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笑道:“娘子無端說這些做什麼,娘子一直厚待奴才,奴才自然不該忘恩負義。”
“若人人都像蘇公公這樣有情有義便好了。”舒穆祿氏略顯哀怨的話令蘇培盛感覺到她別有所指,猶豫了一下道:“娘子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唉,不瞞蘇公公,今兒個如柳出宮看她老母的事被熹妃身邊的水秀知道了,把敬事房的白公公好一頓訓斥不說,還責令以後都不許如柳再出宮。蘇公公,你說她是否欺人太甚?”
蘇培盛驚訝地道:“竟有這樣的事?”
如柳聲音低沉地道:“千真萬確,奴婢剛一回來,白公公就將奴婢叫去說了這事。”
不等蘇培盛再說話,舒穆祿氏已是道:“蘇公公,你也知道如柳老母身子一直不好,而她又是個孝女,現在驟然不讓她回家探母,無異是要她的命,我雖有心幫她,無奈自己不濟事,所以只能請蘇公公來看看有什麼辦法。”
蘇培盛一臉爲難地道:“這個……若真是熹妃娘娘下的旨意,奴才也沒辦法,始終,奴才只是一個奴才。”
舒穆祿氏坐直了身子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但眼下只是水秀一個下人的話,並非熹妃旨意,我想只要蘇公公肯出面,事情一定還有還轉的餘地,蘇公公您說是嗎?”
蘇培盛搓着手道:“話雖如此,但萬一傳到熹妃娘娘耳中,奴才會很麻煩的。”
聽得這話,如柳連忙擠出幾滴眼淚跪下道:“蘇公公,我知道您是個大好人,求您一定要幫幫我,我願意給您做牛做馬,端茶倒水。”
蘇培盛被她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連忙道:“別這樣,你先起來。”
如柳一邊哭一邊道:“蘇公公若不肯答應,我唯有跪死在這裡,左右我已經見不到孃親了。”
正當蘇培盛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舒穆祿氏趁機道:“蘇公公,求您念在如柳這份孝心,幫她一次。至於熹妃娘娘那邊,只要咱們與白公公都不說,她又如何會曉得。”
見蘇培盛還是不說話,她掀開覆在身上的錦被道:“我與如柳情同姐妹,實不想看她以後以淚洗面,若蘇公公不肯答應的話,那我唯有也一道跪下了。“
這句話可真是嚇到了蘇培盛,趕緊跪下道:“娘子萬萬不可,奴才……奴才答應就是。”
如柳趕緊擡起頭來,滿懷期望地道:“蘇公公,您真的肯幫忙?”
“娘子都準備跪下了,我能不答應嗎?”蘇培盛苦笑道:“不過奴才也只能盡力而爲,白桂肯不肯賣奴才這個面子,還是未知之數。”
如柳接過話道:“蘇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有您出馬,諒那個白桂不敢不聽。”
“不管結果如何,都要謝蘇公公襄助。”這般說着,舒穆祿氏從腕上摘下絞絲金鐲道:“這個小東西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公公收下。”
蘇培盛連忙推辭道:“娘子的東西,奴才怎敢收。”
“我知道公公是一個高潔之人,喜愛的是字畫,而非金銀這等俗物,但還請公公勉強收下,否則我心裡會不安的。”
蘇培盛的推辭不過是裝模作樣,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愛金銀,否則也不會被舒穆祿氏所收買,是以在舒穆祿氏這般說了之後,便道:“既然娘子這般說了,那奴才就愧受了。如柳的話,奴才待會兒就去找白桂,一定盡力說服他。”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在如柳千恩萬謝中,蘇培盛離開了水意軒,他並不知道,這一次的答應,已徹底將他推上了不歸路,再無回頭的可能。
另一邊,凌若在與趙方客套了一陣後,亦漸漸轉入了正題,“本宮記得先帝還在時,公公就已經是御藥房總管了吧?”
趙方斜簽着身子道:“是,奴才自幼入宮,蒙先帝垂憐,在御藥房當差,這一當就是四十餘個春秋。”
凌若微一點頭道:“能夠穩度四十餘個春秋,且還坐上御膳房總管的位置,實在令本宮佩服。”
“娘娘過獎了。”雖然這樣說着,但趙方臉上還是能看到一絲得意的痕跡。
凌若將之看在眼裡,話鋒一轉道:“不過本宮也聽說,如今公公手底下那些人,似乎有些不太聽話。”
趙方老臉一僵,神色亦變得不自然起來,好一會兒方乾笑道:“娘娘從哪裡聽來這些無稽之談?”
凌若撥着茶湯上的浮沫道:“是不是無稽之談,公公心裡比本宮更清楚,若公公真覺得沒什麼問題的話,那麼就當本宮多事了,公公可以請回了,只希望公公以後不會後悔。”
趙方雖然年紀大了,但心眼還在,一聽這話,就知道凌若話裡藏話,卻猜不透她突然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有心想再多聽一些,凌若卻只顧着喝茶,一個字也不肯多說,無奈之下只得道:“娘娘有話不妨明示。”
凌若微微一笑,放下茶盞道:“公公在宮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位愈高人愈險’這個道理,公公執掌御藥房多年,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路,以前公公中氣十足,那些人雖有怨,卻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可如今公公年紀漸大,做任何事都有些力不從心了;不過最吃虧的還是你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從不刻意親近哪宮的主子,無形之中就落了下風。使得那些被壓了許久的人,開始興風作浪,一個個都想要取公公而代之,使得公公疲於應付,不知本宮可有說錯?”
趙方已是聽得滿頭大汗,努力扯動嘴皮子,卻只扯出一個比哭還難受的笑容來,“恕奴才愚鈍,不明白娘娘說這些的用意。”
相較之下,凌若的笑意就要完美許多,“本宮的用意很簡單,就是想給公公指一條明路,不過若公公不領情的話,那本宮也不會勉強。”伸手一指道:“大門就在那裡,公公隨時可以走,本宮絕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