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送來的點心,到底是沒落進小猴子肚子裡,因爲蘇簾臨走也把他給揪走了,順道送他回自己的住處。小猴子住處離着四四的鹹暢閣不遠,是個叫做浮華堂的二進院子,比四四的鹹暢閣略大一些,前院小花園也寬敞。
叮嚀了兒子要睡會午覺,免得下午沒精神,又吩咐了他隨身的幾個小太監要寸步不離跟隨,小伍子、小萬子並其他四個太監連忙磕頭,差點沒指天發誓會誓死保衛六阿哥!
其中爲首的小伍子、小萬子二人,都是從前在他的澹寧殿伺候的太監,忠心自是無虞。都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伶俐得很。只不過小猴子身邊的掌事太監並不是這二人,而是玄燁親自指派的一個叫江通的四十來歲的太監,江通是從前是御前伺候的人,位只在樑九功和魏珠之下,自是得玄燁信任,也十分穩重,另外幾個則都是小太監,面也生,大約都是行宮裡的。
江通恭恭敬敬道:“娘娘儘管放心,六阿哥來回讀書的路上,都小伍子和小萬子伺候。”
蘇簾點了點頭,瞧着江通說話穩重,便讓四禧賞了他一錠金錁子,又傳喚了小猴子身邊伺候的宮女嬤嬤們。昔日小猴子乳母,蘇簾只叫安分沉穩的舒爾都氏繼續伺候,其餘的都打發出宮了,保姆也只留了安分忠心的二人:焦嬤嬤和崔嬤嬤,不過這二個保姆都留在宮中照看阿哥所了。宮女則有一半是出自澹寧殿的二等宮女,有蘇簾熟稔的春意和春魁二人,現在是小猴子身邊的一等宮女,都跟了過來,後頭還有五六個瞧着眼生,應該也都是熱河行宮裡指派過來伺候的。
按着一等二等,都分別賞賜了銀子,蘇簾這纔打道回澹泊敬誠殿去。
小女兒午睡初醒,小臉還是睏倦的,蘇簾爲她洗了臉,又拿四禧做的冰碗餵給她吃,因顧念她年紀太小,不能太貪涼,故而只給他吃了小半碗,剩下的都進了蘇簾的肚子。
又吩咐四禧道:“譴個人,往前殿送一碗。”
螺玳忙彎身提醒道:“娘娘,這會兒裕親王和恭親王來給皇上請安,正在前頭敘家常呢。”
蘇簾忙“哦”了一聲,笑道:“那準備三碗,送過去。”自從康熙十六年之後,蘇簾便沒見過福全常寧兄弟二人了,倒是常常見到他倆的媳婦。值得一提的是,在蘇簾生下小豬豬的那一年,常寧他媳婦又懷上了,來年春年又生了個……閨女,是常寧第八個女兒、恭親王府的八格格,也是納喇氏福晉生的第三個女兒。不過這回兩位親王伴駕,福晉自然也要來,這不,昨兒蘇簾纔剛聽說納喇氏又懷上了,還信誓旦旦說這回一定是阿哥!
蘇簾已經麻木了,管她生兒生女呢!也虧得這些年常寧夫妻關係好,納喇氏一胎胎接着生,也不厭煩!不過那八格格蘇簾也見過,好生的粉雕玉琢,比前頭二個一母同胞的六格格、七格格還要更標緻三分呢!這回來承德,納喇福晉怕小女兒招了暑熱,故而只帶了八格格,前頭二個則送回孃家,讓孃家的母親代爲照管。
剛想着這位納喇氏福晉,繡橘就打了簾子進來稟報道:“娘娘,恭親王福晉來給您請安了。”
唉,這人吶,還真不禁唸叨。
納喇氏面含春風便走了進來,一臉*光洋溢的笑容,一手撫着那還未曾顯懷的小腹,行了一禮道:“娘娘日子過得好生悠閒呀!”
蘇簾抿嘴,招手叫納喇氏上炕對坐,道:“你這些年,我倒是瞧着辛苦——”說着,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都是第四胎了吧?”納喇氏也奔三十的年紀了,雖說這個時候生孩子,也算合適,可一胎接着一胎,都沒斷過,也不覺得辛苦。
納喇氏下巴一擡,道:“老天眷顧,讓我得個阿哥吧!省得那幾個狐媚子成天炫耀自己崽子!”旋即,納喇氏又笑盈盈道:“我們爺說了,只要生下阿哥,立刻就請封世子!”
常寧大約也有些急了吧?畢竟福全已經請封了自己的嫡子保泰爲世子,庶子到底不如嫡子啊!這些年,裕親王府也添了保綬和保永兩個庶出阿哥,但絲毫動搖不得保泰的世子之位,就如太子一般……
蘇簾忙問:“怎麼西魯特福晉沒來?”
納喇福晉道:“保泰那小子一來了承德就水土不服,二嫂離不得身邊。”
蘇簾聽了,心下不免擔心,“小孩子都嬌弱些,可得好好照看着!”又道:“我記得劉院判也跟來了,他不但擅長婦科,小兒科也很在行,叫他去給保泰瞧瞧吧!”
納喇福晉忙笑道:“那小子沒事兒,他壯實這呢!就是拉了兩天肚子,二嫂是擔心過頭兒了!過兩日,習慣了承德的水土就好了!”
蘇簾稍稍安心了二分,西魯特氏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自然心疼得不得了。做額孃的,只想着叫兒子也來避暑,沒成想卻水土不服了,便微笑道:“等他好了,可得要多多進行宮來,胤祚怕是早惦念着這個堂弟了呢。”
果然,沒過二日,保泰那小子就又生龍活虎了,西魯特福晉便帶着她進行宮請安了,少不得先去到玄燁這個叔父跟前磕個頭,纔來見蘇簾。想着小孩子不喜歡約束,便與一同出去,選了風光最好的半月湖去散步觀景。
西魯特福晉牽着兒子胖乎乎的小手,聲音柔緩:“前那荷花開得,紅得叫一個鮮豔。”
保泰生得虎頭虎腦,五官肖似其父,只不過面孔稚嫩,很是討喜,“額娘,六哥哥呢?”
蘇簾笑着道:“他呀……這會兒學摔跤去了。”因爲玄燁早年就是用少年摔跤力士拿下了鰲拜,所以格外看重此道,還專設了善撲營,並甄選優越者入宮教導皇子們摔跤。
剛走了沒多遠,便隱隱瞧見有蒙古命婦,瞧着方向,應該是去拜見太皇太后的。這些年,蘇簾也不曾見過這老太太,不過估摸着老身子骨也不咋滴了,聽說去年冬天還病了一場,差點沒熬過來。蘇簾倒是挺無感的,反而有點慶幸玄燁他祖母離掛掉的日期越來越近了。
“那不是科爾沁左翼中旗札薩克和碩達爾罕親王的福晉麼!”納喇福晉眯着眼前遠遠瞧着道,“太皇太后大壽的時候,見過幾回。”
蘇簾聽得暗暗吐糟,這個稱謂可真有夠長的,不過“科爾沁”仨字,蘇簾還是聽明白了,不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孃家人麼!
西魯特福晉點點頭:“瞧着是!”又看了看蘇簾,笑着解釋道:“現在的科爾沁親王是太后的長兄。”
蘇簾點了點頭,科爾沁是蒙古衆多部落中頗爲重要、同樣也是和大清關係最緊密的一部,來了承德,少不得要讓太皇太后和太后見見孃家人,連絡一下感情,“那跟在科爾沁親王福晉身後的那兩個姑娘……?”
納喇氏笑道:“穿梅紅的是科爾沁親王的長媳,是喀喇沁部臺吉的妹妹的,穿天藍衣裳是親王和福晉嫡出的小女兒敖登格格。”
敖登?蒙古人的名字娶的真是奇怪哈!蘇簾心中繼續吐槽。
納喇福晉歪着嘴打趣道:“敖登格格十四還是十五了?長得真是如花似玉,這回大約是想讓太皇太后給指婚吧!”
西魯特氏略一思忖,道:“如今宗室近支,合適的還真不多,似乎也就信郡王世子德昭年紀相仿些。”
納喇福晉挺着肚子嗤笑道:“一個郡王世子,人家格格怕還瞧不上呢!打扮得那樣花枝招展進宮來,給誰看呢?!”
西魯特氏立刻回頭瞪了自己弟妹一眼:“在行宮裡,也不慣着點自己的嘴巴!五弟真是把你給慣壞了!”
納喇卻撇了撇嘴,完全不以爲意。
蘇簾卻心底暗沉,若是那位科爾沁的格格當真目標在玄燁身上……她可是親王之女,太后嫡親的侄女,若是太皇太后發話,不知玄燁會不會半推半那就應了?心中想着,不禁五味雜陳。那位格格,的確端得是好相貌!
不欲與科爾沁福晉格格們碰上,蘇簾正要開口說迴避,卻見那位意氣風發的科爾沁親王福晉卻帶着媳婦女兒直直趕了過來,已經迎面對上,顯然是不能退避了。蘇簾索性退後一步,讓西魯特氏和納喇氏去應對,反正她們認識。
西魯特氏是明慧的人,自然明白蘇簾這一舉動的用意,便端和地微笑着迎上去幾步,張開便是熟稔的蒙古話,與科爾沁親王福晉、世子福晉和敖登格格一一問好,親熱地拉着家常。納喇福晉更是妙語連珠,蒙語說得順溜,而蘇簾站在後頭,如聽鳥語,半句也不懂。
聽得無聊,蘇簾偷偷打了個哈欠,卻見親王福晉身側的那位敖登格格將明豔動人地目光向她投射了過來,又與納喇福晉不知咕嚕了句什麼,便突然冒出一句不怎麼地道卻十分清晰的漢話:“原來是宮裡的娘娘呀!”說着,她朝着蘇簾行了一個還算客氣的蒙古禮數,目光卻在蘇簾面頰上逡巡了一通,隨即昂起了自己的脖頸,一副十分自信的模樣。
次奧,你特麼滴是神馬錶情?蘇簾頓時心中相當不爽,這小姑娘不過才十四五歲,長得雖然十分賞心悅目,但是那骨子裡傲氣,真叫人不舒服。
“只是——”那敖登格格又明豔地一笑,“不知這位娘娘是四妃中的哪一位呀?!”
西魯特氏忙微笑道:“這位是蘇娘娘,姓烏蘇里氏,家中兄弟十分驍勇善戰。”
敖登格格一聽,頓時露出不屑之色,高挺鼻子微微一哼,嘴巴里又不知嘀咕了句什麼鳥語,不過蘇簾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蘇簾不懂蒙語,想生氣也沒得生,但是納喇福晉面色卻薄怒出了三分神情,“這位蘇娘娘,是六阿哥和五公主的生母,享妃位禮遇和採仗!敖登格格雖然是太后和太皇太后孃家人,但也不能失了禮數!”
那敖登格格卻一臉驕矜,嘴巴愈發不客氣:“五福晉可別空口白話,宗室玉牒我還是曉得的!六阿哥和五公主分明是德妃娘娘的兒女,怎麼成了旁人所出了?!”
納喇福晉臉上一陣惱恨,正要開口辯駁幾句,卻被西魯特福晉急忙攔了下來,笑着對科爾沁親王福晉和敖登格格道:“別讓太后娘娘久等了,福晉還是快些帶世子福晉和格格去壽懿殿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