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靈根的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是自動任職。他們這一些遠古神衹有各自的家族,對仙職本就淡漠,就算任了職的,也是做好本職便好,並不象新進的神仙那麼爭位奪利。而六子的靈根是一直沒被人知曉的,加上他年紀尚小,實在沒必要去受上天的約束。龍君瞭然的點了點頭,辭了六子,帶了結魂燈回九重天去了。六子掛記着醉酒的風荻,也朝着命宿星的仙府而去。白筱昏睡中見輕煙瀰漫,有風吹過,容華自輕煙中正微擡了頭看着樹上一枝初開的寒梅,落花隨着浮動的雲煙在繚繞着他雪白的衣袍,墨黑的長髮如絲緞般垂在身後,發稍無風輕揚,俊逸儒雅面容在陽光下泛着淡金。
她怔怔的看着他,想伸手去拉他,卻又怕驚擾了他,見他慢慢轉身,向她望來,不由的胸間氣血一滾,低喚出聲,“容華。”他微垂了眼,再次迎看向她的眼,脣邊的笑讓人如沐春風。白筱恍恍間不知這到底是真還是幻夢,眼裡滾着淚,一動不敢動,怕只是一個幻夢,一動,夢便會散去。他一如既往的從容淡然,慢慢向她走來。她胸間猛的收緊,屏了呼吸,彷彿怕氣大些,將他吹去。隨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只盼時間就此停止,就這麼讓自己與他一起化在滄海之中。
他向她伏***來,明明什麼也沒聞到,卻象是感到他身上的淡淡梅香在鼻間化開。那雙讓她愛極的黑眸就在咫前,她卻不敢伸手去觸摸。他的嘴脣輕貼上她的耳畔,卻只能感到耳邊如輕風拂過。良久,聽他低柔的聲音飄進耳中,“我要離開一陣,幫我好好照顧古越,他是我嫡親的弟弟……還有若兒,你要辛苦一陣了。”頓了頓,慢呼了口氣,“別忘了我……”“你要去哪裡?”白筱懵懵懂懂的問。他淺淺一笑,卻是不答,站直身慢慢退去。白筱陡然一驚,這時方醒起要將他拉住,伸手出去卻抓了個空。
猛然驚醒,冷汗溼了一身,睜開眼,卻是眼睛紅腫得象桃子的三梅。“公主,你總算醒了。”白筱睨了她一眼,一骨碌翻身爬起,身邊是一派喜慶的洋紅,哪有什麼繚繞的雲霧,更沒有容華。臉色瞬間白了下去,心裡明白,容華已然不在,方纔那個夢卻清晰的在腦海中旋繞,閉上眼,怎麼也無法承受失去他的事實。罷了,此世就此罷了,什麼冥王,什麼百姓,都不願再理會,就此隨他去了算了。心念閃過,一聲嬰孩的泣聲傳來,喚起她內心深處另種無法割捨的痛楚,“若若。
”三梅忙將懷中容若遞了過來,“公主睡了三天,小皇子哭了三天,說什麼也不肯吃東西,誰喂都不肯吃。奶媽子換了三十幾個,小皇子就是不肯開口,太子急得都要殺人了……”白筱眸色黑沉沉的,已經三天了,他走了三天,慢呼了口氣,“古越呢?”“太子還沒退朝……”三梅戰戰兢兢,眼裡露出一抹懼意,終是大膽着膽子道:“太子自從三日前帶了公主回來,便一直醉酒。酒醒了,見公主不醒,小皇子不吃東西,就會打罵人。今天是太子登基、封后的日子,才收拾着上朝去了。
走之前,擱下了話,說今天小皇子再不吃東西,那些奶媽子,全得處死……一會兒下了朝便會過來這邊,如果……總算是盼到公主醒來了……”白筱心底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到底是心疼容若而痛,還是因爲古越,已經無法辨認。失去容華,痛苦的並非她一人,將容若抱在懷中。小容若一到她懷中,便不再哭,胖胖的小手攥了她的衣襟,小嘴便往她胸前湊。白筱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側了身解了衣衫喂小容若。白筱眼裡噙着的淚頓時滴了下來,輕拍着小人兒的後背,心中是難言的痛。
從關外回來,都是她自己帶着孩兒,並沒給他另尋奶孃,萬萬沒想到這孩子離了她,竟會不吃不喝。三梅一邊看着,也是抹淚。三天前知秋回家說容公子沒了,讓她進宮服侍白筱,她着實嚇了一跳。進了宮,到處死氣沉沉,暗藏硝煙,下人們戰戰兢兢,連走路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怕一個不留神便觸了太子的黴頭,大禍臨頭。見到昏迷不醒的白筱,更是嚇得丟了魂。容若有青兒帶着,倒還好,哪知他竟不吃不喝,將能尋到的奶媽子都尋來,可沒一個有辦法讓他開口,生生將一直強忍着的古越惹炸了,下了最後死令。
白筱這時醒來,纔算是讓這一干人保住了性命。白筱餵飽了小容若,哄得他睡去,人才算是慢慢回過神來,打量四周,這地方她不會陌生,是古越極少來住的太子殿。那時爲給她解毒,這世與容華初次歡/好便是在這裡。一想到容華,胸口便被堵得實實的,痛得難忍。入眼的這些喜帳喜被卻叫她迷惑,“你說古越今天封后?”古越和容華統治南朝多年,登基是早晚的事,現在容華去了,天下得他一個人來挑。“公主,您忘了嗎?五年前,太子便納了公主爲妃,今天太子登基,您自然爲後。
只是公主玉體欠安,纔沒上金殿面見衆臣。”白筱手一抖,倒抽了口冷氣,“我不能嫁他。”“你不嫁也得嫁。”古越冷然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他的噪子本就低啞,連連醉宿讓他的噪聲更啞得象變了一個人。三梅臉色微變,忙起身退過一邊,“陛下。”白筱擡頭僅是一睨,自眼角便開始抽,一直痛進心坎,除了他眼底深處的那抹深落,單看這張臉,和容華實在一般無二。看着他就如同看着活生生的容華站在自己面前,然而那人卻已是不在,這般看着,心裡反而越加痛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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