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棋缸,口氣也是散漫,但說出的話卻讓子涵驚得張大嘴,半天合不攏,“我要你在朝上撒野。”子涵腦中攪成了糊糊,他比容華和古越大得幾歲,但與他們一樣靠着撒熱血拼出今天的累累戰功,被封爲鎮國大將軍。然他終是年輕,又無後臺,許多老臣便看不得他,只是對他那身戰功和太子的信任有所顧忌,纔不敢對他生事。這時讓他到朝上撒野,不正給那些老傢伙落下話柄。容華面上表情不變,“我就是要他們奏你,***你,然後暫時停你的職務,繳你兵權。
”子涵愣了又愣,垂了手看向手中地圖,眸子一閃,難道……猛的擡頭向容華看去,接下容華的話,“我一怒之下帶了自己人馬離開京城,然後……去這裡。”食指輕敲地圖。容華露出滿意的淺笑,“知我者,子涵。”子涵飛快的又看過那地圖,如今沒有大戰,無需調派他出去,如果公然調他出京,定會引人耳目,自有人會暗中查探,那大量孤兒的事,便會被揭了出來,勢必引起各國國君猜忌。如果他憤然離京,便與朝中無關,到時只需說回老家閒養,自也不會有人多想。
“我去那裡的目的是什麼?”容華費這麼大週摺,這事定然不簡單。“不瞞你說,收養孤兒的另有他人,我不過是給他們提供一些方便。最後通往那邊的道上出現活屍之事,我已派人前往查探處理。不過最近我得到另一個消息,有一大隊,少說有二三千的不明之人,向關外快速進逼。”“你是活屍的主人發現了那些孤兒,派人對他們下手?”子涵倒抽了口冷氣。容華點了點頭,“不錯,他們雖然近來也漸漸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是終是有大量的孩子,絕非經過訓練的隊伍的對手。
那邊可是上萬的赤手百姓……我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以防萬一只能出此下策,要勞將軍辛苦。”子涵毅然起身,向容華抱拳行了軍禮,“屬下定不會負公子所託,如果那些孤兒有所損傷,子涵提人頭來見你。”容華微微一笑,“有你這話,就夠了。爲了不引人注意,除了你自己的親兵,你的人馬,一個不能帶出京。”子涵一愣,一屁股坐了下去,泄了氣,“你讓我靠我那幾十個親兵對他們二三千人?你現在取我人頭算了,我還少累一場。”容華料到他會如此,笑着輕搖了搖頭,“此事我與風荻事先已做好準備,他借我三千精兵,就養在京城之外,再另外加上古越離開時留了五百鐵騎,這三千五百人供你調遣。
如果你帶了這些人馬,還把事做敗了,取你頸上人頭,真不足惜。”子涵濃眉一揚,“成,辦不成,我自己割頭給你,你想我什麼時候鬧庭?”“明天。”容華眸色一沉,這事宜早不宜遲。子涵全不猶豫,不再耽擱,“我這就去準備。”這是一趟遠路,家中事務不能不做些交待。等子涵離開,容華眼皮又是一跳,心裡莫名的慌亂,微蹙了眉望向遠方,到底是怎麼回事?有白鴿飛來,停在他手臂上,他取下鴿腳上纏着的竹筒,展開來飛快看過,才又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細讀,反覆看了好幾遍。
上面記錄的盡是白筱每日的行程和心情,哪怕就是笑了一笑,也記錄得一點不漏。他看着信箋中,她笑而笑,她愁而愁。看完,過了良才,才長嘆了口氣,進了屋,將信箋仔細的放進書案下一個錦盒,裡面盡是她這一路上的過往小事。看着那半盒子的信箋,今天的收到的信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他心裡的不安卻沒能化去。收了錦盒,向後山母親的石墓而去。自古越離開後,他一個人身兼二職,忙裡忙外,難得空閒,已有多日沒來。走到母親身邊,看了良久,方抽了玉簫依了玉牀腳坐下,“娘,孩兒這麼多天沒來看你,你怪孩兒嗎?”他背抵着玉牀,望着對面的明珠,過了一陣又道:“這兩天,我心裡慌得很,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娘如果地下有知,給孩兒指個明路。
”輕拭玉簫,“孩兒最近譜了個新曲,娘要不要聽聽看?”他知道不管他說什麼,問什麼,都不會得到回答,仍是等了一陣,纔將玉簫湊到脣邊。就在這時,他眼眸迴轉,視線落在母親平放在胸口上的手上。那雙手,平日裡白如玉石,沒有任何一點血色,這時竟隱隱泛了些紅。心臟瞬間提起,定眼看着,眨也不敢眨一下,過了好一會兒,確實並非自己眼花,心砰砰的狂跳開了。喉嚨緊了緊,飛快轉身過來,把向他母親脈搏。一探之下,剎時間睜大了眼,滿臉的詫異,這十幾年來,沒有動靜的脈搏竟隱約象是有了脈動之相,大有將醒之態,不敢相信的輕喚了聲,“娘!”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他養着母親的這宿體,不就指望着有一日,能將她救活。
按理這時他該高興纔對,卻不知爲何,竟生不出一絲喜悅。低頭沉吟,難道那眼跳,並非因爲筱筱,而是娘?如果當真是娘將醒,不該是這種莫名的心慌。他再探母親脈搏,卻又沒了脈動,方纔一切好象只是一個幻覺,然母親手和麪頰上泛出的淺紅之色,並沒褪去,詔示着他方纔所見並非幻覺。慢慢收回手,凝視着雙眸緊閉的母親,薄脣慢慢抿緊,將手中玉簫猛的握緊,“如果當真能讓孃親醒來,孩兒再剝一魂,又有何防。”說完深深看了母親一眼,然身離去,要剝魂就得吸夠月光精華。
在石門關閉的一剎間,他未能看到,母親覆在眼上的長睫慢慢溼潤,在珠光下泛着淺淺的光華。一個痛苦的聲音在她體內嘶喊,“孩子……不要……不可以再剝魂……”然而無論她如何痛苦扭曲嘶喊,都沒有人能夠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