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還有一件讓白筱欣慰的事。是風荻自那夜事後,接連幾天不再來煩她,沒過幾日,便有西越來使將他招回西越,說是西越王病重,風荻得知消息後,便匆匆收拾了帶着人離開榮府,趕回西越去了,白筱自然也落得個清靜。
好在這三個月來,北皇的事雖然折騰,但別的國家,並沒有什麼大的事件傳,特別是沒什麼重要人物猝死,那就意味着‘冷劍閣’並無大的舉動,那麼莫問也是安全的。
白筱幽幽嘆了口氣,可惜未能得知能與‘冷劍閣’人員私情以外的接頭方式,莫問的自由問題終是個未知數。
冬去春來,天氣早已轉暖,白筱依在窗邊,對面山峰積雪已融,青山綠水鋪了滿眼。
三梅撩了珠簾。輕咳了一聲,“公主,長公主來了。”
白筱轉身回眸,她來的可真晚,“她到了哪裡了?”
“到了二門了。”
“請。”白筱起身,拂平裙上褶皺,款款走向正堂。
白宜雖然爲大,但白筱是皇后正出,而白宜不過是個偏妃之女,再說那位偏妃生下她後不久,便過世,所以雖然她爲長公主,便算下來地位還不如白筱。
如今北皇死了,她更沒了靠山,靠的不過是這幾年來參政籠絡的一干右臣,再說朝中之臣有幾個是對她死心踏地的,皇后一上位,一邊倒的巴結上皇后,好在她擅於見風使舵,才保得如今的地位。
白筱立在臺階上,望着一羣宮女前呼後擁的擁着白宜走來,待她走進,盈盈一福,“皇姐,多年不見,可還好?”
白宜不管心裡對白筱有多恨,面上卻是堆滿了笑。搶上前,將她一把扶住,“我一早想來探望皇妹,可太醫說皇妹身體欠佳,需要靜養,所以不敢隨便來打擾。”
什麼身體不佳,全是皇后用來掩飾她在這不適宜的時機回宮的推搪之詞,白筱也只得順着話風,“都是太醫大驚小怪,也不許我到處走動,所以也沒能去拜見皇姐,倒是要皇姐親自前來,心裡當真過意不去。”
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白筱都覺得肉麻,寒暄了幾句便提前結束這無所謂的開場白,請了白宜入內,上過茶,便慢慢吹着茶葉等白宜開口,說明前來的目的。
白宜又問了些白筱當年出事,和這幾年在民間的事,又問白筱如何被尋到回的宮。
象是關心。白筱卻是明白,她這是在尋她的漏洞,方便以後在適當的時機拿出來對她致命的一擊。
白筱裝出一臉的無辜,不是說不記得了,便是將賀蘭吩咐下來的說辭拿出來混一遍,反正太醫說她傷了腦子,她就算一問三不知,白宜拿她也是沒有辦法。
白宜又坐了一陣,放下手中茶杯,掃了左右一眼,輕咳了一聲,隨她同來的宮女知趣的退了出來。
到了這份上,白筱也知道這纔是上正戲,雖然有些不耐煩應付,只得拿了桌上茶壺,遞給三梅,“去換些茶葉來。”
三梅接了茶壺退了出去。
白宜直到廳中只得她們二人,才道:“聽說南朝古越太子新近寵幸了個叫‘小竹’的民間女子,傳言對那小竹寵愛有加,有意納爲妃,上次大寒還引去了‘明宮’,不知皇妹可知道此事?”
她語調平和,眼眸裡卻是掩不去的嫉妒與恨意。
白筱淺淺一笑,指尖撥着杯裡浮着的茶葉,“我回京便被送來此處,未曾出去過,所以並不知情。”
她的回答早在白宜意料之中,抿了抿脣,又道:“聽說那個叫小竹的姑娘與你長得十分相似。而且聽說曾經打理過‘竹隱’,古越爲了她千金焚香。”
白筱心裡微微一動,他確實爲了她百萬焚香,擡了擡眼,“千金焚香,看來古越對那位叫小竹的民間女子當真是千寵於一身。”頓了頓,問道:“爲一個女子千金焚香,不是小事,不知百姓對這事如何看待?難道不會罵他昏君嗎?”。
白宜背脊一板,冒起一股寒意,千金焚香一事並未向外張揚,勉強道:“百姓並不知此事,我也只是收到一些小道消息。”
白筱暗自冷笑,小道消息,怕是那個香巧吧,也不讓她過於難堪下不了臺,“既然只是些莫須有的傳言,皇姐何必當真。古越身邊一國太子,又是將來要接掌國君之位的人,寵着幾個女子,有什麼稀奇。哪一國的國君不是三妻四妾,就是我們父皇也不是隻得一個妻子,父皇尚未納後。不也先有了皇姐?”
她一腳踩了白宜痛腳,所說的話又讓她沒法可駁,再坐下去便覺無味,只得起身告辭,白筱也不多留。
白宜前腳一走,白筱後腳差人備車,到了門口被剛巧從外面回來的曲崢攔下,“公主,三日後皇上七出,按規矩,要前往祭天。”
白筱以前受皇家教育課時。也有講過祭天的事。
每個皇帝死了,他的妻子,子女便要上祭天台拜祭天地,一來是爲了爲亡者超度,二來是祈求上天保佑百姓安康。
既便是南北朝分了家,出於尊敬,另一朝的國君也要前來拜祭。
這個禮俗,白筱以前雖有聽說,但並沒多加在意,所以北皇死訊傳出,也並沒想起,這時聽曲崢一說,才赫然醒起。
祭天那日,古越也必定前來,這麼說來,或許能尋機打探容華的情況。
“祭天需要準備些什麼?”
“寫一祈福橫簾便好。”曲崢也未親自歷過這事,不過他熟知各地民俗,備份禮也不是什麼難事。
白筱惦記着出門,也不想在北皇身上多費心思,索性往他身上一推,“這件事,你幫我辦了就是了。”
曲崢垂眼看着地面,聽了她的話,雙眸閃了閃,閃過一抹喜色,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請他辦事,“是。”
白筱出了榮府,兜兜轉轉,才朝着城外去了,外了城外,隱隱見路旁紅影閃過,喚停馬車,下車走向身邊叢樹。
到了無人處,果然見紅影一閃,艾姑娘從樹後轉出。
白筱向她拜了拜,“師傅。”
艾姑娘微微一笑,“恢復了身份。倒還沒忘了我這個師傅。”
白筱撇嘴,“剛回北朝,我娘盯的緊,不敢來尋師傅。”
“你做的很好,前些日子,榮府附近佈滿眼線,我也不便與你聯繫,最近方鬆了些。”艾姑娘從樹縫裡望了望停在林外的輦車,“此地不宜久待,你有何事,儘管說。”
白筱想做的事很多,但卻也不敢過於貪心,挑挑撿撿的道:“我想要與‘冷劍閣’的交易權。”
艾姑娘本以爲她是問莫問,正尋思着怎麼將她回絕了,聽了這話微微一愣,“我已不再是‘冷劍閣’的堂主,這件事,我做不主。”
白筱心裡突的一跳,“是莫問麼?”
艾姑娘搖頭,“他代理堂主之位時間尚短,還做不得這個主。”停了停道:“其實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少主怕是不會答應你的要求。”
白筱心間微涼,對那個未知的‘冷劍閣’少主,實在摸不着頭腦,“爲何北皇可以,我卻不能?”
艾姑娘默了默,“少主答應北皇是因爲對他有所圖……而你的目的卻不爲了國事,是爲了莫問,少主神通,對你和莫問的事,不會全無所知,怕是難以答允。”
白筱暗吸了口冷氣,又哪肯放棄,“不管結果如何,還望師傅低徒兒問問。”
艾姑娘暗歎了口氣,“我幫你問問便是。”
“我該如何聯繫師傅?”白筱實在不敢確實,總能以今天的方式尋得到她。
“你無需尋我,有消息了,我自會尋你。”艾姑娘見輦車上侍衛已經等得不耐煩,不住往這邊張望,“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姑姑。”白筱一時性急,叫回以前的稱呼。
艾姑娘心裡一暖,神色柔和,“還有何事?”
“還想求姑姑幫我做兩件事。”白筱知艾姑娘與‘冷劍閣’老主有些糾葛,所以在‘冷劍閣’中地位纔有所不同,所以與他們少主關係定然非淺,如果她說難辦,怕就是當真難辦。
“何事,如果能辦的,幫你辦辦也是無防。”雖然艾姑娘身有諸多約束,但對這個徒弟還是打心眼裡喜歡,再說白筱與莫問的那段情,她也不是沒有責任,如果當初不是看上了她那雙手,爲了自己一已之私,將她留在身邊,也沒有她與莫問的這段孽緣。
“第一想姑姑打聽下,容華的近況如何,是否安好。”白筱不能確定艾姑娘知道容華和古越多少事,自不敢輕易說出他受傷一事。
艾姑娘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讚許,果然行事小心,這般的性子,倒也讓她少操些心,“他前些日子不大好,最近一次見他,氣色還不錯,讓我們的人繼續留在你身邊,也是在他那兒接下的買賣,這樣回答可還滿意?”
白筱鬆了口氣,“謝謝姑姑,另外還有一事,小竹想請姑姑監視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無需對她有所行動,只需知道她所做,接觸哪些人便好。”
“何人?”
“竹隱的香巧。”
艾姑娘低頭猶豫。
“難道有難處?”香巧與容華接觸不泛,監視香巧,無意也窺視到容華的一些事情,而容華又是艾姑娘的大主顧,這事的確是有些難爲她了。
艾姑娘慢慢呼了口氣,擡起頭,“如果不涉及容公子的,我可以告訴你。”香巧本來就在他們監視之中,剔開容華的事,倒可以賣些人情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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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姑姑。”白筱眼露喜色,她肯幫自己,自己便不至於太過耳背眼盲,處處被動,雖然不求打擊誰,只求自保。
回到榮府,曲崢已捧了一個錦盒候在筱苑門口。
白筱將他讓了進去,他揭開錦盒取出一方裝裱過的橫幅,在桌上攤開,“請公主過目,看還合不合心意?”
白筱湊上前一看,上面寫着些祈福的詞,笑了笑道:“曲公子,寫了手好字。”
曲崢垂頭微笑,“不知是否有要改動的地方?”
白筱哪肯爲個心狠手辣的北皇花心思,將橫幅捲起,“如此甚好,無需改動。”
“滿意就好。”曲崢立了會兒,見她不再有事吩咐,便退了出去。
西越王年輕時風流成性,又好戰,爲了不過早養一堆子女來勾心鬥角,爭奪皇位,事後從來不留子嗣,不料一次征戰中傷了命根子,落下個不舉。
爲了不被人笑話,命王妃收養了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大皇子。
後來醫醫治治,事隔多年,居然又能人道了,一炮命中,得了風荻,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對風荻自然是愛如珍寶。
後來陸續又養了几子,但不是夭折就是身體虛弱,絲毫繼承不到他好戰的品性,令他大爲失望,所以來來去去寵着的也只得風荻一個。
所以風荻雖然是圖着白筱來的這凡間,但與這一世的父親感情卻是極好,得他病重,心急如焚,日趕夜趕,回了西越。
到了西越京都,也不先回他的皇子府休息,徑直進了宮探視父親。
不料到了內宮,只見到母親,哪有父親的影子,心存迷惑,向他**問道:“父王病重,不在宮裡休息,卻去了哪裡?”
王后久不見兒子,見他歸來,滿心歡喜,將他一把拉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哪有夫君病重的模樣,“你父王並沒病重,不過是你父王幾次招你回來,你都不肯回來,眼見要徵了,仍不見你回來,纔出了此下策哄你回來。現在去了督着點兵,怕是不會這麼快回來。”
風荻愣了愣,心裡滿是內疚,父王年事已高,他爲着自己的私心,不在他身邊侍奉,如今還要親自領兵,實在是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孝,“父王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出征?這些年過得不是甚平穩,他又要打哪裡?”
“你父王好戰,你又不是不知,閒了這幾年,早悶得慌。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敢過問政事,要打哪裡,卻是不知,等你父王回來,自會說與你聽。你纔回來,回去好好歇着,他回來了,自會叫人去喚你。”王后見兒子面色蒼白,一臉疲憊之態,心疼不已。
雖然征戰的事讓風荻擔憂,但這也得面見了父親,問清楚再做定奪,既然父親無恙,懸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晝夜不分的趕了這許久的路,也着實疲憊不堪,又陪着母親聊了一陣便退了出來,回了自己住處沐浴休息。
睡得正熟,夢中突然見渾身罩在刺目火光中的一隻火紅鳳凰向他飛來,渾身一激,單膝着地跪倒,垂着頭,大氣不敢出一口,低喚了一聲,“孩兒恭迎父君。”
火鳳凰飛至他身前方停下,化成人形,冷豔的面頰與風荻有七八分想象,只是年紀長了許多,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風荻冷哼一聲,罵道:“孽障。”
來人正是炎帝,他見白真回去,說風荻執意不肯回去。又去乾坤鏡前看過,發現他居然逆天行事,一怒之下,親自下到凡間提他。
風荻埋伏着頭,不敢回嘴。
炎帝一雙鳳目迸着火,“居然敢做出逆之事,毀龍君太子的命宿。”
風荻垂眸看着地面,不敢正視父君,“容華逆天而行,判的是永生絕親緣,寡情義。既然他是這等命宿,何必再把筱筱搭上去?”
炎帝驚得後退一步,“你說可是當真?”
風荻抿了脣不嘰聲。
“你……私開天眼,窺視他的命宿?”炎帝赤紅的面頰陣陣發白,指着他的手指氣得發顫。“你……你簡直目中全無王法。”
風荻一時失言,咬了牙,更不敢接口。
“此事還有誰知道?”炎帝強壓怒氣和慌亂,風荻天生異相,自帶天眼,然私開天眼,窺視天機,還攪亂輪迴之道,乃大罪,此事如果不慎重處理,定然難逃天網。
“除了孩兒,無人知道。”他不敢告知父君白真也知道此事。
炎帝暗鬆口氣,“還好,隨我回去。”
風荻驀然擡頭,斬釘截鐵道:“孩兒不能回去,開天眼窺視天機,逆天之行已經做下,即便是現在回去也是個罰,倒不如一次做完來,讓上天罰個痛快。”此時隨父君回去,父君難脫責任,也將受到牽連,倒不如一個人做到底,最後不過是他一個人得個執迷不悟,雖然罰得不知會如何的重,但終是他一個人擔下。
“放肆,你在跟誰說話。”炎帝怒到極點,也痛到極點,他對自己兒子的性子再瞭解不過,決定的事,根本無法改變。
風荻將脣抿緊,一副雷打不動的神情,過了半晌,在炎帝忍無可忍的時候才道:“父君現在既使捉了孩兒回去,也囚不住孩兒一輩子。”他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你就算把我抓回去了,只要有機會,還是會跑出來的。