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用一個詞兒來形容蘇簾現在的表情,便是“磨刀霍霍”最合適了,手中的金簪便是磨好了的刀子,而被壓制跪在地上的劉常在,在蘇簾眼中,便是那待宰的豬羊!!
劉常在已經沒有半分鎮定了,一雙水潤的眸子驚恐無比地看着蘇簾,她想要掙脫,卻絲毫掙脫不得,只得看着那尖銳的簪子一步步再次靠近了她貌美無暇的臉頰。
“不!!不——”劉常在驚恐地大聲吼着,“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
原來人再最驚慌失措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袁貴人也是如此,蘇簾淡淡挑眉,就不會換些新鮮花樣嗎?你們喊得不膩味,老孃都聽膩味了!!
當冰涼的金簪再次抵在了劉常在面頰上的時候,她的雙手早已被箍住在身後,她絲毫抵擋不得蘇簾的舉動,劉氏幾乎睚眥盡裂,面色已經扭曲近乎瘋狂,忽然,她扯着喉嚨大吼道:“我腹中懷了龍裔,我懷了皇上的骨肉!!”
“什麼……?”驟然間,蘇簾全身都僵硬住了。的確,玄燁在松風館留宿過,若是細算來,已經有一個月了。
小凌子啐了一口道,鄙夷地道:“娘娘別信他胡說!皇上早賜下了避子湯!”
劉常在目光有片刻的躲閃,嘴裡卻急忙道:“我真的懷了身孕,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請太醫來診脈!”
蘇簾皺起眉頭,避子湯是翌日早晨才賜下的,照理避子湯都是完事之後立刻便要飲用,如此一來,很有可能變過了避孕的最佳時辰。劉常在如此信誓旦旦……難道她真的懷孕了?
劉常在漸漸恢復了幾分鎮定:“求娘娘看在妾腹中龍裔的份兒上,饒過妾這一遭。”
“哼!”蘇簾回答以一聲冷笑,“就算你真的懷孕了又如何?毀了容,又不會流胎!”
劉常在眼中有難言的恐懼再度瀰漫,蘇簾冷聲吩咐道:“和袁氏一般。賞她二十個耳光!”——打臉,又不會震掉肚子裡的孩子!!
剛一吩咐下去,慎刑司太監大蒲扇似的巴掌便落在了劉常在嬌嫩的小臉上。
啪啪之聲,不絕於耳。蘇簾已經施施然走上臺階。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抿了一口四禧奉上來的香茗,慢慢品味着。
耳光打完了,可蘇簾瞧着她那張紅腫的臉……卻比袁氏輕了幾分,淡淡掃過那兩個掌刑太監……哼,倒是有幾分心思的,是聽劉常在自言有了身孕,所以格外手下留情了嗎?
“再加二十個耳光!”蘇簾冷冷吩咐道,記得袁氏打完了之後,牙齒都掉了兩顆呢!而劉常在。兩頰雖然高腫起,但是貝齒卻都齊整牢固着呢!“
“娘娘……”掌刑太監已經猶豫,不敢從命了。
劉常在髮髻鬆散,狼狽地趴在地上,突然她捂着自己的腹部。嘶吼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啊,我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孩子——啊,我的孩子——”
蘇簾暗暗皺眉,演的還挺像嘛,就跟真的似的……但是下一瞬間,蘇簾看到她下身的裙子上,淺色中暈染開一大團嫣紅的血色。紅得刺眼。
蘇簾眼睛睜得老大,見紅了?不至於吧?又沒有打她的肚子……
深吸一口氣,蘇簾吩咐道:“送回松風館,讓何太醫給她瞧瞧!記住,只需瞧她的胎,她的臉不許給任何癒合的藥!”
劉常在被擡走了。但是留在臺階下的那一團已經發紫的血跡,讓蘇簾恍惚了……那麼多血,只怕孩子保不住了。
四禧忙安慰道:“娘娘先別自責,保不齊就是她自己胎像本來就不穩固呢!”
蘇簾頭疼地揉着太陽穴,今日的事兒。太多出乎她的意料,劉常在自曝出有孕,緊接着便是見了紅……她總覺得哪裡透着不對勁。
過了小半個時辰,何太醫遣了一個小太監過來回話,說:“娘娘,劉常在大喊大叫不休,說娘娘害得他腹中皇子沒了,太醫給她診脈,常在小主便瘋了似的,連太醫的藥箱子都給摔碎了。”
蘇簾皺眉,太醫的藥箱子可是相當結實的花梨木打造,四角更是都包了銅,劉常在小產了,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力氣?!
四禧氣惱道:“你們就不會按住她診脈嗎?!”
小太監有些懵了:“到底是位小主啊……”
四禧冷哼道:“什麼小主,不知廉恥地做出那種腌臢事兒!必然是她的胎原本就保不住,纔來嫁禍到娘娘頭上的!她這種奸詐之人,有什麼事兒是做不出來的?!”
蘇簾不禁陷入沉思,劉常在是個極有心機之人,但是今日的表現着實不對勁。四禧的懷疑,也正是蘇簾此下的疑心,劉氏這般瘋癲舉動,未必就不是爲了躲避診脈,於是蘇簾淡淡吩咐道:“叫太醫好好診斷,必要時可以用強!”
小太監忙道了一聲“嗻”,然後匆匆跪安退下了。
螺玳性子沉穩,此刻卻也是眉頭緊鎖:“娘娘,劉常在那樣大呼小叫,那些污言穢語傳入旁人耳中,着實不妙。”
螺玳算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來了,劉常在好端端進了澹寧殿,出去的時候確實擡走的,如今更在松風館中大喊大叫說是蘇簾謀害她腹中皇嗣……松風館中可住着好幾位嬪妃呢!又是人來人往的,如今就算想要封鎖,怕是也已經來不及了。
蘇簾也暗自頭疼,怎麼這些個人就是不消停呢?好不容易她狠下心決定要狠毒一點,卻出了這樣的事兒。說是真落實了謀害皇嗣的罪名,那麼玄燁……會護着她嗎?蘇簾心中不由動搖了三分。
正擔憂間不知所措的時候,小凌子快步進來,急躁地稟報道:“娘娘,皇上朝這邊過來了!”
蘇簾不禁有些心頭髮弱,劉氏肚子裡的……那可是他的孩子……玄燁素來何等看中子嗣,他這麼快就聽到了消息並且急急趕了過來,該不會是興師問罪吧?就算不至於興師問罪,應該也會埋怨她吧?
蘇簾承認自己有些被惱怒衝昏了頭腦,可是那劉氏喊出自己懷有身孕的時候,她的確嫉妒了,甚至有些失去了理智,還是堅持叫慎行司太監掌嘴二十。劉常在受完了刑之後便見紅了,蘇簾雖然外表面前保持鎮定,但實際上已經難以保持冷靜了,只急急忙忙叫人把她擡走、傳喚了太醫。而後小產的消息緊接着傳回來,劉氏更表現出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的瘋狂之態。
如今,玄燁也聞聲而來了——
蘇簾惴惴地走出正殿臺階下迎接,玄燁的面色是嚴肅而凝着的,叫蘇簾更加禁了心神。
迎他入殿中,蘇簾一語不發。
玄燁一揮手間,斥退左右服侍的宮人,立刻便吼叫道:“蘇蘇,你、你簡直——”玄燁氣得話都說不全。
蘇簾不禁心頭一酸,劉氏小產她的確沒什麼好傷心的,可是捫心自問,她的確沒有要搞掉她肚子裡孩子的念頭,但那一刻也的的確確被嫉妒心所左右了。眼圈一紅,眼淚便要掉下來。
玄燁驀然間心頭一軟,聲音也軟下三分來:“你怎麼這般犯蠢?!”
犯蠢?!蘇簾傻眼,爲什麼是這麼個形容詞?
玄燁連連拍案,氣不打一處:“這就是你說的要教訓的法子?!手段這般低劣就罷了,左右是在行宮裡,朕替你撐着也就是了!劉氏見了紅,明擺着要小產了,你怎麼還能放她走出澹寧殿?叫她嚷嚷出去?!”
“我……”蘇簾愣了半晌,“那是你的孩子,你難道一點都不……”——都不怨她嗎?
玄燁對蘇簾岔開話題的舉動很沒有耐心:“別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朕子嗣多得是!現在,要緊的是你!出了這種事,居然也不知道捂着點!任由底下流言傳播開來,萬一傳揚進宮裡,你叫朕怎麼處理?!”
蘇簾訥訥無言,雖然玄燁大吼大叫,滿是責怪,但是蘇簾還是心裡忍不住有些感動。劉常在小產,玄燁卻毫不猶疑地站在她這邊,蘇簾不禁心頭暖暖,臉上也露出幾分撒嬌的神色,像個小女人似的。
玄燁看着蘇簾那副樣子,只得無奈地搖搖頭,道:“朕已經封了松風館,對外說是劉氏自己不小心跌倒才小產的!”
蘇簾低頭“嗯”了一聲,又忙道:“玄燁,我、我真不是故意叫她小產的……”大概真的是劉常在身板太嬌弱了吧,稍微跪了一會兒、又捱了幾個耳光,居然就小產了。想到自己之前傷心過度,又着了涼,就胎相不穩,便也釋然了,女人懷孕這種事兒,說不準還真有夠嬌弱的。
玄燁伸手牽住蘇簾的手,凝聲道:“朕都明白。何況劉氏敢私自懷上這一胎,朕本就不打算叫她生下來。”
玄燁那淡淡的語氣,終究叫蘇簾心頭爲之咯噔一下,他也不想讓劉氏生下這一胎嗎?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一晚,他是被算計,而且還是在牀笫之間被女人算計了,玄燁難免心存憤怒。何況,玄燁本就不喜歡那些出身卑賤的嬪妃,哪怕再貌美,也是賜藥的。德妃這樣的,已然成了絕唱。
玄燁並不乏子嗣,兒子已經生到了十四阿哥,故而愈發不願自己的子嗣從低賤女子的肚子裡出來。譬如前頭的八阿哥胤禩,就一直爲玄燁所厭棄,與他的生母衛氏一般,被視爲低劣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