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熟悉的小貓舞曲的鈴聲響起,我掏出手機,看了看號碼。“媽?”
“小茹啊?最近怎麼了?怎麼不往家打電話了?”媽媽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沒什麼事,不過打工太累了,也沒時間。”我一邊走一邊說着。
“是麼?怎麼這麼累啊?你要注意身體,別生病了。”媽媽說。
“沒辦法啊,”我咬了一口千層糕,說道,“做宮女不是那麼容易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皇帝睡着以後我們才能休息,每天至少十八個小時都要待班,出一點點小問題都要提心吊膽怕被炒魷魚,真不是人乾的。”我把肚子裡的抱怨一口氣全吐了出來,覺得舒服了一些。
“那就不要乾了,再找別的工吧。”媽媽心疼地說。
“現在找別的工也難啊。再說這份工包吃包住,工資拿來就是純收入,又不用報稅,還是可以的啦。再說,現在打什麼工不累啊?堅持吧。”我走到了太和門的巴士站,準備坐車去乾清宮上班。
“小茹啊,爸爸很想你啊,我說你還是早點回來吧。反正已經拿到了學位,幹嘛還在那裡待着呢?”那頭的話筒換了人,爸爸的聲音響起。
我心裡一暖。爸爸年紀大了,總是說過想要我快點回去,我卻想先在這邊掙點兒錢,這樣的我,是不是太不孝了?
一陣激動,我脫口而出:“好吧,那我馬上去訂飛機票,這份工不打了,我馬上就回去。”
下一瞬間,我乘坐的飛機突然向下掉去,機上沒有客人,沒有機組成員,只有我。我尖叫着,卻沒有人能幫助我,只能任由突如其來的黑暗將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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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驚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夢,而我滿頭大汗,身上已被冷汗濡溼。
“敏敏,怎麼了?”康熙被我驚醒,也坐了起來。
“沒……沒事……”我強作鎮定,扯出一抹笑容。
“做惡夢了吧?”他憐惜地看着我,抱着我重新躺下,攬在懷中道,“還在擔心明天的行獵嗎?放心吧,雖然北邊有點兒亂,木蘭那邊還是很安全的。況且這次還要把蒙古王公都團結起來,一致對付葛爾丹,遏制他最近越來越猖獗的行動,不去不行啊!”他想了想,又道:“我看你就別去了吧,旅途勞頓,你不是也怕見到策妄阿拉布坦麼?他這次也會去的。”
暖暖的幸福涌上心頭,我又何嘗不知他不讓我去的真正原因?搖了搖頭,我抱緊他,表露着堅決要跟去的信息。
這些年,因爲我不變的容貌,住在宮中已經越來越不容易,所以如今我一年中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倒是在宮外度過的,就算在宮裡,我也很少出現在公衆場合,一般都留在乾清宮裡甚少外出。與康熙朝夕相處幾十年,如今倒有大半的時間不能相聚,我是那麼想他,好不容易能夠脫離宮裡的拘束和壓抑,趁着外出的機會跟他名正言順待在一起,我又豈會輕易放棄?!
“我纔不擔心呢。盛京我去過好多次,早就習慣了,策妄阿拉布坦也從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有什麼好怕的?好幾天沒見你了,難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撒嬌弄得有點手足無措,愣了半晌苦笑道:“我怎會不想你?好了好了,讓你去便是。”
我笑着,把頭埋進他懷中,他抱着我,有些滿足,有些奇怪地問:“敏敏,今天晚上你怎麼了?有點……”他有些詞窮,想了半晌,“怪怪的感覺。”
我沒有說話。今晚的異常,我自己也能感覺出來。爲什麼?因爲那場夢麼?
將近三十年了,我的容貌幾乎沒有變過,青春永駐,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是個奇蹟,也是個錯誤。在這吃人的宮廷裡,小小的錯失都能成爲致命的遺憾,何況這等“妖孽”之事?就連康熙,這將天下一手掌握的男人,雖然不捨,也不得不讓我待在宮外避禍。永葆青春又如何?無法與心愛之人廝守,我情願沒有。
而,這不變的容貌,何時是個盡頭?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心裡漸漸有了了悟——
怕,終是要回去的吧?
所以纔有了今天的夢,所以纔有了今晚的反常。
靜默着,依偎在愛人的懷裡,寧謐而溫馨,心中卻有一絲的淒涼。許久,我輕輕叫喚:“玄燁。”
“嗯?”他輕聲迴應着。
“你就從來不奇怪爲什麼我一直不會變老麼?”
他笑了笑:“奇怪啊!但若你不想說,我便不逼你說,等你哪天想說了,我洗耳恭聽。”
他察覺我心情的煩躁,想說些話讓我輕鬆輕鬆。我體會着他的用心,卻並沒有什麼心情嬉笑。
“若我有一天離開了你,你會怎麼樣?”我脫口而出。
他的呼吸突然凝滯,心跳急促起來:“你說什麼,敏敏?!”他擡起我的頭,有些驚恐地看着我。
看着他的神情,我有些心痛,有些後悔,忙安撫着:“沒什麼,只是隨便說說,真的!!”
他是那麼專注、深深地看着我,看得我的心都絞在一起了,才沉沉說着:“我知道的,敏敏。你是那麼與衆不同,你的容貌,你的智慧,你的能力,都不是凡間女子所能擁有的,對麼?”
我一愣,想不到他竟然給我的來歷下了這樣的註解。
將我的愣怔當作是默認,他心痛地擁緊我:“不行麼?難道我所作的一切,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住你麼?難道這三十年,都無法讓你留在我身邊麼?”
我的眼眶溼了,不是不願留在他身邊啊!二十多年前便已經絕了回到現代的念頭,若能由我自己做主,即便揹負起不孝的罪名,我也不想捨棄這有他的時空……可是,我能麼?
緊緊抱住他,我有些哽咽:“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邊。”這話,對他,也對我,對老天!
思潮起伏,不同的心思,同樣的冀求,這一晚,我們誰也沒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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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失眠的我們索性一早就起來了。他默不作聲讓我跟往常一樣爲他洗漱更衣,卻在我爲他整理衣領的時候突然扣住我的下顎重重一吻。我訝然看着他。
“我決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他不容置疑地說着,看着我的眼神無比霸道。
我抿嘴笑了,繼續着手上的工作不曾停歇,輕鬆的態度卻是包容與默許。他微笑看着我,明白我的意思。
“昨兒個太子到我那兒去了,說想要跟去盛京。”我閒聊着,不想讓他太爲我的事情煩心。
他皺了皺眉頭道:“他怎麼又去煩你了?他作爲太子要監國,正是考察他的功課、鍛鍊他的能力的時候,怎麼能讓他跟去?!”
我笑笑勸解道:“太子是文武全才,想要上陣立功殺敵也是正常的。”
他愈發生氣了,沉聲道:“小小年紀不好好學好課業、打好基礎,偏偏凡事輕浮躁進、好大喜功。這孩子,被寵壞了!”
我爲他掛上朝珠,不由笑道:“太子從小就被冊封,大家維護着他、寵着他也是自然的。況且,”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結束了繁雜的穿戴過程,接着說道,“最寵他的,不是皇上你麼?這次不讓太子跟去,又何嘗不是爲他着想?”
他一時語塞,嘆笑道:“你啊,總是能把我說沒了脾氣。走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我微微一笑,側過身子退了一步,跟在他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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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來,康熙竟然在臨近盛京的時候病了。雖不嚴重,卻也讓一衆大小朝臣、侍衛宮女等等緊張得半死。不知是不是臨走前的那番話作祟,他竟是想胤礽想得厲害,於是派人快馬加鞭返回京城傳話讓胤礽趕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敢讓他看出來。胤礽從小就特別纏我,當初還不覺得如何,畢竟赫舍裡皇后把他託付給我,我便也如同他的親人,親近那是自然的。然而如今長大了,方覺有些不妥,不僅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詭異,這次他想要跟來時對我的說話,有些也是不能告訴康熙知道的。然而我又豈能妨礙他們父子相聚?於是只能沉默。
病中的康熙並沒有發現我的變化,很快地,盛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