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嗤”地笑了,“小孩子不能嬌慣?!難道毓盛公主沒嬌慣你?!莫非你也丟了富察家和毓盛公主的臉面了不成?!!”
嚶鳴心中暗讚一句“漂亮”!這話說得夠打臉!!
微微一笑,嚶鳴拉着婧歡的小手,淡淡道:“富察表妹,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如何懂如何管教孩子?!你一個外人,少在那兒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嚶鳴的話說得貌似溫和,卻句句不客氣。你丫一個外人,手伸得倒是夠長的!!
“我——”富察盈袖惱羞得小臉蛋都漲紅了。
嚶鳴又繼續道:“還有,你若是討厭我跟啓泓的女兒,以後大可對泓園敬而遠之!”
富察盈袖心中很怒交加,不由怒吼道:“你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吼完了這句話,富察盈袖扭頭哭着跑了。
嚶鳴狠狠啐了一口:“你丫纔是狗呢!!”——是誰哈巴狗似的跑上門來?又是誰野狗似的汪汪亂叫?!
弘曆也露出不滿之色:“真沒教養!毓盛公主平日裡就是這麼管教孫女的?!不成體統!”
毓盛公主的確尊貴,可公主的孫女,也只是尋常貴族小姐而已,在有着固山貝子爵位的弘曆面前,方纔的舉動的確可以算是失禮了。而且弘曆上輩子是皇帝,這些許的失禮,自然就會放大成極其不敬之舉。
弘曆是何等疼愛婧歡,自己都捨不得說半句重話,今兒卻被富察盈袖數落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弘曆焉能不怒?!
弘曆哼了一聲道:“今兒不該叫她進來!”
嚶鳴笑眯眯道:“那以後就別讓她進來了。”
這時候,咚咚敲門聲響起,“孃親,我有話要跟你說。”——是煙兒的聲音。
煙兒不習慣現代的裝束,依舊穿着長袍,不過都是改良款的,腰身衣袖都十分合體,玉色的潞綢長袍,愈發襯得容顏如玉。
婧歡見煙兒進來,不由噘嘴,小腦袋一甩,一副我生氣了的樣子。
還是寵物店垂耳兔而生氣啊……
煙兒道:“孃親,我今天不讓婧歡走下防彈車,是有理由的。”
見煙兒神色鄭重,嚶鳴收斂了笑容,忙露出詢問的目光。
煙兒看了看嚶鳴,又看了看弘曆,“因爲——我發現有狙擊手!!“
嚶鳴與弘曆的臉色齊齊變色,弘曆嗖的站了起來:“京師重地,怎麼會有狙擊手?!“
煙兒無比鄭重地道:“有,而且不止一個!我可以確定,他們瞄準的目標,十有*就是婧歡!!”
嚶鳴只覺得自心底蔓延出一股冷意,她和婧歡纔剛剛回到京師,雖然也知道,她們母女成爲了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但着實沒想到,來得竟這麼快!!
婧歡小臉蛋有些發白,她又是驚愕,又是不敢置信:“有人……要……要殺我?可是……可是爲什麼呢?!”
嚶鳴深深吸了一口氣:“幸好,那車是防彈車——”——所以狙擊手纔沒動手,而是想等婧歡下車再開槍!而煙兒阻止了婧歡想下車出去玩的舉動!
從琅嬛學宮回泓園路上,有一個小時的路程,路途上經過一處熱鬧的商業街,前幾次,婧歡就是在哪裡下車,逛逛新奇的商場小店,買些新鮮玩意。只怕,婧歡這些舉動,早已被人盯上了,便等着今日要下手呢!!
嚶鳴眉心一沉,她記得,方纔婧歡回來的時候,富察盈袖那時候的神色……分明是驚訝加意外的表情……
這次的刺殺肯定跟富察盈袖脫不了關係!!
她小小年紀,倒是夠心狠手辣的!!嚶鳴不禁咬牙切齒!!
婧歡擡頭看着高大的煙兒,“所以說,你不讓我下車,卻自己閃身下車,是爲了……”
嚶鳴一愣:“煙兒,你下車了?”——是了,煙兒是比婧歡回來得晚些。
煙兒點了點頭,他自己開門,一瞬間就出去了,自然不會給狙擊手射擊的機會,“有兩個狙擊手,我只抓到了其中一個。已經用法力禁錮住,塞在了後車廂裡。”——被法力禁錮住,那是連自殺都做不到。
弘曆面露陰狠之色:“我會自會叫他吐得乾乾淨淨!!”——泓園保鏢中,就有擅長此道的。酷刑之下,不愁撬不開嘴!!
事情交代下去,弘曆便着手爲嚶鳴捉刀自薦信。而嚶鳴略拾掇了一下,待到夜色寂靜之時,便駕馭仙鼎,朝圓明園方向而去。
如今的圓明園,格局變化不大,基本維持了原樣,從高空往下看,一片殿宇樓閣,古今交匯,而那片西洋建築羣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姣淨。一盞盞琉璃罩路燈星落分佈在圓明園曲曲折折的路上和河水湖畔,彷彿萬千星辰璀璨。圓明園夜色,比二百年前更加明亮了。
雖不知懿歡住在圓明園那座宮殿,嚶鳴還是不由自主地駕馭仙鼎飛向了自己曾經的住處——海晏堂。
這是最顯眼的西洋建築,看上去與當年一般無二,殿前十二生肖齊吐水,殿後綠竹蕭蕭,當年栽植的牡丹,已經是兩百多年的古樹了,眼下花期將盡,嫣紅的花瓣落在潔白的漢白玉臺階上,飄零在噴泉中,牡丹的雍容幽香也伴着夜色幽幽襲來。
她記得,這一株喚作“醉顏紅”,是牡丹中的名品,花朵碩大,花瓣繁複,其香亦是幽幽醉人。宛若美人醉酒的嬌羞,所以才叫“醉顏紅”。
沒想到,時隔二百年,這株牡丹還在,而且已經蔥蘢如斯。
嚶鳴遠遠瞧着,海晏堂外竟無人看守,不禁暗忖,難道這裡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了?
待到漸漸靠近了,才察覺,海晏堂竟然設了一座法陣。而那法陣,明顯是她當年教懿歡的……那是構建得極好的防禦法陣,主要是屏蔽外人靠近,這樣殿中之人才能不受打擾。
如此可見,殿中果然有人嗎?說不準是懿歡在裡頭呢。
嚶鳴心下一喜,急忙駕馭仙鼎落地,她不動聲色穿越了那道屏障,以她的修爲,根本不擔心會驚動裡殿中之人。
海晏堂還是老樣子,甚至裡頭都沒怎麼變化。倒是叫嚶鳴有些感慨。便朝着寢室走去,走到寢殿房外,卻聽見裡頭牀榻吱吱呀呀伴着嗯嗯啊啊的聲音……
“小德子……你壞死了!”那是極其嬌軟纏綿的聲音,帶着急促的喘息。
嚶鳴老臉一紅,恨不得把腿逃跑。
小德子?就是懿歡的額駙豐紳殷德了。如此可見,裡頭妖精打架的便是懿歡和她的小德子了……
咳咳!大晚上的,寢殿裡,自然少不得會有少兒不宜的事情發生。她怎麼提前沒想到呢!外頭特意啓動了法陣,合着是不想讓人聽牀啊!!
可她偏偏偷偷溜了進來……
算了,還是先退出去,過會兒再說吧!聽着裡頭的男女纏綿之聲,嚶鳴面紅耳赤,急忙轉身欲走,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多寶架。這一撞,多寶架雖然沒倒塌,卻少不得發出了碰的聲響。
而修仙之人,六識都異常靈敏。何況懿歡豐紳殷德夫妻的修爲都不低……
“誰?!!”那是懿歡惱羞的聲音。
嚶鳴暗知不妙,立刻心虛地嗖的飛奔出去,一下子便衝出了法陣之外。
可一隻巨大的古鼎也在她身後砸了過來!!
臥槽!這不是她當年給懿歡煉製的法器嗎?那是仿照她的仙鼎煉製而成的,既能煉丹煉器,又能當做法器打人!
這臭丫頭,居然用這個來砸你老孃!
嚶鳴急忙飛身竄起,同時仙鼎祭出,暴漲二十倍,朝着飛來的古鼎便砸了過去!!
嗵!!!
兩隻大鼎相撞,發出的聲音宛若洪鐘,響徹整個圓明園。
匆忙穿上硃紅睡袍的懿歡也赤腳飛了出來,她大呵道:“何方宵小,竟敢在……額!!”懿歡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冷冷看着站在兩丈開外,十二生肖噴泉中虎首上的那人,登時呆若木雞。
就在她呆愣的時候,額駙豐紳殷德也穿了睡袍追了出來,手提一把湛寒的寶劍,怒目道:“懿兒,到底是那個作死的……額!!”——這下子,他也呆若木雞了。
還真是兩口子,表情都一模一樣!!
嚶鳴不爽地翻了白眼,從虎首上跳了下來,“就是我那個作死的,你有意見嗎?!”
雖然兩百年不見了,但嚶鳴的容貌,夫妻二人還是記得牢牢的,早年宮廷畫師郎世寧所做的嚶鳴肖像畫也一直都掛在海晏堂中呢。豐紳殷德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於是,條件反射之下,他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給太上皇后請安!”
豐紳殷德是給她磕頭請安習慣了,竟忘了二百年後的今天已經不需要行這麼大的禮了。
“皇額娘……”懿歡口中喃喃,便赤腳飛快跑了上去,一雙鳳眸中飽含思念與哀怨。
嚶鳴看着她一如當年那般年輕無暇的臉蛋,心下暗自有些發窘,“白天來,太惹人矚目,所以我才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方便,可沒想到懿歡卻不方便……
她真不是故意聽牀的啊!!
懿歡臉頰嗖的酡紅暈染,她白嫩的小腳一跺腳,滿是哀怨地道:“皇額娘!!”
嚶鳴咳嗽了兩聲,便忙對豐紳殷德道:“你先起來吧。”
豐紳殷德起身,臉色略有些尷尬,“我……公主怕是有許多話要跟太上皇后說。我今晚去偏殿睡。”說罷,他躬身一禮,便識趣地退下了。畢竟只穿着睡衣,也着實有些失禮。
嚶鳴見女婿走了,便對懿歡道:“不過這也不能怪我,渤海郡王替他弟弟遞牌子,誰叫你擺架子不肯見?!”——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相見,也就只能偷偷摸摸的了。
聽了這話,懿歡臉色陡變,她臉頰上浮起一抹惱色:“我就是不見!”
懿歡咬着嘴脣看着嚶鳴:“皇額娘,我知道,汗阿瑪已經去世二百多年了,您若是一個人覺得寂寞,想找個伴,懿兒也不敢有什麼異議。可啓泓他……算來還是您的九世孫呢!”
嚶鳴撇嘴:“啓泓是永璋後裔,永璋又不是我生的!”
懿歡噘嘴道:“就算你親生的,您也是三哥的嫡母啊!!”
嚶鳴擺了擺手:“那又如何?我又不是要嫁給啓泓!”
懿歡神色一滯。
嚶鳴不禁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細膩的臉頰,道:“他是你汗阿瑪呀!”
“什麼??”懿歡懵了。
嚶鳴笑着說:“事情有點複雜,總之,那個肉身是啓泓,可身體的靈魂,卻是你汗阿瑪!”
懿歡目瞪口呆。
之前懿歡不肯見啓泓,便是賭氣不想見後爹呀!!這丫頭,活了這麼多年,還是小性子。不過也不怪她誤會了,誰能想到弘曆竟然借屍還魂了呢?啓泓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誤以爲自己死去,靈魂便離開了肉身,所以弘曆才能那麼順利地入駐其中。
這內中之事,說來話長,少不得母女徹夜長談。——原來懿歡得到《寒山積雪圖》之後,便立刻調查了她,然後便跑去杭州找她了,可惜比弘曆晚了一步,懿歡撲了個空,又查到嚶鳴跟一個皇族男子跑了……鬱悶傷心的懿歡哀怨不已,就在杭州逗留了多日,纔回到京中。因此母女相見之事,懿歡忍不住有些怨懟。
第二天,天剛剛亮,懿歡就迫不及待要跟着嚶鳴一起前往泓園。
懿歡是弘曆最寵溺的小女兒,弘曆的死得時候,她才二十四歲,哭得稀里嘩啦,如今驟然得知自己的父親還活着,自然按捺不住。
可當懿歡真正看到弘曆的時候,腳下少不得遲疑了幾分,既是心存猶疑,又是近鄉情怯。
弘曆笑着朝她招手:“懿兒,過來讓我瞧瞧你。”
聽到這熟悉的語氣,懿歡眼圈一紅,便一頭撲了上去,像個孩子似的哇地大哭道:“汗阿瑪!!真的是汗阿瑪!!”
弘曆呵呵笑着,“都是大長公主了,怎麼還這麼愛哭鼻子?”
懿歡抽噎道:“在汗阿瑪面前,懿兒永遠是個孩子。”
弘曆笑着瞅了瞅四周,問道:“怎麼豐紳殷德沒陪你一塊來?”
“今日是朔日,宗老閣照例要舉行會議。”懿歡如是道。朔望日開會,已經是慣例了,只不過她這個閣主很少去。
弘曆這才恍然大悟,宗老閣十二個成員,豐紳殷德是唯一的外姓。其餘的不是愛新覺羅家的公主便是親王。唯獨他是額駙。主要是因爲豐紳殷德輩分極高,法力也極高,所以破格進入宗老閣。因閣主懿歡很少管束宗老閣事務,所以豐紳殷德列席,某種程度上也是代表自己的妻子。
弘曆又指了指桌上,對嚶鳴道:“自薦信我已經替你寫好了,你自己仔細謄抄一遍。”
嚶鳴瞄了一眼,暗道,果然還是傻大黑粗的字兒……
懿歡也起了好奇心,歪着腦袋瞅了兩眼,面露驚訝之色:“皇額娘要參加名媛考覈?!”
嚶鳴淡淡拿起那一紙自薦信,道:“有人對我發起挑戰,我豈能不應?!”
懿歡嘴角抽了抽:“可參見名媛考試,得十八歲到二十八歲……皇額娘您——”
嚶鳴額頭一凸,你的意思是你老孃太老了,所以不行?!於是,她咬牙切齒卻笑眯眯道:“放心,我的身份證上才二十五歲呢!!”
“額……”懿歡滿頭黑線,無語凝噎中……
“阿瑪額娘,我要去上學了!!”婧歡清脆的聲音照舊想起,她蹦蹦跳跳跑進了弘曆的書房,小臉蛋上掛着乖巧的笑容。彷彿昨天差點被狙擊的人不是她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