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莫多一戰後,噶爾丹喪失了絕大部分戰力,而此時,他早年窮兵黷武、四處征伐的惡果也顯現出來。在他戰敗之後,就如當年西楚霸王,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絕境。西面,是宿敵策妄阿拉布坦控制的伊犁河流域,而伏爾加河流域的土爾扈特汗國大汗阿玉奇已與策妄阿拉布坦結成了反噶爾丹聯盟,同樣不能依靠,此時,回部、青海、哈薩克都已與他反目,於是,噶爾丹唯一的選擇便是投靠西藏的僧俗上層。
據傳,明崇禎年間,西藏黃教赴準噶爾的首領溫薩活佛曾向巴圖爾琿臺吉的妻子玉姆夫人許諾,死後將在她的懷裡轉世。在溫薩活佛圓寂後的第二年,玉姆夫人正巧生下了噶爾丹。於是噶爾丹便被認定爲西藏溫薩活佛的轉世,自小便被迎請到了西藏。他先是在札什倫布寺拜四世**爲師,後又拜在了喇嘛門下學經。由於他稟性聰穎,很得五世的賞識。五世對他精心栽培,據書載,“喇嘛之徒遍西域,特重噶爾丹,所語密,雖大寶法王、二寶法王不得與聞”,可見他與喇嘛關係之親密。
康熙八年,在爭奪準噶爾汗位的鬥爭中,噶爾丹的哥哥僧格爲異母兄弟車臣臺吉和卓特巴巴圖爾所殺,消息傳到西藏,喇嘛立即准許噶爾丹還俗,他返回準噶爾掌權,以便在衛拉特蒙古中擴大黃教勢力,這纔有了後來的準噶爾內部權力鬥爭。一年後,車臣兵敗被殺,卓特巴巴圖爾攜幼弟達哩及殘部逃亡青海,而僧格之子策妄阿拉布坦後來也由於權力問題受到猜忌,被迫遠走伊犁河。
由於年幼時的特殊經歷,長期以來,噶爾丹便得到西藏實權人物第巴桑結嘉措的。早在準噶爾與喀爾喀戰爭時期,桑結嘉措就利用藏傳佛教的特殊地位,派出濟隆呼圖克圖常駐噶爾丹牙帳,名爲調解衛拉特與喀爾喀之爭,實際處處袒護噶爾丹。烏蘭布通戰後,又是濟隆呼圖克圖與噶爾丹共同策劃了緩兵之計,使噶爾丹化險爲夷。因此,康熙當日爲何那麼着急召福全一起商討今後的局勢動向,便是因此而來。
爲了防止噶爾丹投奔西藏,再次利用他與藏傳佛教的關係逃脫,康熙當晚便派出了專人,前去西藏向第巴施壓,要求第巴不得收容噶爾丹,第巴礙於清廷的強大壓力不得不應允,由此,噶爾丹陷入了絕境。
我跟着康熙,迤迤然來到了中拖陵。噶爾丹節節敗退,康熙的心情大好,終日裡眉開眼笑的,大家的日子都挺好過。唯獨只有我,不舒服卻是與日俱增。
這日吃完了晚飯,站起身的時候便有些頭暈目眩。但因我自小就有貧血的症狀,便也不大在意。康熙召集了一班將領前來商討軍情,實際上是給皇子們上課了,我便走出了帳篷。
來自原野的清新氣息撲鼻而來,我忍不住深深地呼吸着,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離我而去,心胸在剎那間變得如同這個天地般寬廣……
“敏敏,你也在這兒。”溫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身看過去,只見福全站在我身後,笑看着我。
“王爺……你怎麼出來了?這兒風大,你不該來的!”驚訝過後,是擔心,我不禁微責。
他笑了笑:“不礙事。大帳裡面空氣不好,皇上特許我不用參加。倒是這兒很不錯,我很喜歡,也經常來。”
我見他把披風搭在胳膊上,便走過去幫他披上,細細整理好了,這才罷休。他看着我,仔細打量了一番。
“敏敏,這些日子你的臉色似乎不大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笑了笑說:“或許是吧。行走在外,自然不如宮裡養尊處優。王爺勿須擔心。”
他長長嘆了口氣,說:“再堅持一下吧,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
我自是知道他的心理的,於是笑道:“是啊,經此一役,以後也該過些太平日子了吧!王爺只管安心養病,不用太操心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詭秘,輕聲問:“是麼?敏敏你是這麼認爲的麼?”
“……王爺?”
“不,沒什麼了。”他笑着,看向我的後方,“似乎有人來找你了。”
我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只見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跑過來,說:“敏姑姑,皇上找你呢。”
我點了點頭,看向福全,道:“王爺,一起走吧。你身子不大好,別在這兒站得太久吹多了風。”
他笑了笑,說:“好,一起走吧。你的臉色也不好,是該回去歇着了。”
我們轉身回營,卻在大帳邊上看見一個小太監正捧着燕窩粥往裡走,見我來了,急忙停下腳步,畢恭畢敬叫了一聲:“敏姑姑。”
我笑了笑,問:“給皇上的?”
小太監點了點頭:“是。”
“給我吧,我拿進去就行了。你陪着王爺回去,路上小心點兒,別出了差錯!”
小太監急忙應了,將手上的燕窩粥交給我,然後上前扶住了福全。
福全笑道:“何必這麼麻煩,我又不是泥做的人兒,一捏就壞掉了。”
我抿嘴笑道:“王爺乃是千金之軀,小心點兒總是好的。”
他笑着搖了搖頭,無奈道:“你們啊……好了,我回去了,你也快進去吧,早點歇着,別太累了。”
我點了點頭,看着他的背影走遠。
他覺得我緊張過度,我又何嘗不是?但不知怎的,這些天總覺得他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似的,不由自主便想要多爲他做點什麼。
鄭睿的死,似乎給了我太大的衝擊!我忍不住苦苦一笑。
輕嘆口氣,我搖了搖頭,似乎要將心中的種種煩惱憂愁全部拋掉,定了定神,邁步向帳中走去。
康熙正在裡面看奏摺,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見是我,便走上來接下我手中的碗,笑道:“這些日子忙着處理軍中事務,沒能好好陪着你,你不會怪我吧?”
我白了他一眼,笑道:“明知故問。”
捧起那碗燕窩粥,遞到他嘴邊,我輕聲道:“如今噶爾丹已經敗了,算是去了你的心腹之患;孩子們自然有那些老將軍領着,你又何必凡事親歷親爲,把自己弄得那麼累?”
他笑着攬住我的腰,接過了湯勺,卻不是自己喝,反而遞到了我的嘴邊:“你知道的,我心裡高興,不累!倒是你,這些日子,瘦了,臉色也不好。早知道你必然不習慣這種軍旅生涯,可就是不想讓你片刻離開我身邊,所以還是勉強你來了……敏敏,苦了你了!”
看着他眼中的歉疚,我暖暖地笑了:“爲什麼要這麼說呢?經歷了那麼多磨難,才能再跟你在一起,我又何嘗願意與你分離一分一秒?做心甘情願的事,我也不累!”
他笑了,彷彿擁有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你不累,我看着卻心疼。這碗粥,你喝了吧,不過……是不是找太醫來看看比較好?這些天日日給你進補,怎麼臉色還是不見好轉呢?”他皺起了眉頭。
“不,不用麻煩了!我估摸着就是有點累,多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急忙阻止他,如果傳太醫,不定又要弄出多大的動靜來呢!
他仔細看了看我,嘆了口氣道:“好吧,不召就不召。那你先把粥喝了。”
我點了點頭,乖乖張口喝下燕窩粥,然而剛一下肚,猛然間一股強烈的噁心感衝上來,我一把推開了他,開始大吐特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