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散去,烏喇那拉舒蘭以要交代年馨瑤事情爲由,將她留了下來。
“恭喜妹妹了。”她淡淡地祝賀道。
年馨瑤在她面前不敢放肆,已然換了副恭敬的神情。
“還要謝謝福晉補上這一刀,妾感覺很是意外。”
烏喇那拉舒蘭又揉了揉額頭,顯得有氣無力的:“我心力不足,這頭疼的毛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好,府裡事務的確應付不過來,你來幫忙正好。”
“昨日妾將王爺從李氏那裡請了過來,今日您又將府內管事大權交到妾手中,那李氏心裡一定異常氣憤,只怕現在恨不得要拆了妾的骨頭喝妾的血。這樣正好,她越恨,越會起壞心思。只要這心思一起,就不怕抓不到把柄。”
這正是年馨瑤的用意,她就是要激怒李心蓮,這樣纔有機會讓她露出馬腳。她沒想到的是烏喇那拉舒蘭會完全配合她,還將管事大權交到她手裡。
只不過,她這一病來得正是時候,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爲之。
“王爺信任你,也知你性子,你莫要辜負了王爺的一番心意。”
年馨瑤見烏喇那拉舒蘭乏了,便慎重答應下來,告辭而去。
她纔回到青漣閣,王府總管福來就領着幾個管事的奴才前來拜會。
福來算是府內的老人了,眼瞅着年馨瑤進府後一步步獲得王爺的寵愛,心裡雖然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頗爲不屑,但也不敢明着表現出來。
上回曉慧之事,已經讓她對自己心生反感,若再不警醒點,萬一她在王爺枕邊吹吹風,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的總管位置就不保了。
想到這些,福來忙跪下向年馨瑤行了個大禮,嘴裡滿是阿諛奉承。
“行了,以後有事說事,別的廢話少說些,沒人當你是啞巴。”
福來面色尷尬,不過也僅僅一瞬間,又諂媚得笑着,點頭哈腰。
“回稟側福晉,馬上入夏了,府裡各處需要添置的東西都統計出來了,請側福晉審閱。”
年馨瑤接過那厚厚一沓賬本,翻看起來,可還沒一會,就覺得頭疼地合了起來。
“行了,先放着吧,回頭我仔細瞧瞧。福總管,往後咱們打交道也多起來了,還請福總管多多幫襯纔好。”
她話音剛落,凌嬤嬤已經從袖子裡拿出一個荷包塞了過去。
福來有些受寵若驚,想着方纔還對他一臉厭惡,怎麼現在又開始籠絡了?他掂量了下那個荷包,沉甸甸的,估計價值不菲。他的臉上馬上笑得開出了一朵花,忙不迭應和着。
“側福晉說得是,這往後要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儘管開口,奴才萬死不辭。”
年馨瑤點了點頭,拿起帕子掩口打了個哈欠。
福來一見年馨瑤累了,識相地帶着幾個管事告退離開。
待青漣閣徹底清淨下來,曉慧端上一碗溫度適當的燕窩給年馨瑤食用。
年馨瑤輕舀着燕窩,當着曉慧的面對凌嬤嬤抱怨:“我算是知道福晉爲何頭疼病久治不愈了,若整日看這些個賬本,操那些心事,不頭疼纔怪呢!”
凌嬤嬤笑了,看向她就像看着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側福晉年紀輕,對這個沒興趣是自然的。不過,這可是李側福晉求之不來的,她之前都能做好,咱們側福晉這般聰明怎麼管不來呢?曉慧,你說是嗎?”
她特意問曉慧,卻嚇了曉慧一跳,正在搬動香爐的手猛然一抖,險些失手將香爐掉在地上。
“是,是,側福晉一定能管好的。”曉慧忙護住香爐,將它小心放在桌上,唯唯諾諾應道。
年馨瑤與凌嬤嬤對視一眼,隨即又將視線投向低着頭拘謹地站在原處的曉慧。
“我有些乏了,曉慧你來服侍我寬衣,我想睡一會。”
“是。”曉慧答道。
寢室裡只有她們兩人。
曉慧盡職盡責地替年馨瑤取下頭飾,散開頭髮,並將它們梳理通順。
年馨瑤在銅鏡中注視着曉慧的一舉一動,也沒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曉慧目光有些呆滯,行動也沒有以往麻利,好幾次扯痛了她的頭皮。
年馨瑤轉過身,示意她停下來,拉着她的手問道:“曉慧,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受苦了。之前我自身難保,沒顧及到你的安危,你可怪我?”
曉慧沒想到年馨瑤會這樣說,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她的眼眶含滿了熱淚,努力控制着不讓它們掉落下來。
“唉,瞧瞧你現在瘦得那麼厲害,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帶着你一起到圓明園去。曉月死了,我身邊只有你,卻沒想到還是沒有保護好你。”
曉慧再也忍不住,匍匐在年馨瑤腳邊痛哭起來。
“主子,主子,奴婢沒用,沒救下曉月姐姐,奴婢沒臉見主子。”
提起曉月,年馨瑤也是一陣悲傷,兩行清淚徐徐而下。
“曉月她走時…….很難看嗎?”
曉慧渾身一顫,沒有馬上回答,又哭了好一陣子,才喏喏答道:“當時奴婢與曉月姐姐被關在暗房審問,因爲曉月姐姐是主子的家生丫頭,審問的人並沒有過多爲難她。奴婢受刑,抵不住折磨,沒一會就昏死過去。可……可當奴婢再醒過來時,就見曉月姐姐已經……已經吊死在奴婢面前。”
“她到最後都沒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曉慧搖了搖頭,“奴婢還未昏過去時,只聽見曉月姐姐縮在角落裡,自言自語提到了福晉。”
年馨瑤聽着,沒有再問下去。這與當時鈕祜祿瑾玉與她說得一模一樣,想來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好了,別哭了,以後再不讓人欺負你就是了。”她親手將曉慧攙扶起來,又拿起帕子爲她擦乾淨眼淚。
“以後好好跟在我身邊,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曉慧感激得點了點頭。
睡了一會起來,還是要與那堆賬本作伴。這一回,年馨瑤一改方纔的懶散,認真地翻閱着,逐條逐條地看明白。
有凌嬤嬤在旁指點,她進步得很快,不一會就從賬本中瞧出府內事務的一些端倪。
但是凌嬤嬤沒有鼓勵她,反而潑了冷水,聲稱這不過是冰山一角,她還要學習的東西還多得很呢!
年馨瑤苦着一張臉,一邊聽凌嬤嬤絮絮叨叨地講課,一邊忍不住盼望着福晉的頭疼病快些好起來。
這活可真不好乾,也不知道李心蓮爲何那麼在意,難道有了權力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年馨瑤心中一震,“爲所欲爲”這個詞在她腦海中盤旋許久。
傍晚時分,她終於對整個王府中的事務有了一定的瞭解,這才從一堆雜事中掙脫出來。方捶了捶痠痛的肩膀,就見胤禛走了進來。
“王爺,今日回來得真早。”
胤禛故作嚴肅,“當然,來瞧瞧咱們的小管家做得如何了。”
年馨瑤苦着臉,不說話,有些嫌棄地望了那些賬本一眼,逗得胤禛哈哈大笑起來。
待晚膳上桌,面對滿桌子醋溜菜系,年馨瑤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們家王爺什麼時候也這般小家子氣了。
她將面前的菜碟通通推到胤禛那一邊,鼓起臉頰氣呼呼地說道:“妾說過不愛吃醋了。”
胤禛笑得非常得意,自顧自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嚐了一口,隨即馬上端起茶盞猛喝一口茶,也苦了臉。
“咳,平時有一道醋溜的菜是開胃,現在一下上那麼多,卻有些倒胃口了。真是酸啊,這醋可不能常吃。”
年馨瑤嘻嘻一笑,“王爺就是會藉機教訓妾。”
她望着滿桌子醋溜菜,又苦惱起來:“這要怎麼辦呢?”
“這還不簡單。高無庸,將這些菜給每個院子送去一道,就說是我覺得不錯,給她們加菜的。”
高無庸領命,吩咐下人將餐桌收拾乾淨,帶着食盒走了。
年馨瑤扁扁嘴,“那咱們吃什麼?”
胤禛握着年馨瑤的手,有些興奮道:“不如隨我出去用?”
年馨瑤也是眼前一亮,當下梳妝一番,隨胤禛出了門。
久居府內,難得外出一次,年馨瑤覺得心情大好。
兩人裝束簡單,就如同一般富貴人家的老爺夫人,隨從也不多,在夜市上緩緩而行。
“若喜歡什麼就告訴我,我買了送給你。”
年馨瑤左右看了看,笑道:“妾的所有都是王爺送的,那可比這些珍貴多了呢!”
她的目光明亮,笑顏明媚,竟比街邊的花燈更加璀璨。
胤禛一時看呆了眼,忽然伸手握住她小小的柔荑,竟越走越快。
“王爺,怎麼了?”
胤禛彆扭,沒有回答,尋了家酒樓要了雅間,這才鬆了口氣。
“王爺,究竟怎麼了?”
胤禛臉色還是有些沉悶,不高興地答道:“以後出門都要坐在轎子裡。”
年馨瑤忽然想起方纔在街上似乎有行人多瞧了她幾眼,頓時掩嘴偷笑起來。
“王爺,其實咱們在家裡吃就好了,那些個醋溜的菜正適合您呢!”
兩人一同笑了起來,甜甜蜜蜜地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回去時,胤禛果然派了馬車候在酒樓外,再沒有讓年馨瑤暴露在人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