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卻有些不信:“真的沒人來認領嗎?既是有人將它養的如此通靈,豈會捨得就這麼沒了,說不定丟了鸚鵡的人正着急上火的找呢,你還是將它掛在宮門外吧,這樣丟了的人見了自然會來認領。”
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小福子再是不捨也只得依言去辦了,將那鸚鵡掛在延禧宮門外,等着丟鳥之人來認領。
小福子剛出去沒一會兒,就再度有人進來稟報說鹹福宮洛貴嬪求見,聞得是月凌來,清如忙着人將請其進來,不多時月凌便帶着阿琳和一個清如從來沒見過的宮女進來了。
“月凌,你怎麼突然就過來了,也不派人事先告訴我一下?”清如親自上前迎接了月凌,在握到她的手時驚異在眉間升起:“怎的這手這麼冷?可是衣服穿的不夠暖,你也是,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還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說到這兒她轉頭對伺候在側的湘遠道:“去將本宮的暖手爐拿來與洛貴嬪烘手。”
湘遠應了聲,尚未來得及離去,便被月凌叫住了:“不必了,我不冷。”她的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怎麼會不冷,瞧你這手冰的,湘遠你去取來吧。”清如不顧月凌的反對,執意讓湘遠去將她的手爐取來,月凌見狀也不再說話,只靜望着清如那張美麗動人的臉,也許是因爲皇上冷落多日未曾召幸,所以她比以往清瘦了些許。然這份清瘦更凸顯了她流光溢彩的眼睛,讓人深深的沉浸在那雙比大海更深遂,比星空更廣闊的明眸中。
真地不愧是她僅見的美人。當今之世唯有逝去的先皇后比她更美!月凌於心底裡發出一聲感嘆。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這張容顏如今看在眼裡會是這麼地陌生。只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便從最低等地答應晉升到了如今的宛妃,而且還沒有生下過一兒半女,與她同位的三位妃子,一位是廢后。一位是有子依靠,另一位貞妃娘娘足足等了五年纔等到妃位,而她卻僅用了一年多點的時間,真的只是靠容貌嗎?還是說更多地是靠心計?靠手段?即使去殺死了一個從來沒有害過自己的人也無所謂?
月凌沉浸在自己千迴百轉的思緒中,連清如叫自己也沒發現,直到好多聲後才驚然回神:“什麼事?”
清如瞧她那全然未聽進的神色失笑道:“你今天是怎麼了,突然一下子跑過來,然後我叫了你半天又沒聽見,://.,若是有的話不妨告訴姐姐,話不要憋在心裡。否則悶壞了自己,對腹中的胎兒也不好。”
說話間。湘遠已經拿了暖手爐來。裡面加了碳,外面用絨布包了。暖而不燙手,清如接在手裡試過溫度後才遞給了月凌。
月凌默不作聲的接了暖手爐,低頭凝視無語,雖無聲,然內心卻在不住的掙扎着,她能感覺到清如是真的待自己好,關心自己,所以原本打定主意要問地話,在這一刻成了難題,問還是不問?
清如看出月凌正被一件什麼事爲難着,所以也沒有追問,靜待其自行決定是否要說。茶已經端上來很久了,一口都沒有動過的茶水此刻正在慢慢涼去,就如月凌慢慢涼去的心,在經過無數次地掙扎後,她終於有了決定,問,一定要問清楚,否則就算她不提,心裡也一直會有着隔閡在,這隔閡將使她再也無法與清如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
“姐姐……我……我想問你一下關於……關於琳嬪的事!”一句話被月凌分成了好幾段,向清如問出如此質疑她地話,真地需要極大的勇氣。
清如原先淡適地神色,在聽到這話後,變的凝重起來,手端起已經沒有多少熱氣的杯子,低垂了眼注視着杯中已經沉底的茶葉道:“琳嬪的事?琳嬪已經死了,還有什麼事可問?”
“正是因爲琳嬪死了,所以凌兒纔有事要問姐姐,希望姐姐能如實到底琳兒!”月凌面現哀色,擺在膝上的手不停地絞着帕子,顯示出她內心極度的緊張:“姐姐,琳嬪的死……她的事與你可是有關?”
清如頭也不擡地道:“自然與我有關!”未等月凌有所反映,她又接下去道:“若非我向皇上請旨試探琳嬪,豈會讓一個奴才有機可乘,害死了琳嬪。”
“姐姐,你明知我說的不是這個。”月凌畢竟還是不免沉穩,話說到這裡,已經有些急了,她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道:“姐姐,這件事我後來仔細的想過了,小江子不過是一個奴才,不管他曾受了琳嬪多大的氣,也不管他膽子多大,都不可能謀害一個宮妃,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做,除非他不要命了。”
“他就是不要命了。”清如淡淡的說着,如秋水般的雙眼似籠罩在一層紗霧後頭,叫人看不清,卻又極力的想看清:“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太監罷了,值得凌兒你特意跑這一趟嗎?而且皇上已經下旨行凌遲之刑,一切已成定局不可改變!”
“不,不是的,不是爲了他,是爲了我與姐姐之間的情份。”月凌搖頭輕語着,眉宇間的憂色比剛纔進來時更甚了幾分:“在宮裡,這樣的一個小太監犯了事死不足惜,可是問題是,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大膽下毒,既不是他,那下這毒的人……”說到這裡,月凌直勾勾的望着清如,想看她反應如何,然清如的神色一如適才的平靜,不見絲毫起伏。
沉寂過後。清如撫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後輕聲道:“妹妹爲何會如此堅定地認爲小江子不可能下毒,可是有人與你說了些什麼,讓你對琳嬪的事起了懷疑?”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重要地是琳嬪酒裡的毒到底是誰下地,姐姐。我與你一道進宮,又情同姐妹相伴三載,你難道連與我都不能說實話嗎?”月凌說完這話後似又想到了什麼,快速的掃了一眼隨在她身後的兩宮女:“阿琳,你與寶鵑到外面去。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進來。”原來這個宮女叫寶鵑,湘遠見她們都出去了,她向清如請示了一下後也一併跟出去了。
待得她們都出去後,殿內只剩下清如與月凌兩人,月凌再度道:“姐姐,現在這裡已經沒有外人了,有什麼話,你儘可說。”
清如將垂在耳邊的步搖繞在指間,疏離地笑逐漸擴大:“月凌。你問了這麼多,無非就是一句話:毒是不是我故意下在酒中,然後嫁禍給小江子對嗎?”
月凌的沉默證明了清如的話所問不假。得到了答案的清如驟然沉下臉起身道:“是不是貞妃對你說了這番話?除此之外她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月凌仰臉相視,傷心的聲音從她口中泛出:“是否貞妃與我說的。這並不重要。只要她說的是實話就行了,姐姐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琳嬪是不是你故意害死的?”
清如心中一冷,她以爲福臨不追究,別人也不會再借事生事了,以爲妗雲地事可以到此結束了,未想而今卻被貞妃拿來挑撥她與月凌之間的感情,真是防不勝防,貞妃,你就這麼想讓我衆叛親離嗎?讓我跌倒後永不能再起嗎?想到月凌對自己的懷疑,清如只覺話在嘴裡也變地苦澀:“是啊,是不是貞妃說的並不重要,重要地是你已經懷疑我了,只怕現在在你心裡信貞妃要比信我還要多!”她地聲音如秋日裡枯萎的花朵,盈滿了藏不住地悲傷。
“你知道小江子是什麼人嗎?如果你知道就會明白爲何貞妃與你說他不可能下毒了。”清如以爲月凌對此並不知情,然出乎她意料的事,月凌不僅知道,而且還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事我早就知道,貞妃與我說起過,她連這麼私密的事都與我說了,可是姐姐你呢,從我進來到現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問你,可你一直避而不答。”話裡行間難掩失望之色,是對誰的失望,不言而喻。
清如微微搖頭,別在發間的一隻七彩蝴蝶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搖晃,蝴蝶亦是寂寞的,尤其是隻剩下一隻時尤顯孤單,然想要成爲超越於他人的存在,必然要忍住暫時的寂寞孤單:“不論琳嬪是否爲我害的,她都已經死了,即使你現在弄清楚了又能怎麼樣,去皇上那裡告發嗎?你有證據嗎?還是僅憑說詞?”
“我……我……”月凌連續說了幾個我字,然都未能連下話去,清如說的沒錯,琳嬪已經死了,一切已成定局,即使她弄清了真相也於事無補,更何況,她再怎麼樣也不會去向皇上告發清如,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清如垂目視着自己的腳尖,低低道:“皇上因何對琳嬪看中,你我心裡都清楚,任由她在宮裡發展下去,到最後定然會危害到你我,與其如此,還不如趁她形勢未起之際解決掉,這樣一了百了,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可那是一條命啊!”月凌不自覺的激動起來,連聲音也大了好些:“以前你雖然也害過人,比如子佩比如日夕,可那都是她們負你在先,所以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對過,但是這一次呢,琳嬪從來沒有妨礙到你,你剛纔說的也只是如果而已,並沒有成爲現實,可是你卻爲了這些所謂的如果,生生害死了琳嬪,這應該嗎?”
在她的心中已經認定是清如害死妗雲了,此刻的月凌心中,與其說是憤怒,倒不若說是失望更來的恰當一些,失望她一直信賴的清如變成現在這副不擇手段的模樣。
“有件事你不可否認,那就是這個如果極有可能變成事實,既然有這麼大的可能,爲什麼不事先除掉呢,等她羽翼豐滿了以後再除豈不是更費事?!”清如也明白了,現在想要月凌再相信自己沒有害琳嬪是不可能了,與其如此,還不若就此說開了,省得再猜來猜去,何況就算躲過了這一陣,有貞妃在月凌耳邊吹風,很快就會有下一陣,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