氏只是一個妃子,憑甚可以被追封爲皇后。
允禮安慰道:“兒子懂得分寸,從小到大,額娘何時見兒子做過沒分寸之事,再說那種情況下,若不將孝聖憲皇后救出來,往後就難再有機會了。”頓一頓,他又道:“不過爲何會死而復生,孝聖憲皇后自己也不清楚,只知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被葛爾丹這個卑鄙小人給困在身邊無法離開。”
勤太妃緩了口氣:“不管怎樣,能將人救出來總算是一件好事,只是這三個月時間,額娘爲何一直未曾聽說孝聖憲皇后復活的消息,前幾日額娘纔剛進宮去壽康宮,同樣是絲毫未有所聞。”
允禮照着之前想好的說詞道:“因爲一路上,兒臣要躲避葛爾丹的追捕,所以才走荒山野嶺,實在尋不到驛站將此事告訴皇上。”
對於他的話,勤太妃有些懷疑,這個兒子有多少心思有多少能力,相信天下間再也尋不出一個比她更瞭解的人,就像允禮說的,從不做沒分寸的事,既是做了就一定有着不小的把握,可以擺脫準葛爾那些人,又怎會都在荒郊野外度過呢,且還是連着三個月這麼久。
勤太妃並沒有直接將疑惑問出來,而是道:“就算真是這樣,你們也應該有去補充乾糧,難道在那裡都尋不到一個像樣的驛站嗎?”
允禮低着頭道:“是,爲了躲避追殺,就算要補充乾糧,也只是尋一些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小城鎮,沒有驛站。”
見允禮咬死了這個話,勤太妃也不便再追問下去,轉而道:“就算是這樣,如今回了京,你就該立即將孝聖憲皇后送回紫禁城,爲何要留她在府中。”
“兒臣見天色已晚,怕打攪了皇上,所以準備今日再入宮,豈料孝聖憲皇后突然早產。”聽得允禮提起早產一事,勤太妃猛然想起自己剛剛遺忘了的事,指着允禮懷中的孩子道:“這個孩子又是怎麼一回事?爲何孝聖憲皇后會突然生出這麼一個孩子,難不成她下葬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
她倒是沒有懷疑孩子的來歷,因爲這個孩子既然離開母體還能存活,那少說也有七八個月,而凌若下葬不過是四五個月前的事,這個孩子必是在宮中懷上的無疑。
“是,孝聖憲皇后當時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但她被皇上毒酒賜死,雖然死而復生,但腹中的胎兒卻是未出生體內就帶上了劇毒,若非兒子尋訪到陸大夫,這個孩子也不能平安生下,只盼孩子往後可以一切順利,早日袪除體內的毒性。”
勤太妃點點頭,仔細尋思了一番道:“已成事實的事不提也罷,如今一切總算尚在圓滿,待會兒你就進宮面聖,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皇上,至於爲何昨夜不及時回宮……”她頓一頓道:“你也不必說什麼時辰過晚,不便打攪,皇上的性子我很清楚,除了對老十三之外,旁的兄弟大臣,都是疑心重重,你雖說與皇上親近一些,但終歸不及老十三;一旦讓皇上知道你留孝聖憲皇后在府中過夜,只怕會出事。你就說是今兒個剛回京,這孩子也是在回京的路上生的,你一回京就立刻進了宮,沒有回過果郡王府,明白嗎?”不等允禮說話,她又道:“現在立刻讓孝聖憲皇后還有這孩子回到馬車上,至於其他人,我會吩咐妥當,不讓他們亂說話。”
待勤太妃都說完後,允禮方道:“額娘,兒子有一事相求。”
勤太妃撫着袖間的暗金繡花意味深長地道:“允禮,你剛纔說過,懂得分寸,額娘希望你接下來要提的要求也是在分寸之內;若你認爲是,就提吧,額娘聽着。”
在勤太妃說話的時候,允禮一直低頭看着懷中瘦小的孩子,待屋中沒有了聲音後,方纔道:“其實這一路上,有陸大夫護着,孝聖憲皇后的胎氣一直還算穩當,沒有大礙。但孝聖憲皇后當初是被皇上賜死的,雖然兒子之後多番開解,但心結始終未能解開,回京之後,她得知第二日便要去見皇上,心緒激動,以致早產,而剛纔陸大夫也說了,在坐月子的時候,依然要避免出現太大的情緒波動,否則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後果。”在允禮說這些的時候,勤太妃的臉色已是沉了下來,但仍是聽着允禮說下去,“爲了顧全孝聖憲皇后的身子,所以兒子想留她先在府中住一個月,等出了月子後再回宮!”
允禮話音剛落,忍耐許久的勤太妃已是斷然道:“不行!今日必須要將她送入宮中交給皇上,從今往後,她的性命與身子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往日裡,一旦是勤太妃極力反對的事,哪怕允禮認爲並非如此,也會依着勤太妃的意思去做,但這一次卻是堅決地道:“若按額孃的意思去辦,孝聖憲皇后隨時會有危險,萬一心結不能解開,又或許發生了無法預料的事,那兒子所謂的救豈非成了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