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僵了一會兒,深吸了口氣,確定自己沒被摔成肉餅,才低頭看向身下。
‘呃’了一聲,感情自己是屬壓的,上次在‘大明寺’把風荻壓得只得半口氣,現在居然壓死了一頭牛。
現在自己好好的活着,可憐這牛成了替死鬼,好歹一條命,嘆了口氣,擡頭望向立在面前的兩個人影。
一看就知道是窮人家的孩子,其中一個看樣子只能跟她年紀半斤八兩,一頭黑髮亂蓬蓬的堆在頭頂隨意束了個馬尾,穿着件青布短打衫,一邊肩膀上補着個補丁不說,這倒冷不冷的天氣,胸前卻少了塊布,露着半邊要發育沒發育的胸,那胸不知是在地上滾得發黑,還是當真被太陽曬成的古銅色,配着臉上的濃眉大眼,倒也很耐看,只不過現在的望着她身下的死牛,充血的眼睛和象是要殺人的眼神不大受看。
白筱從來沒窮過,只覺得這牛爲了她白白送了性命有些可憐,並沒想到別的。
直到他帶着殺氣的眼神從死牛身上,挪到她臉上,才意識到這牛怕是他家的所有家當。人家的活財產被她這麼不是有意的一壓變成了一堆不值錢的爛肉。
望了望四周,那車廂當真顫得甚好,單單把她給飛出來了,裝着金珠的金線錦囊卻沒一併顛出來,摸摸身上,從上到下,摸不出一個銅板。
在對面又眸迸火之前,忙將視線移到了下一位身上。
這位也是一身粗布短打,肩膀上和袖子上也打着補丁,不過胸前到是多了塊布。
比剛剛看那位大得一兩歲,平眉長目,峰鼻,紅脣,白淨肌膚,也是少有的英俊。長髮也用粗布條在腦門頂上束了個馬尾,卻不同另一位那般亂蓬蓬,齊齊整整的,只是耳鬢有些束不上的碎髮隨風輕揚了揚。
他也看着她身下的牛,雖然沒另一位那麼大的怨氣,但也難掩眼裡的焦慮。
他見白筱向他看來,沒說話,臉倒是先紅了一紅,白筱不知他紅哪門子的臉,就聽他問道:“姑娘,可有摔到哪裡?”
白筱心裡略寬,是個厚道的人,明明擔心自家的牛,卻知道問她有沒有傷到,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痛,沒摔到哪裡。”
“痛?該不會是摔到哪裡了?”他不放心的從她身上一路看過。
白筱又搖了搖頭,“真沒摔到哪兒。”
這個少年還沒出聲,另一個已經不耐煩,瞪着她,吼道:“既然沒摔到,還快從咱家的牛身上滾下去。”
白筱只顧着看這兩個少年,忘了從牛身上下來,被他一吼才醒過神,忙從牛身上爬起來,不安的指指那頭死牛,“這牛……”
她這一提,那好心的少年雙眸也黯了下去,另一位更是按捺不住怒火,跳上前一把揪住她,“賠我家的牛。”
“莫言。”好心的少年上來拉開他,看了白筱一眼,“有話好說。”
叫莫言的少年不大買帳的瞪了好心少年一眼,“你處處做好人,最後全是自己吃虧,還沒有學乖?她穿的這麼好,難道賠不起我們一頭牛?”
好心少年轉頭看了看白筱,確實是一般華服,雖然有幾個勾破,但能看出是名貴的面料做成的,不過見她衣衫是華貴些,但兩手空空,再說她是從天而降,說不準是哪家被逼得出來自尋短見的小姐。
既然是自尋短見,又怎麼可能有錢財在身,將莫言又拉了拉,“你先別急,這事兒,咱慢慢計議。”
莫言哪肯依,摔開他的手,“現在還能計議個什麼?這牛是艾妖婆子寄在我們家養着的,咱就靠着人家租這牛去幹點活掙點糊糊錢,還得分一半給艾妖婆子,現在她把牛壓死了,掙糊糊錢,咱先不說了,大不了吃草根,但拿什麼錢去賠艾妖婆子的牛?”
“這……你先別急,這事慢慢商量。”好心少年又看了眼白筱。
白筱聽得心裡直打顫,這家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窮。
扁着嘴,低了頭,身上確實是分文全無,視線左右飄移,指望那個金絲錦囊也被摔了出來,掉在了哪個角落,可惜她看遍了左左右右都沒有一絲帶金色的東西。
見好心少年又爲難的向她望來。
心念一動,飛快的脫下身上外袍,只穿了裡面中衣,將錦帛外袍遞給目瞪口呆的少年,“我身上沒錢,你們拿這個去換點錢吧。”
好心少年雙手亂搖,“這萬萬不可,你快穿回去吧。”
“沒錢?你騙誰?”莫言將白筱上下打量一番,長得細皮嫩肉,全同於民家姑娘,就是裡面那件中衣看上去,都泛着柔光,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這樣的的居然叫沒錢,誰信?
白筱在身上翻着荷包給他看,“我的東西全在這兒了,不信你可以搜,真沒錢,只有這身衣裳,如果你有多的衣裳給我換上,我把我現在穿的也脫下來給你。”
莫言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這身破衣裳值幾個錢,能買得了牛嗎?去你家裡拿錢去。”
白筱想着剛纔崖上的那一慕,怎麼就這麼好的運氣,驚馬就剛剛好在崖邊停了,好翻不翻,就把她把翻出了車廂,當真是無意的?左相和曲崢當真能在敘寧鎮等着她?
咬着脣背瓣,臉色慢慢變白,垂了頭,看着銀白的軟底鹿皮小靴的鞋尖,“我沒家。”
莫言只道她是想賴錢,氣得臉色發了綠,“穿成這樣,沒家?誰信。”上前去拉她,“走,去你家。”
白筱急得鼻子發酸,掙扎着,“我不哄你,我真沒家。”
拉扯間露出頸項上的那粒明珠。
莫言眸子一亮,伸手去拽她頸間明珠,“沒錢就拿這個抵着。”
白筱忙雙手緊緊握住明珠,死死護着,不讓他拽斷了銀鏈,“這個不能給你,這個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要什麼都行,這個不能拿。”
她和莫言年紀相仿,力氣卻不如他,不管再怎麼護着,總覺得那條鏈子要被他扯斷,急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個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